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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
“皇上为何生气?”我话音凝滞。
浊公公朝我摇头,神色歉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浊公公肯冒险提醒我,我已是感激。此时他不想说,我也不好再勉强。
湛露在旁侧扶着我,我的指甲却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臂,像是在借此汲取某种支撑一样,强行定住心神,问道:“那么最后问公公一件事,本宫的贴身侍女玉笙,自从传唤来太极宫,至今都被未放回去?”
浊公公犹豫良久,终于点头。
此刻,我的心中已是了然,豁然的明朗倒是将原先的惧意冲退了三分,说了声“多谢公公”,就朝着那扇错金嵌银的朱紫殿门走去。
天色向晚,还未到掌灯时分,整个大殿笼罩在落暮后的晦暗之中。殿外夕阳磅礴如醉,铺天盖地的漫漫霞光,经过纹理繁复错落的“万木齐春”雕花图案,被切割成斑驳的光束漏进来。
奕槿坐在蟠龙紫檀大椅上,身侧稀稀落落地立着几个人影,皆是站得远远,濛濛暗色中看不清面目。
“颜颜,你来了。”奕槿抬眸看我,他看向我的眼神依然温柔如许,让我想起三年前,我初次醒来时,看到守在我榻前的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和煦得仿佛凝着一天一地的明媚春光。
然而,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倦意,浅笑着朝我招手道:“颜颜,你到朕的身边来。”
奕槿待我还是一如往日,无任是看着我的目光,还是说话时宠溺怜惜的口气,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冥冥中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平静恬和中透出一种难言的诡异。
奕槿见我如此,无半分恼意,亲自走下龙座。旁若无人地,执起我的手,他长臂一圈,顺势将我轻柔地揽在怀里。这本是我们之间,一个熟悉极了的亲密动作。但当他抱着我时,我的身体却是由不得一颤,后背也绷得僵硬,直直地挺着。
寂静中,晕红橙黄的残阳光影,照射在平金地砖上,莲蓬散散地映出一大团、一大团洇涣如水印的痕迹,极浅极淡的,在地砖上疏疏地拖曳成一脉柔静如水的安宁。
奕槿感觉到我的异样,手臂依然保持着拥住我的姿势。他看着窗外清幽的景色,自从丰熙帝一朝起,太极宫的景物就从未改动过分毫,他的眼神仿佛在追溯着很久以前,忽然出声问道:“颜颜,你还记得当年,朕第一次带你来这太极宫中,参见先帝时的情形么?”
我心底有小小的愕然,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问。侧目瞅着他的神色,是极其认真和挚诚,眉宇间流转着如月华般融淡的光辉,带着回忆往事时所独有的温存与祥和。
我唇齿间生涩地挤出两个字:“记得。”
奕槿目光漫然地环视四周,道:“当年就是在这间宫室中,朕求先帝为我们赐婚。朕自六岁忝居嗣位,深知身为皇储责任重大,执掌东宫十数年,无不日夜勤勉克己。朕记得唯一为女子之事,亲自开口来求先帝,就是为了你。”
他如数家珍地说起那些往事时,话音平澜无波。我却是默然无言,只低头,盯着脚上的一双银丝蝴蝶软缎绣鞋,精巧细密的针脚,绣得足尖上一双蝴蝶栩栩如生,仿佛正欲振翅飞出。
“颜颜,朕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之间永远都像当年那样,是该多好。”奕槿的神色间流露出伤感,如是蒙染着月下清冷的晚露。
我的指甲蜷曲着,“沙沙”地刮过木质致密的红榉术窗棂,像是要在自己的心上刨出痕迹,淡然道:“只可惜当年已过,我们不过是肉体尘胎的凡人,最无法左右地就是时间。”
奕槿却是惘然未闻,他轻轻地捧起我的脸,射向我的两道目光幽深而敏锐,似是在急迫地寻找曾经的影子,他赫然低笑两声,道:“当年多好?当年朕是如何的喜欢你,你不是也喜欢朕么?”
面对他精光迫人的眼眸,我一时居然无法正视。
动情若到深处,必是腐骨噬心,伤人伤己。
而此刻,他捧住我脸的力道骤然一大,手掌竟像是发着狠,死死地将我的脸扳住。我感觉骨头近乎要被压碎般的疼痛,下意识地要挣脱他的钳制,但任我如何挣扎,却是分毫动弹不得。
奕槿俯身,带着三分霸道,在我的唇上落下重重一吻。慌乱之下,我躲避不得,我们的唇齿猛地击撞在一起,瞬间,有淡淡的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开去,不知是我的血,还是他的。
“颜颜,多年来,若说朕有一件事对不起你,就是对你隐瞒了你曾经远嫁北奴之事,但是……你又有多少事情是朕所不知道的。”奕槿面朝我质问,冷眸如星。
他终于说出口了,我闻言浑身泠泠一震,那种冰冷就像是在数九寒天里,被人当着脑门塞进一大把冰碴子。
我紧咬着血渍斑驳的下唇,似乎要以此平息胸口剧烈地起伏。
奕槿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意思,眼底霎时翻滚起如浪潮般的郁愤和激动,好像要汹涌地将我湮没一般。
忽然他仰首,疏狂而落寞地笑出一声,声线喑哑道:“颜颜!朕一直以为,隔在我们之间的那个人是耶历赫,但是朕直到前几日才明白,其实不是!”
奕槿看着我发白的面色,牢牢地盯住我脸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他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震颤着,“朕当真是瞎了眼,这些年来竟然一点都不曾看出来!你自己说,你跟韶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此言一出,直如五雷轰顶,我感觉像是被人一掌劈在太阳穴上,耳边不住地嗡嗡作响,脱口而出道:“皇上为什么这样问?”
“颜颜,你当朕看不出来么,你那日冲出去救樱若的时候,眼睛中的那种焦虑和担忧,你真的当朕一点都看不出来!”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我步步后退,直到身体“碰”地撞上一个坚硬沉重的物什,原来整个人己抵在龙案上,退无可退了。忽然间,我感觉耳旁一道劲风刮过,奕槿盛怒之下,出手扫落了摆在龙案上的笔架,霎时间,珐琅笔杆,金丝楠木杆,玉管紫毫,在地上散乱倾颓。
我抬头,他眼中有钢针般雪亮的厉芒掠过,他逼问道,“若非那个小女孩与你有些瓜葛,你至于要舍命去救她!”
我勉强使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声调绵绵地说道:“皇上错了,韵淑郡主是先王妃琅嬛所出……”
“颜颜!”我的话未说完,就被奕槿霍然截断,他面容冷峭,如同初春时冰雪未消融的群峰连障,慢慢在唇角凝成嘲弄的姿势,一句话从齿缝间逼仄而出,含着巨大的力道,似乎恨不得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碾碎成齑粉,“颜颜,你知道么?有人告诉朕,你就是琅嬛!”
第四十八章 颜倾天下 碧箫吹断玉芙蓉7
此时,天光黯淡。降临在皇宫中的暮色渐深,仿佛是致密而轻薄的乌纱层层地覆盖下来。如此庞大深邃,无一处偏私,圈在一垣红墙中如鱼鳞排列的宫殿,无论是宝相巍峨,还是荒凉落魄,一切的一切都纳入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
遥看天幕,乌云滚滚,蕴含着沉甸甸的水汽,郁积的云翳悬在半空,像是随叫会坠地。星月无光,浑浊的云气剧烈翻涌,云端之上正酝酿着一场沛不可当的疾暴落雨。
太极宫,正殿之后。此处林术茂盛,偏僻寂静,离侍卫巡逻之处极远。随着窸窣的脚步声,一篷迤逦及地的翠裾徐徐地在地上曳过,勾勒出极浅淡的一道影子,曼步盈盈走来。在山雨欲来之际,琉璃宫灯兀自在满楼风声间飘摇,灯光幽昧,宛转地投射在她姣好的脸上,照得右眼角外侧那颗漆点般的堕泪痣,愈加墨色鲜明,湛然若新。
“站住!”女子的一声清叱破空传来,暗色中唯见一袭深紫宫装掠过,已有一人疾步冲出,霍然就挡在了刚刚那名女子的面前。
灵犀驻足,面容温婉如昔,似笑非笑道:“慧妃娘娘。”
来人正是慧妃紫嫣,她神情沉郁,瞟过一眼太极宫的方向,道:“本宫要你立即收手!”
灵犀眼中隐现一点惶惑的神色,笑道:“什么收手不收手?婉辞实在听不明白慧妃娘娘话中的意思。”
说话间,她恬然一笑,虚虚地扶着髻上将堕未堕的步摇,却是正色道:“慧妃娘娘怕是误会了,婉辞和娘娘一样,都是听到消息后才匆匆地赶到,只道是出了大事,说到底此时心里也是稀里糊涂的。”
紫嫣眼中冷意愈盛,哼声道:“事到如今,夫人还装什么糊涂。”
“慧妃娘娘对事事洞若观火,婉辞哪里敢在娘娘面前装糊涂。”灵犀双眉微蹙,似是委屈道:“慧妃娘娘顾念姐妹情深,但是,就算娘娘心忧宸妃,又何必要迁怒婉辞。”
紫嫣目色清冷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姿容清丽,虽不可比肩倾世殊色,但此女最动人之处,就是眼眸间流转着一股摄人心魂的至灵至性。然则,禀清纯无辜之貌,行狠辣阴绝之事,这种女子,乃是真正的如仙如魅。
紫嫣轻轻拊掌,笑出两声,“夫人这般刀枪不入,本宫说得再多也是枉然,但是……”她话锋陡然一转,漫不经心地说起一件无关之事,“夫人知道么?前些年在胤朝北部边境,大概是顺州、金莱一带的百姓,广为流转着一首《还俗歌》。”
灵犀闻言,脸色竟是微微一变。
两人之间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看似缓和很多,然而,短暂的平静之下,蛰伏着愈加激荡的暗流涌动。
紫嫣此时双靥盈盈含笑,眼眸中的锋芒亦是柔和几分,“本宫记得《还俗歌》中有几句是这样的,夫人仔细听听本宫说得对不对,眼波转,玉颜娇,木鱼死,佛珠僵。想那容颜如花,似锦年华,莫付了青灯黄卷,猛把青衫撇下,不如早早地蓄了青丝发,去嫁个俏冤家……”
灵犀脸上清浅的笑意,霎时如流云凝滞,沉吟道.“娘娘想说什么?”
紫嫣是何等敏锐之人,抬眸问,已是将她表情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她猛然抬苜,笑声恣意而放诞,幽幽道:“这首《还俗歌》措辞粗浅,不登大雅之堂,真没想到,居然能入得夫人的法眼。本宫的侄子林庭修天资愚钝,是个极不成器的料子,真真地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夫人的垂青。”
“本宫觉得这首《还俗歌》不好,不愧是出自毛孩子的手笔,纰漏甚多。想夫人师承清虚子道长,就算当年未进宫之时,也是带发修行的道姑,将‘青衫撇下’倒是,但鬓发如云为君生,何须还要再等到‘蓄了青丝发’。”
紫嫣缓缓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皆是如厉亮的尖锥,毫不留情地刺在心上。但灵犀毕竟是心神坚毅异常之人,唇角依然含着抹淡然的浅笑,语意嘲弄道:“婉辞晓得慧妃娘娘素来口齿伶俐,但不晓得娘娘更擅于信口雌黄。”
紫嫣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嫌恶,和不加掩饰的鄙薄,道:“本宫是否‘信口雌黄’,夫人自己心里清楚。”
她抬起一直笼在云丝广袖中的右手,在灵犀眼前一晃,修长的手指间松松地缠绕着胭红的丝线,映着掌心白皙莹洁的肌肤,赫然就是一枚狭长的碧玉,两端略弯,其状若鱼,玉质明净通透。最难得的是这枚碧玉,无论鱼首鱼身,还是细微到如碎叶般的鳞片,皆是浑然天成,源于自然之鬼斧神工,未加诸分毫人力雕琢。除了鱼体内侧,残存着一道切割的痕迹,似乎完整的碧玉原先应是双鱼合抱,后用利器将其一分为二。
灵犀的目光触及玉鱼,登时整张面色雪白如纸。
紫嫣的眼角衔着一缕颇有玩味的冷笑,她指尖慵懒地将那枚玉鱼翻身,露出镌刻在背面细若蚊足的字迹,她念道:“‘婉娩容与’,本宫思忖着另一枚玉鱼上刻的应是‘修秀神皋’,玉鱼分持,心有灵犀,方能一点即通,夫人您说是么?”
“婉娩容与,修秀神皋。林庭修真是本宫的好侄子,居然背着本宫做出这么光彩的好事来。”紫嫣的语调猝然变得尖刻。
灵犀此时一改往日的从容,眼底隐约显现森然之色,掩在宽大衣袖下手掌紧握成拳,她大声喝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本宫其实并不想与夫人为难。皇上是因宸妃与韶王之事而震怒,但夫人淫乱宫闱,其罪不在宸妃之下,若是宸妃要被发落,夫人理应一道受罚,若是宸妃被迫身死,夫人理应一道陪葬!”
说罢,紫嫣翻腕将玉鱼捏紧在掌心,碧玉莹莹的一点微光,幽淡地映在她的眉间,亦是冷清阴戾的色泽。她风轻云淡的声音中透出肃杀,“本宫劝夫人一句,夫人今日要不收手,要不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娘娘敢么?”灵犀闻言,忽然神情一松,她清灵地笑山声,“娘娘若是非要拖婉辞下水,林氏亦是难逃追究。”
“夫人错了,难逃追究的是林庭修,而不是林氏。”紫嫣绝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