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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眼中有道极浅的精芒闪过,那是久居宫闱而历练出的敏锐和透辟,“樱若年仅五岁,且早失生母,疼宠娇惯着些也是应该,但毕竟不可宠得太过,哀家还是那句老话,这女孩子管你是公主、郡主,当姑娘时如何的娇蛮任性,好像天下万事皆可任其心意,终归是要到夫家去的。况且作为女子心性宜沉稳内敛,不宜锋芒过露。”
奕析凝神听着,正色道:“母后的话,儿臣记下了。”
“前些日子你三姨来,想必说了什么你心中也清楚。其实那日,哀家何尝有颜而,去斥责你三姨教女无方。”太后无声无息地叹口气,接着说道 “哀家自己也不曾管教好端雩啊。”
提起端雩,奕析低声道 “阿九?”
太后昔日的容貌虽不能与嘉瑞、浣昭等人相较,但亦是中上之姿。眼下年至半百,登上太后之位后又多年疾病缠身,当年清丽秀雅的客貌,经历时间和病痛的销蚀唯剩下淡淡的影子,她无奈一笑之余,眼角唇际蜿蜒的纹路愈加深刻,“哀家这些年一直后悔着,当年未能好好约束阿九,任先皇一味骄纵宠溺着她,养成了今后那飞扬跋扈的脾气。”
太后说话间半是悔意,半是气性起来,“当初她强硬拒婚,扬言非林桁止不嫁。也不知道她什么缘故,她居然会对林桁止一时痴迷到这种地步!她为拒嫁庞家竟连以死相迫的事都做得出来,先皇不得已改了圣旨,遂了她的心意。”
奕析眼底似有细微的光芒变幻着,念及往事,淡声道.“其实,阿九这辈子做得最错的就是嫁到林氏。”
“现在过去那么多年,说这些也没用,眼下她和林桁止所生的长女都有十二了。这些年来,哀家冷眼看着,他们两人之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姻缘,她恨林桁止恨得咬牙切切,若真分开又万般割舍不下。”太后用指尖捏着紧蹙的眉心,悠悠地叹气,“所以哀家说,真真没有那个颜面去斥责人家教女无方,阿九和殊儿都是如此,今日说起,不过警醒你一句,留心管教着些樱荇,之前哀家就跟徽云略略提过,裒家心里也明白徽云的难处,到底不是生母,依樱若的脾性未必肯服她,若是认真起来,樱若不服顶撞她,倒是讨着了没趣。”
奕析笑道 “母后,今同想说的就是这些。”
太后消瘦的脸上浮起慈爱的神色,抬起一只手指着他,道 “要说别的,你白己心里有分寸就好,母后眼看着老了,身了骨也不牢靠,不晓得还能为你们操心几年。你跟阿九两个,也不求你们什么能日承欢膝下,若能让母后省省心,就是在为母后添福添寿了。”
太后这话晓得句句真挚,字字恳切,平缓的语调中带些人往同暮的浅薄哀矜,若不是对着至亲至近的人,是断然说不出这样推心置腹的话来。
空阔幽敞的宫室中萦纡着薄雾般的檀香,盈在鼻尖极谈的一嗅,隔着糊在窗上的一层浅翠濛濛的江南烟雨纱看去,满院遍植的苍绿芭蕉,墨绿梧桐,青翠文竹经过那层细密如绡的轻纱过滤,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绿色都搅成了一片均匀的绿意空蒙,恍若一幅水墨画中任意渲染开的寥寥几笔。
无情若草术,尚有四季枯荣。更何况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的人。叫问飞逝,不觉中他已喊她将近二十年的母后,太后眼底蓦然泛起薄若蝉翼的湿意,神思恍恍然,仿佛还是那年,她身着一袭红茜纱嫁衣毅然离去,裙裾拂过的每一寸地面皆是嫣红如血。嫣红如血的不仅是她身上的嫁衣,更是一腔经天纬地的谋略与心机。她本是为了杀戮而击,要拼的就是一个你死我活,又如何躲得过销蚀在刀光剑影中的命运。
此时,太后勉强定了心神,而朝奕析,声音带些喑哑地问道 “母后想起件事来,今年四月间你可有忘记,要击帝都城远郊的和音寺一趟?”
“和音寺么?”奕析略一迟疑,道.“回母后,已经去过了。”
太后颔首,神容间颇为称意。太后当年从自己宫里的份例中拨出款用,在和音寺捐了一座通体纯金的宝塔,此塔高约二尺,名曰‘往生’,经得道高僧开光,并且日夜供奉佛前浸洇熏陶祥和之气,是为己故的嘉瑞公主拜祭祈祷之用。
嘉瑞公主逝世于丰熙十年四月十四,丰熙先帝念其功劳不输于公侯将相,开本朝之先例,特为其上尊号“镇国长公主”,在这以前未有一名公主能得此殊荣。距今已有十九年,明年方是二十年的大祭。
自韶王十四岁起,每年四月间,太后都会令韶王亲自前往和音寺祭奠。
“母后,可容得儿臣问一句。皇姑的灵柩己入太庙飨用香火祭祀,祖系帝溢,父皇一朝皇兄一朝接连累上尊号,母后为什么还要再另设祀台,年年拜祭。”奕析大有些不解问道。
太后仅是温和含蓄地一笑,如夜半湖心缥缈虚无的白烟,“母后与大长公主当年尚在闺中时就亲厚无比,自然想比旁人为她多尽一份心。”
“那日你不在,母后也是白问徽云一句,谁想微云说你正与庞雍一起。所以今日想起来要问问,到底有没有将母后多年交代的事情撂下。”太后道。
奕析谦恭点头,道 :“儿臣不曾忘记。”
太后越发慈眉善目地看着奕析,伸手为他拂一拂衣袍上细微的褶皱,“不忘那是最好。总之,每年四月间的那两日,你要记着无论在哪里,再多的事务缠身也要撇下,要去和音寺一趟。”
奕析低头说了声“是”。来了这小半日,絮叨叨地说些闲话,原是正午刚过,看天光已渐渐地迫近薄暮,烟雨轻纱罅隙间缓缓地渗透进来些许绯红橘黄的霞色,掐算再过一个半时辰也快到掌灯了,奕析的神情间似有告退的意思。
颜倾天下 心伤愁痕剪不断4
太后笑着一弹衣袖,和蔼道 “你且慢着,母后还有件事一直藏在心里,想问问你却下不定决心,当下横横心还是要说。”
“母后尽管说。”奕析道。
太后的面容倏然肃重起来,“是关于两年前定南王叛乱的事,当时也闹得惊天动地地,却很快平定下去了。但离奇就离奇在定南王败退后,胤军攻入滇南城中四下搜索,都未寻见定南王的安福郡主和小世子的下落,安福郡主是女子,而小世子那时年仅一岁有余,弱女幼子,怎么可能凭空地就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太后的声音沉沉,如殿中常年焚着一注宁谧幽深的檀香,无形无质,却一记一记地落在心头,“安福郡主与小世子的失踪……与你无关罢。”
话落不啻于惊雷滚地,脸上的血色一时消褪得煞白。未掌灯,殿中光线一寸寸地黯淡下去,如逼近熄灭殆尽的一捧炉火余烬。
“母后为什么要这样问?”奕析错愕地看向太后,勉强平复声色道。
太后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豁亮,一贯温柔的限眸此刻亦是蒙上了令人不敢逼视的咄咄威势,一字一顿道:“母后只问你,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母后!”奕析紧皱着眉,解释道,“当时儿臣远在漠北宁州,怎么可能沾染滇南之事……”
“你无须跟母后说其他。若你真的与滇南之事毫无牵连,那你现在就当着母后的面起个誓,也好让母后定定心。”太后的语气是罕见的斩钉截铁。
奕析脸上浮现几分不满之意,说道;“母后,根本就没有的事,您何必非要儿臣起誓不可。”
太后神色略缓,难掩眉梢含着的惴惴忧色,她携住奕析的手,言辞恳切地劝道:“自从那事后,母后心里其实一直忧惧不已。母后知道你年幼时,定南王膝下无子却对你甚好,也知道他年逾五十方得了个儿子……可是……可是……你万万不能跟滇南叛乱之事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要知道你皇兄最容不得这种事了!”
太后最后一句话颤巍巍地,令人蓦然有些心惊,要知道你皇兄最容不得这种事了!
“儿臣知道了,母后。”奕析声音生硬地答道,溢出唇角的一线涩然叹息,轻若不可闻,袅袅扰扰地散入满室潆绕的檀香中。
满庭冷绿森然,幽冽深郁,偶有铿然叶落,寂寥孤清得如鸿鹄振羽之声。
韶王走后,太后疲惫地起身,却是不肯歇息,高嬷嬷跟在身后,走走停停,进了一间隐蔽的屋子。里面的黄木桌案上亮着一对蜡烛,一双白芒在暗魅中蓬蓬跃动,那样的律动恍惚是人的心跳和脉搏。她眼神茫然地香着正中那座空白无字的牌位,当年嘉瑞说得没错,何苦深陷在心魇中无法自拔,那时她是德妃,后来是皇后,如今是太后,还是做不到在牌位上写上那人的名字。
凝视良久,太后上前执起三根香,就着烛光点燃了,高嬷嬷在旁侧静静地看着,说道:“二小姐对公主也算是尽心了。”
“尘儿她……十年谋算,毁于一旦。”太后侧过脸,恻然一笑,“让小七年年都去和音寺拜祭,名义上是替哀家,却是暗中成全他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即使嘉瑞不曾以母子的名分与他相处过一日……我总算对得起她了……对得起他们了……”
奕析一路从天颐宫出来,途径沁芳亭,再绕过玉斋居。假山嶙峋,花木萋萋,面前一汪流波涟涟的池水,猛然惊觉,已到了千鲤池畔。十余年仍然还是保持原貌,依稀还是春意温融的一日,那抹娇妍柔曼的红色身影,伏在池畔黝青色的大石上,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去拨弄里面清凉的池水。
暮色渐深,铺满西方天陲那凝紫橘黄绯红的漫漫霞光,消褪成沉沉淀淀的暗红并缓缓浓缩着透出焦败的黑色,如同一朵萎靡枯谢到极致的残花。
“呵呵,七弟,好久不见啊。”轻挑的笑声传来,走出一名妆容丽冶宫装女子,身着宫锦榴花彩蝶锦衣,款款地系着桃红细罗宫纱锦缎百褶裙,风髻雾鬓簪着数枝金钗,整个人装扮得一团艳丽。她的眉眼与端雩公主略有几分相似,斜翘的眼锋带着些许收敛的厉芒和精明之色,正是端仪五公主。
她并不是独自一人,身后低眉顺眼地跟着一名青衣侍童。奕析目光疏淡地扫过那名侍童,看年纪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他跟在端仪身后一直低着头,看得出其相貌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端仪觑见奕析在看那侍童,丝毫不回避,反而落落大方地介绍道:“七弟,这是甘霖。”说完回首喝道:“甘霖,还不快向韶王殿下行礼!”
那个名为甘霖的侍童被端仪的气势一惊,谨慎地碎步上前行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奴才参见韶王殿下。”他生得身量清弱,眉目娟秀颇有楚楚可怜的女儿之态。
奕析鼻间发出一丝极轻微的鄙夷,其实不用猜就已经知道那名侍童的身份,轻轻一哂道:“五姐此举未免过于堂而皇之了。”
皇族中人皆知端仪喜好年轻美貌的男童,但彼此心照不宣,也从不挑破,但是未曾想到端仪竟会行如此招摇之举,将娈宠带八皇宫内院。
端仪闻言,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啐道:“就算是堂而皇之又怎样?那端雩是个愚笨的死脑筋,这辈子都栽在林桁止那厮身上。咱们那四姐端淑公主明明明里暗地里也偷腥,还偏偏要做出一副贤良淑德、恪守妇德的样子,平白地叫人恶心。还不如我,索性不遮不掩.别人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去!”
奕析声音清冷道,“皇姐豁然大度,可以不在乎口舌非议,那么瑛和侯庞裕呢,皇姐是不是要考虑为他留三分薄面。”
端仪忽然冷哼山一声,含讽带刺道:“果然啊果然,七弟真不愧是一个会饮水思源的人。娶了庞家的女儿后,便开始为庞家说话了。”
面对她尖刻迫人的言辞,奕析仅仅是付之一笑,不与争辩。
再仰首看去,那捧蛰伏在天幕的枯萎残花早已是奄奄一息,被清寒的风中撕碎成无数齑粉而烟消云散。悬在夜空中的那枚有缺口的下弦月,色泽凄清,如同疲惫半阖的一只眼眸。
“呵呵。”端仪用霜绡掩唇,顿时笑出声来。方才还是针锋相对,此刻倒是轻松下来,她道:“七弟这几年可是别来无恙?”
“自然比不得皇姐春风得意。”奕析神色疏远道。
“春风得意?七弟真是过于抬举为姐了。”端仪鼻翼轻扇,眼神凛凛地扫过,“提及无恙,你若说真有什么,横竖不过去了个琅擐王妃。但话说回来,失之东隅,才能收之桑榆,眼下这娇妻美妾,春花秋月好事成双,不是比先时更好么?”
四周阒然,死寂得让人心生怖意。隐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他的笑意中侵染些许淡倦,“经年不见,皇姐的口齿一如昔日的凌厉。”
千鲤池中的一池静水,完整地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