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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赐名,奕槿仅是一时兴起,并无勉强的意思,见韶王似乎不大喜欢“蕊”字,便也不再提起前事,仍是邀在场诸人继续畅饮。
我见奕槿面前酒樽已空,举起盘龙垂口金壶,再为他斟满。酒壶中注满美酒,分量略有些重,我斟酒时手微微抖了一下,奕槿在我肘上不着痕迹地轻轻托一把。我回首,他亦是用温静和暖的目光看着我。
九曲碧波亭的戏台上,戏子换下一拨,仍在唱着,众人渐渐觉得乏味起来。端雩是耐不住的性子,转眼间又有宫人用漆盘捧着戏折子上来,请她点戏。她神情烦倦,伸手一推就推倒旁侧的慧妃眼前,道:“你若喜欢就先点,都是些陈词滥调,听都听得腻了。”
慧妃不动声色,顺势又让给灵犀。毓妃因要照顾四殿下,早些时候已退下。轮到灵犀时,她倒是有些为难起来,如是不经意地,与自始至终未出一言的端仪公主对视一眼。紧接着就有一名随驾服侍的蓝袍夹衣的公公上来,看样子应就是布置戏台的掌事太监。
他先是恭敬地朝端雩福了一福,失声说道:“公主若嫌看腻了,眼下宫里梨园中近来恰好排了一出新戏。”
灵犀摇扇浅笑,挪揄道 “什么新戏,莫不是那些老的重翻一遍,从前梨园中还排什么飞天舞,几年下来也都看乏了,翻个花样就说是遁地舞.可有这事?”
灵犀一通话,说得那名掌事太监一阵白面微赤,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这出新戏说的是西胤时的元歌公主招婿的事,绝不是以前那些。公主若有意,老奴立即让人拿了戏本来,让公主先看着,再说如何?”
这样半日下来,我早已是乏累,奕槿念及我体质,也就准我先行退下。走得远了,遥遥地听见身后传来这么几句话,也是无心去理会。
宴开半日,此时临近落暮,但余热未消。这样走了几步,就感觉贴身的小衣被汗水濡得有些潮意,黏黏地有些难受。侍女左右搀扶着我,我心中想着事情,不觉间看到前面一人,他身着白玉蛟纹便服,未如其余亲王般束金冠玉带,而以银帛罗巾代之,在髻后垂下两道飘逸轻扬的丝绦,愈发显得面目清俊,丰神朗朗,风华卓然,意态闲雅。
“韶王!”迎面撞上时,我惊得脱口而出道,想来觉得失礼,面上顿时发赧,婉娩笑道:“王爷,可是逃席而出?”
他点头,淡淡道:“里面过于闷热,出来透气罢了。”
我略略侧首而关,想说话可是喉咙却是被填得满满,千头万绪理不出一句平顺的话来,忽然想起前事,于是道:“刚刚宴席上,王爷为什么不喜欢灵犀所说‘蕊’字,可知是为何?本宫也觉得那字极好。”
“你觉得极好么?”韶王的目光看向我的刹那,眼底似乎有瞬间的先神。我心中诧然,他没有尊称我为“宸妃”,而是直截了当的“你”。
沉默良久,他悠悠道:“并非本王不喜欢‘蕊’字,而是曾经有个人说过她不喜欢,‘蕊’字草本之下三心,字义虽好字形却不好,她说惟愿樱若一生平安无忧,不要有那么多心事可操。一生平安无忧,莫要为凡事操心,而本王所望亦是。”
他说话时,神情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寥落,竟让我心生一丝痛楚的不忍。他澈湛不见底的瞳仁仿佛深藏着莫名的情愫,竟让我连抬起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我看了一眼四周亭台楼阁云起,回环衔接,高低错落,触目尽是宫室巍峨林立,这里是皇宫啊。心中泠泠地跳出一个念头,这里是皇宫,而我会成为帝王的皇后,连我自己都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片刻,我勉强定住心神,怔怔地说道:“王爷口中那人真是见解独到。”
这时,他遽然仰首,那笑意如初生新月清浅,那片月光明亮得直映到人的心里,碾碎成绝美而支离的姿态,他道:“本王差点忘了要恭贺宸妃娘娘入主风仪之喜?”
“多谢王爷美意。”我讷然回应道。这些日子来,恭贺庆祝的话不知听了多少。皇眷中多得是无谓的虚衍,而宫妃里头多得还是谄媚和嫉恨。今日韶王语调轻松的一句话,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洒脱,其中还多少有些虚应故事的成分在里面。他贵为亲王,乃是当今太后爱子,亦是奕槿的皇弟。如此一句话,虽不过就是随人附和,也算是对我这位皇嫂的恭贺。
我听得心中却是莫名一刺,涌起些怅然黯淡,却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看着满池风荷举,风沼湛碧,莲影明洁,叶底卷泪数点,蓦然回首恨西风。
那刻,与他擦肩走过时,听得耳畔传来极微弱的一声,“你现在好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乍然灌入耳中,如绵延不绝的雷声般隆隆地在耳璧上来回撞击,声音交织在一起,让我竟有一瞬的失聪。抬眸看他时,看他神情淡泊宁静,好像刚刚那话浑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很好。”我艰涩启唇道,说出口中觉得身体一丝脱力。方才宴席上,奕槿问我时,我的一句很好,是在敷衍奕槿。现下在他面前,我的一句很好,却是分不清是在敷衍他,还是在敷衍我自己。
“若真是这样就好,今日能此一问,后半生已足矣。”背对着斜阳横烟,流觞曲水,他的侧脸映出宛若明玉般的盈盈清辉,湛然若神,隐隐有孤然出尘之意,正是这一分出尘,恍惚就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从我身侧走过,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道:“等等。”
身边的侍女皆被我吓住,嫔妃遇见亲王原是理应回避,偶尔攀谈几句也不算是逾矩。但我贸然叫住他,此举已是断断不合礼制。
我正踌躇着不知说什么。骤然听见,九曲碧波亭那里,惊天动地的响动传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心中诧异着,只见到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地,我此时正色问道:“里面出了回事?这般喧哗?”
那小太监瞅了一眼韶王,又看着我道 “回禀娘娘,奴才也不知为何,只是主子们好好地看着戏,端雩公主忽然就不对劲起来,公主那时就像中邪一样,冲上来就兜头兜脸地扇了慧妃娘娘一个耳光。”
“什么!”我震惊得失声叫出,与韶王对视的一眼中,他的神色亦是震动。端雩公主的性格虽说素来跋扈张扬些,但不至于当众做出如此荒诞出格的事情,更何况奕槿,后宫的妃嫔,诸王和公主等都在场。
那名小太监鼻尖上急得冒出汗珠来,胡乱拭了一把,紧接着道:“幸好让慧妃娘娘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挡住了。但被制住后,公主还叫喊了许多奠名其妙的话,那情形真真吓死人了。现在皇上己命人将公主强行送回府上去了,好端端的宴席搅得一团糟,里面眼下乱得很,请娘娘还是先行回宫去罢。”
颜倾天下落尽琼花天不惜3
原本平和喜庆的家宴却是变故横生,那件事在宫人们惊骇无比的表情中,一传十,十传百。随后的日子,我深居在冰璃宫中,不大外出,也常常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风声。说是那日端雩公主被强行进回府上时,叫喊哭嚷了一路,护送公主回府的侍从皆是胆战心惊,要知道公主乘坐的云风舆车路径闹市,若是不慎让沿途百姓瞧见,就是有损皇家体面的大事,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抵不了罪。
还有说公主到府上时,整个人闹得近乎都要脱力,随后就来势汹汹地病了一场,至今还未见好。而慧妃那日因身边的宫人护主得力,免受掌掴之辱,但不得不说是在阖宫面前失了颜面。她自闭在漪澜宫中一夜,第二日主动向奕槿请旨,说是她虽不明缘由,但愿前往公主府,亲自向公主赔罪,奕槿准了她去,却回回被端雩拒之门外,连一面都见不上。
幸好那时太后已移驾阴山行宫,否则这些事非要传进她的耳朵中不可。
那日之事,我虽未亲眼所见,但心中觉得好生怪异,慧妃和端雩乃是姑嫂,多年来关系自然亲厚,虽说端雩若是犟脾气上来,颇有几分蛮横和跋扈。但她贵为皇族公主,涵养怎会如此不浒,无端端地说翻脸就翻脸。其中必是有所隐情罢,却让人想不透是为什么。
此时,樱若和三殿下都在我宫中,看着那个眉目间与慧妃有两分酷肖的孩子,想到慧妃近来愁虑缠身,倒是不曾影响到他。
灵犀正跟他们一起解九连环玩,她应是惯于此道。我看着她手指灵活,上下翻飞如蝶,转眼间已是解开七个,看得樱若和三殿下,那两张小小稚嫩的脸上满是惊叹佩服的神色。
灵犀眸色清悠,一脸轻松地笑道:“她们姑嫂两人,好起来的时候比亲姊妹还亲。若是不好了直跟仇人似的,谁知道呀?想来也不用担心,慧妃素来识大体,而过几日公主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她面朝我说话,眼睛不用看,手中动作却是未停,“玎”,九连环又是解开一个。
我昕灵犀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无一分在意的样子
而樱若此时全副心神全吸引在九连环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极是认真投入,趁灵犀不留意,就将其抢了过来,欢声叫道:“表姑,表姑,最后一个让樱若来。”
“好好。”灵犀无奈一笑,也就随了她去。不过我瞧樱若虽看了半日,但显然未曾掌握要领,两只白嫩的小手拨弄了好一会,还是没能将最后一个环解出来,气恼得差点就要将那幅玉制的九连环掷在地上。而三殿下向来敏慧,想必是看明白了,正要好意去帮帮樱若,可是樱若的脾气部是格外要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嚷道:“不要你帮!不要你帮!樱若要自己来!”
灵犀在旁侧看着,不禁朝我玩笑一句道:“不想咱们韵淑郡主竟也是这般霸道的脾气。”
我笑而末语,灵犀道:“或许真该像九表姐说的那样,将那些书都读起来,好好地收敛一下性子。”
樱若此时扔了九连环,一溜烟钻到我身边来,小手拖拽着我用来压裙的鹅黄双生莲子玉佩,声音娇软道:“樱若不要给明薏姐姐做陪读,樱若可不喜欢明薏姐姐。”
灵犀笑出声,指着她打趣道:“你不喜欢明薏,可你那明薏姐姐还怕了你呢。”
我轻轻而笑,樱若天生的活泼好动,而颐玉公主过于斯文安静,两人的性子怕是合不来,我想起以前听太后说过,樱若淘气,曾捉来虫子吓唬胆小的颐玉公主,樱若许是因这个缘故,所以不大愿意与颐玉公主亲近。
有侍女伶俐地上前,将樱若和三殿下引去旁边,“小郡主,莫将娘娘的裙子弄皱了。奴婢准备了点心上前,先去用点可好。”
樱若朝那侍女做了个鬼脸,腻在我身边不肯走。那时,灵犀忽然转首朝我,笑着说起一件事道:“姐姐有所不知,这孩子心思有多坏。前段日子太后尚在宫中时,碰巧玉阴候夫人来。我那三姨母因殊儿表姐的缘故,是不大喜欢樱若。就说了她两句,樱若刚开始还是安静地待在太后身边,忽然蹦跳着跑到侯夫人面前,高声地欢呼侯夫人寿比南山,在场众人都诧异万分,此日并非侯夫人寿辰,郡主为何无故祝寿。姐姐知道,太后问她时,她可说出怎么的一通话出来。”
她忍下笑意道;“她说书上曾有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候夫人说的话向来不中听,想必离死还远着,所以她想要提前祝寿一番。”
我闻此,亦是不禁失声笑出,樱若真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这种歪话也亏她说得出来,讶然问道:“被小辈反将一军,那侯夫人是如何说。”
“侯夫人那时气得说话都打颤了,连声只道‘七王爷真是好家教’。”灵犀摇摇头道,“就连她父王都要尊敬地称她‘三姨母’,谁想得到樱若论辈分最矮,竟能说出这种大胆不敬的话来。还好太后偏爱樱若,出面打了圆场,否则这事还不能轻易过去。”
案上的紫蝴蝶团花纹瓷瓶中插着新鲜的花卉,芬芳馥郁。我淡淡看了一眼,道:“侯夫人的辈分到底比郡主高过两级,她著不跟郡主一般见识,也不见得会自寻无趣。”
灵犀“呵呵”笑着,将我的话一带而过。只见她爱昵地伸手,在樱若粉白娇嫩的脸颊上掐了一下,满满笑意道:“真不知道表哥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刁钻的丫头。”
樱若“呀”地一声,像条灵活的小鱼般躲开了。藏在我身后,还冒出脑袋,调皮地冲灵犀挤挤眼睛。
这样笼统过去了快有五六天,据公主府上人来报,端雩公主自从那日病了之后,就一直未见好转,宫中的御医去了一拨又一拨,看来看去却瞧不出什么病症来,回宫禀奏时,皆是推说心火旺盛,兼之情绪剧烈起伏,身子扛不住就病倒了。
这还瞒着太后那头,唯恐太后得知公主骤然得病,让太后病中伤神。奕槿对待端雩,比其他皇亲姊妹更多几分看重。现见她如此,也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