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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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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安稳地坐上太后的位置便是。”
    灵犀轻笺道:“公主此言差矣,皇上正值盛年,子嗣之数尚未知,说不定后来的皇子青山于蓝而胜于蓝,且中宫未定,公主怎能料定必是三殿下继承大统。”
    良久,端仪“嗤”地笑出一声,声音中多少透着几分鄙夷,“是啊,不足十岁的孩子哪成什么气候,这样说确实武断了,但慧妃未必不存了觊觎皇位的心思。一路算来,要说有什么异数,大概就是她料想不到颜卿还会回来。罢罢,就算是颜卿回官又能怎样。能有今日,她早不在意是否被皇兄宠爱,况且皇兄因当年娉婷公主无病早夭一事,对她心存愧对,多年来对她的种种一再迁就容忍,也不全是看在其姐颜卿。”
    “眼下颜卿回来了,慧妃实在巴不得皇兄将全副心思用在宸妃身上,也好省得那些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端仪猛然截住了话头不说下去,狭长妩媚的风眼瞟向灵犀,意味深长地道:“而宸妃她……夫人精通医术,应该不会看不出来。”
    夜风低呜回旋,附在裸露的肌肤是一寸寸地漫开沁入骨髓的幽凉。
    端仪未说出的言下之意,彼此皆是明了,宸妃重症缠身,如她这般孱弱体质,子嗣之事万不可能,皇上若一心在她身上而冷落了阖宫嫔妃,方是慧妃最乐意看见。况且宸妃体弱重病,不忌讳地说实非长寿之人,说不定某日大限就到了,而她只消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宸妃对她的地位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灵犀慢慢深吸口气,终于说出;“这宸妃眼下看似不是很好。”
    “我厌恶她的为人,却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端仪抬首远眺一处宫室,瞑眸咬牙阴恻恻地道:“并不是人人都做得到一个‘狠’字,而且还要‘狠’得当机立断,  ‘狠’得恰是时机。就像颜卿当年对她全无设防,怎能想到会被自己的妹妹算计。还有娉婷公主……”
    端仪之后的话糅杂在冷风中被吹得有些模糊,灵犀兀地觉得眼皮悚然一跳,绵长地叹息:“公主可希望会有三殿下登上龙座的一日。”
    寂静中,有人的鼻间骤然扯出一声冷哼,带着尖锐之意,端仪伸手撕了一把长寿花的花瓣下来,粉白鲜润的细瓣落了一地,却是展颜笑道:“端仪只是公主罢了,到底是无知女流之辈罢了,哪能管得那么多。再说了,皇兄春秋鼎盛,立储的事都还远着,更别提什么让谁继位了。话说回来,咱们私下议论这些亦是对皇兄的不敬。”
    灵犀脸上的笑意依然宁淡,若轻云缱绻,垂眸压低了声道:“与阴毒刻冷之人相谋,如置炭火之侧,稍不慎则引火焚身。公主现在想做无知女流了,真的觉得可以全身而退么?”
    她的声音极轻,气息弥散,带着幽幽的慵甜,染着淡淡的蛊惑。
    端仪睨了那名清丽出尘的女子一眼,冷冷道:“夫人说笑了。”
    “说笑么?真可笑。”迎着寒风,灵犀缓缓地饮下一杯酒,瞬间炙热烧灼的酒液顺着肠子滚了下去。
    万籁俱静,四无人声
    深蓝天幕中无数星子凌乱如散珠,端仪看着远处如山峦重叠的宫室殿宇,那道路径她是最熟悉不过,曾经不知走过几回,而与那道路径相接的宫殿中,住着那个与她同样心智凌厉的女子。那时,她忽然惬意地微瞑双眸,吐出的气息极轻,道;“你扳不倒她的。”
    她是准,无需明言,彼此洞悉。
    “真的么?”灵犀在花丛间骤然冷哼一声,她的声音轻灵无邪,仿佛都还浸染了一嗅迷离的花香,然而溢出唇际的话语却一字一顿地透出杀意,“我不是要扳倒她——我是要杀了她。”
    话音甫落,“咔嚓”,一枝盛开得足有人面般硕大的牡丹,被硬生生地拗折下来,在一脉死寂中,寒疹得如人的颈骨扭断的声音,而她置身花丛中,指尖拈花恬淡而笑,那神情恍若十六七时的懵懂少女的纯净清澈,何有半分刚才的杀伐之意。
    “好,好,好。”端仅见此,亦是不禁拊掌而笑,传来几下脆生生的掌声。说道:“若是往日也罢,她进宫已有十二年了,大势已成,而你根基尚浅……”她的话锋陡然一转,“你……不是她的对手。”
    “公主方才话中为何要犹豫?显然未有十足的底气。”她的一双眼眸清冽透辟无匹,直逼人心,轻轻地昵喃道;“公主怎焉知我手中的实力如何?”
    端仪皱眉,倒抽口凉气,从喉间刺然笑出,嘲道:“我道皇兄这些年为何尚道之心日炽,大有当年父皇之风。可是你妄用你师父的名义,借此暗中聚敛心腹,培植势力,真的不怕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怕什么?”灵犀骇然笑道,脸上狂傲的神情与她素日的轻灵迫人格格不入,蒙着冷清的月光,眼角外侧漆点般的那颗泪痣愈加黑亮有神,直如炯炯眼眸一般。
    端仪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复杂而剧烈地变幻着,那一刻面色如霜,夜深身上披着件软密厚实的罩衫,还觉得寒意渗入心肺,低声道:“这么多年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有胆量挑衅慧妃的人。”
    “第一个是谁?”灵犀将折下的牡丹扔在地上,冷言问道
    “是颖妃。”端仪说得很慢,仿佛每说一字都在刻意地斟酌,“是个很难得的人,但慧妃到底是狠辣至极之人,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死在慧妃手里,连带着她出身的言氏都被连坐获罪。”
    灵犀眼中似有疑惑,颖妃过世多年,宫中对此视之如禁忌,皆是避而不谈。平日里听来些许的只言片语,都说颖妃是因其父获罪而被连累,遭受厌弃而自尽了断,其中与慧妃有何干系,怎的端仪说是死在慧妃手里。但依端仪的性格,为何偏要无端端地提起此人,“公主若要说什么,还请明言。”
    “夫人不明白么?”端仪一双细长的风眼精光闪动,朝她诡魅地一笑,露出一点被月光映得白光幽然的牙齿,“我倒奇怪了,慧妃所出的皇子高舒皓,为什么宫中之前称四殿下,后来又改口称三殿下。若我记得不差,颖妃当年的确诞下一子,不日就夭亡了,但论排行在高舒皓之前,就算外祖家与其母罪大恶极,也不至于要废掉他的皇子之位。”
    手中盛满涟涟酒液的金杯”哐当”坠地,灵犀遽然瞪大了眼睛,她是何等定力的人,此刻近乎不受控制地,要脱口而出道:“公主你是说……”
    端仪瞥过脸不再看她,丛密的枝桠间透出微弱的暗光照在她脸上,一阵颤颤地摇摆不定。
    “慧妃可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公主手里?”一缕幽幽淡淡声音,试探着问道。
    端仪目光森冷地觑了一眼,道;“夫人是拿捏得住轻重的人,自然不用本公主在说什么。现下时机未到,能动不动得她,你心里清楚。”
    说着她漫然走山几步,蓦然回首,带起风帽上垂珠穗子簌簌地跳动,道:“你我相识之日不短,却从未听你说起为何非要对付慧妃。我今日既然问了,你就无需用宫妃争宠的托辞来敷衍我,我知道你绝不是普通的嫔妃。”
    灵犀唇角隐约一抹冷笑,端仪已经走远了,她记得她最后回答端仪的那句话,清晰无比地一字一字印现出来,“跟你当年为何要杀薛贵妃一样”。她抬手就将那蛇颈酒壶扔了出去,闷响一声,扑棱棱地惊起无数宿鸟,“噶呀”阵阵的怪叫中,刹那扬起暗色千羽,渐渐平复成一片死寂。
    
    颜倾天下 遥山眉妩来时意2
    
    冰璃宫内室,玉兰色销花纹帘幔慵懒地垂落半幅,发髻解散,柔软的发丝服帖地披在细瘦的肩胛和锁骨,我在床上抱膝坐着,默然无语。有侍女恭敬地端上宁心安神汤,伺掀我服用,我勉强喝了几口,肠胃一阵难受又尽数吐了出来。
    近日事务繁杂,几番劳碌。太后寿宴后,奕槿本已在谨身殿歇下,接到冰璃宫中宫人的回报,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刚刚从雪芙殿出去时,朕看娘娘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会这样,你们这些人是怎样侍候的?”我此时精神恹恹地靠在软枕上,隔着薄丝帘幔,听见奕槿醇厚的声青,不大却带着摄人的威严。
    似乎有人经不住“噗通”跪下,急促地颤声遵  “奴婢该死……回禀皇上……娘娘大概是被郡主惊到……”
    “哪个郡主?”奕槿沉声问道。
    那人还未答,我就听见玉笙突然出声打断,道:“回皇上,不干谁什么事?是小姐那时贪看烟花,在湖畔多站了会,吹了冷风,所以身子感到略有不适,本是不大的事,宫人们一急就乱了方寸,深更半夜了还要禀报到皇上您那里。”
    玉笙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情恳在理,奕槿未有再追究什么,这事就此作罢。
    我却是不声不响地将大半碗宁心安神汤都倒在漱盂中。而奕槿进来看我时,见到我已饮下宁心安神汤,气色柔缓许多,他亦是安心。他容色温和地与我说了些话,见我面有倦意,亲自扶我睡下后,方才乘着肩舆离去。
    我躺在绵柔舒适的锦衾下,虽疲倦却是睡不着,忽地朝外喊了声:“玉笙。”
    “小蛆,怎么了?”果然她还未睡,一听到就急匆匆地跑进来。
    玉笙屏息敛神地在榻前蹲下,面容紧绷地注视着我脸上每一丝变化,而我只是静静仰面躺着,不言不语,睁开的眼睛看着彩绣繁复玉兰花盛放的帐顶,重重密密地看得久了感觉眼眶干涩,抬手覆上前额时,瞥见手腕上的扁玉镯,温润纯净的玉质,映出人面浅淡的影子。
    我看了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说我和她是不是长得很像?”
    陡然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玉笙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两声,有些不自然地道:“小姐问的是慧妃么?紫嫣小姐她……容貌是跟小姐极像,但是小姐还是更像夫人多些……”她后面的话有些含糊其辞。
    我倦然地应了,白从苏醒以来,轩彰九年到轩彰十二年,这将近三年的时间中,因体质孱弱,我一直在冰璃宫中几乎未出一步,奕槿似乎严令后宫中人不准来见我,也总是若有若无地阻止着让我见到其他人。
    而紫嫣,我就算之前从未见过她。远远地在人群中看一眼,如此惊人相似的而貌,我就能断定我们之间必存在血脉之亲。
    “像,你们都这么说罢。”我顾自朝里面壁睡下,喃喃自言,“如果我仅是前朝颜相的义女,那么我们就仅是名分上的两姨表姐妹,实际上毫无血缘关系,又如何能生得那么像。”
    尽管不曾回头,身后玉笙的神色猛然一震,她嗫嚅半响,却晓不出完整的话来,“小姐,我……这……”
    我感到累了,厌倦地挥手让她退下,那时腕上的扁玉镯顺着纤纤手臂,滑下一寸,暴露出一道深褐色的疤痕。我记得自从我醒来,那道疤痕就在了,看样子似乎很久以前,但好像是当初的伤口太深,致使愈合多年后的刀疤依然怵目惊心。
    我伸手轻轻去摸腕上的疤,如同一道崎岖的沟壑,粗糙而不平整的触感,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狰弱恐怖的疤,居然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割得那么深,是我自己做得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绝决如此,而又是什么能让我对生无半点留恋,定要走到非死不可的一步?
    我曾经问过奕槿,也记得娈槿那时的神情痛极而愧疚,他什么都未回答我,只是默然垂首,满是怜惜地吻了那道疤,然后将我紧紧地拥在怀中,他的声音温柔而苦涩,重复地在我耳边呢喃着,颜颜,以后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将来的日子,我定会好好地偿还你。
    我神色漠然,唇角却衔着一丝浅笑,慢慢移动玉镯,已将那道疤痕遮住。
    太后千秋节已过,紧张筹备多时的宫中也渐渐有些松乏下来,五月过半后,正是春深夏浅的时候,渐渐地有些浮热起来,但还未到置冰块的叫候。冰璃宫地处僻静,四周多植苍翠林木,当初建造时特意从邻近积玉湖引来一脉活水,注入事先挖好的沟道中,使其萦绕宫室回廊,水为屏障,夏日里自然凉爽清幽。
    我整日无事,若有精神就常去太后那里。不知为何,太后近来精神极好,不似从前病态,她虽多年不理宫中事宜,但性情婉和,亦是颇受宫中诸人尊敬。
    这些日子来,我发觉天颐宫中常来的女誊,大概就是九公主端雩,上官婉辞,还有韶王妃庞徵云,贺丽殊这几人,偶尔看得到玉阴候夫人来一趟。玉阴候夫人不消说是太后的同胞姐妹,而那九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庞徵云是太后中意的儿媳,而贺丽殊、上官婉辞都是太后的亲侄女。看得出来,能在太后跟前经常来往的,皆是与太后亲近之人。除此之外,宫中妃嫔倒是少见。
    太后虽已回宫,仍需静养。宫中规矩,每日晨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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