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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凤仪,皆是心存疑虑,封后典礼上多事不顺,对此更是有诸多不满和怨怼。想起上回提起立后之时,亦是质疑声哗然一片,奕槿为平息此事,亲自求取胤朝先祖启示,这原是掩人耳目的法子,却不料弄巧成拙,在那日出行之际,先时还晴好的日头遽然变天,狂风暴雨半日不止。前朝后宫俱是悚然,谓其乃不祥之兆。前后的事端联系起来,被众人捕风捉影地议论着,本来宸妃的再次获宠,已是倍受鄙薄和诟病,眼下这谣言更是愈演愈烈,还流传出颜氏宸妃是妖邪之人,妖法高深,狐媚惑上。再者口舌零碎些的,竟然将丰熙年间祈福圣台遭受狐妖侵袭的旧事,指指戳戳着也给翻了出来。
我将那枚质地阴冷的赤金凤印紧紧地捏在手中,浮凸分明的纹理在手心压出鲜红的印子,像是今生今世都无法抹除的印迹,就如同奕槿在我肩膀留下的疤痕那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以成为他兄长的妻子,来换取了他的平安,这些年,他为我牺牲太多,是该轮到我为他做些什么了。
想到这里,我微微垂着眼眸,时至如今,那些无关痛痒的人,说我不祥也罢,说我妖魅也罢我统统都是不在乎的。
九重宫阙,殿宇森繁。仅仅是三丈高的红墙,隔断的却是两个不可逾越的世界。
轩彰十二年,渐入十一月。晨起时,霜花支离结满地。难得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偶尔能看到一群晚去的大雁,成群结队地朝南飞。久久地眯着眼睛看,晴空皓蓝而高远,雁阵飞过时掠出一道灰暗的痕迹,如同是不经意间而爬上脸庞的皱纹。让人不由得生出错觉,恍然觉得这一季深秋的萧索,苍老了这亘古不变的天空。
这十一月的天气,毕竟还是阴冷孤峭起来了。
现在,我与奕槿是整个胤朝帝国中最尊贵的夫妻,在旁人眼中,立后是我的荣极,但表面上光鲜华丽的荣极之后,只有我们真正清楚,我和奕槿已是越来越疏远,也只有我们真正清楚,我们之间被暌违的时光,以及纠缠其中的怨和恨,痴癫和执念,已划出一道深刻而冷厉的鸿沟。
想起前些日子,奕槿曾一遍一遍恳求我,我们像从前那样好么?当成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他也曾一遍一遍地质问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样?而他现在,从未再说过这样的话,我想他知道的,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要我们若无其事地做回旧日的自己,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奕槿执意要我做他的皇后,或许,就是为了让我偿还他多年的心愿。
我的住处从幽僻清静的冰璃宫,到为历代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中。此次迁居,不用我操心,留在我身边的湛露心思细致,井井有条地打理好了一切事务。阖宫皆知,我体质虚弱,受不得日日接见的嫔妃的劳累,其实也是因心中厌烦。我曾向奕槿略略提了一提,他就免了嫔妃每日到凤仪宫的晨昏定省。在奕槿的默许下,中宫的重心在不经意间,就移到了甘露宫那里。皇后迟早都是被蚀空了根本的虚架子,而实际上掌握中宫之权的人是灵犀。
在封后典礼的第二日,奕槿就亲自下圣旨赦免了韶王。经历自废武功一事,韶王已受到惩戒,刚下的圣旨中收回了上道圣旨圈禁的谕令,宁州的王府也不必捣毁,但是也断然容不得韶王再如从前,独自拥兵在外。宫中平澜无事,外头传进消息来,据说韶王已捱过最凶险的日子,身上的伤势渐渐好转,但双腿到底都落下残疾,怕是终生要与轮椅为伴。左手尚完好,但经脉挑断后,原先握剑的右手变得笨拙无比,抬都难抬起来,提箸执笔都不行,后半生也离不开要他人服侍。
除外,圣旨中特赐韵淑郡主高樱若,领颐玉公主侍书之衔。长伴帝女居于皇宫,说来是无上荣宠,但凡眼明心亮的人都看得出,皇上此举是将樱若扣留宫中,作为掌中质子来挟制韶王。韶王纵然能免除圈禁之罚,但只要樱若一日在宫中,他必定会一日受制于皇上。
当初宫中说起要让韵淑郡主留在宫中,给颐玉公主当陪读,不过就是当成随口拈来的玩笑话,现在想想绝非空穴来风,定是有人在暗中鼓动,进宫陪读是虚,辖为人质是实。记得那时高嬷嬷领着太后手谕,来冰璃宫中看望禁足的我,她在我面前低低哀叹道,可怜的韵淑郡主还那么小,她是最无辜的,大人们之间的事,怎么都不应波及到她。
高嬷嬷说得不无道理,我们今日所得,或多或少都是因往日种下的罪孽。可是,樱若年仅五岁,懵懂稚嫩的年纪,她又能有什么错?就算要错也是错在我,我当年就不该亲自收养她,也许那时将尚在襁褓中的她托付给别人抚养,到能保得一生平安,何苦要受这些磨难。
想到前两日紫嫣来看我时,我们两人说了会话,紫嫣声音中隐然夹着诮然道:“大都说自古女子之酷妒有如洪水猛兽,想来也容易应验在男人身上。姐姐和韶王有过一个女儿,可和皇上却是一无所出。就算接受后位也是情势所逼,论人之常情,能不嫉恨么?”
我仅是淡淡道:“樱若确实非我亲生,但是皇上认定她是我跟韶王所生。我曾经愧对樱若的父母,当年是本着补偿的初衷才收养了她,却想不到最终是害了她。”
紫嫣露出极是惊愕的情态,喃喃道;“原来如此。”她看着我,朝我清冷而笑,说出一句令我怎么都想不到的话来,“皇上要将樱若辖为人质也罢,杀了泄恨也罢,既然并非亲生骨肉,姐姐何必要在意她的死活?”
紫嫣这话说得狠绝无情,音调却是始终温绵平和,从从容容地说完,犹如深闺的细言密语。我不禁看向她,眸心却撞入她脸上一脉风清风淡的神色,言及生死,无一丝的动容。我愈发觉得心寒,紫嫣在皇宫的刀光剑影中浸淫多年,心肠也磨砺得这般冷硬。
我瞥过脸去,唇间染着笑意稀疏,如是无心地低声道;“何必在意死活?于你而言,就算是亲生的又能怎样?”
紫嫣闻此眼神一紧,却是默然不语。
我在湛露的唤声中回过神来,抬首看到湛露双手下垂,端正地立在身侧,轻声问道:“娘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朝她摆摆手,起身道:“本宫想去慧妃那里看看,你跟着来罢。”
紫嫣所在的漪澜宫相去不远,不乘轿辇,徒步缓缓地走去,亦是不消片刻的功夫。我嫌人多繁琐,就屏退了随行的侍女,惟让湛露留在身边,就这样一路静静地过去。我自幼知紫嫣心性孤傲,自视甚高,万般人都看不入眼,故漪澜宫也是她一人独居,未有其余的宫妃小主。
漪澜宫中服侍的宫人大抵都认识我,深知我与慧妃关系非同一般,一壁维诺恭顺地候着,内监的通传也免了,我径直就进到正殿泠雪殿,再往里,穿过两重珐琅团蝠玻璃碧纱橱,隔着一座花梨木雕并蒂莲花屏风后,就是紫嫣日常的寝殿。
渐渐走近时,忽然听到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我不由驻足,那个正在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低沉中蕴着平稳,细听之下,似乎是黄缃。
她说话是喉音细微短促,听不清在说什么。忽然间,如是兀地被一声女子清亮的呵斥打断,听得出此时开口的人是紫嫣,她含着怒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本宫怎会纵容出这种人来!”
被紫嫣凛冽蓬发的怒气迎面一震,黄缃的措辞愈加谨小慎微,道:“娘娘息怒,暂听奴婢一言。其实奴婢觉得娘娘当初瞒着修少爷,擅自拿走玉鱼要挟灵犀……”她的话猛地一顿,像是碰到某种忌讳,但随即轻轻一跺脚,下定决心接着说下去,“当时情况危急不假,但娘娘此举确实有欠考虑。”
我隐约听见“玉鱼”两字,忽地想起那日在太极宫中,紫嫣掌心中笼着一枚碧莹莹的物什,以及而灵犀看到那东西时骇然失色的神态,虽不是很分明,但此时心中也略略猜到了些什么。
这时,紫嫣最初的怒气微微消散些,她似是怅恨地骂道:“真是冤孽,林家尽出不成器的男人!桁止哥哥自经历端雩公主一事,而一蹶不振。本宫知道哥哥的心结在哪里,哥哥从来就这样,本宫也见惯了他不争气的样子。”
说到这里,紫嫣话中透出一丝森冷的讥诮,说道;“想不到的却是林庭修,他当真是本宫一手调教起来的好侄子,竟然背着本宫做出这种光宗耀祖的好事,本宫还一无所知地被瞒了那么多年!
“娘娘您的意思……”黄缃欲言又止。
紫嫣霍然“啪”地一掌击在桌案上,叱道:“还有什么好说,他若是执迷不悟,为个女人而跟本宫翻脸,那也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黄缃见紫嫣动了真怒,低低地道;“请娘娘三思,绝不可逞一时意气,要想大将军因九公主而遭圣上厌恶,大概再难得到重用。眼下整个林氏全赖修少爷一力支持,要是离了修少爷,怕是无人能担此大任。”
紫嫣道:“这些本宫都知道,但是眼下本宫已不再信任林庭修。你想过么?林氏若交到一个不成器的人手中,顶多是败了家业。若是交到一个怀有异心的人手中,就会成为别人拿来对付本宫的利器,本宫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娘娘……”黄缃声音中掐着一丝惶忧,还是平稳着声调道:“娘娘于修少爷好歹都有十多年的栽培之恩,平心而论,当年要不是娘娘将他接来帝都,悉心指点和教导,纵然修少爷天资聪颖,没有林氏和娘娘的靠山,也不可能拥有今日的地位和名声。奴婢愚见,娘娘与修少爷相处多年,修少爷的为人品性如何,娘娘心里明镜似地,况且修少爷对娘娘素来敬重,唯娘娘马首是瞻,这些年来,也为娘娘做了不少事情,奴婢私下以为,修少爷不会罔顾多年恩情而叛离娘娘。”
黄缃唯唯地说完,紫嫣却是顾自一壁冷笑,口中玩味道:“恩情?好一个恩情?黄缃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情令智昏的事,咱们见过的还少吗?”
紫嫣抛出一句短短的话,就令黄缃遽然缄口。
紫嫣长声感慨道:“是啊,本宫栽培了他十多年啊,这林氏能有现在的权势和声威,本宫也投注了不少心思,眼下被人用了一招最最下作的美人计,全部都笼络到她手心中了,这让本宫如何甘心,如何甘心这么多年的心血,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娘娘……”黄缃犹豫道。
“佩服,佩服,这才叫做真真的釜底抽薪。”紫嫣的声音极尖极细,我听着如同一枚锥子刺在耳膜上,令人整个心神都震悚起来,我算是有些听明白了,我道的在太极宫的那日,灵犀为何会处处受制于紫嫣,就好像有把柄抓在紫嫣手中一样,原来如此。
再往深处细细得揣摩,紫嫣的身份是帝妃,长居于深宫内院,林氏中的事情,她再怎么一言九鼎,到底是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然则事实上掌握着林氏族中实权的人,是紫嫣一贯来信任有加的林庭修。紫嫣与灵犀向来交恶,而林庭修却偏偏与灵犀暖昧不清,难保紫嫣不猜测,怀疑是灵犀暗中布下诡计,拉拢林庭修,以及林氏的权势为她所用。
紫嫣顿了顿,寒声道:“黄缃,你想办法传话出去,将木毅火速召来帝都。”
“可是……”黄缃尚有顾虑,劝阻道:“奴婢还是那句话,望娘娘三思后行,召来木毅之事是否过于心急了。想想修少爷长年为娘娘效力,娘娘要削修少爷的权,只怕会令林氏中人寒心,况且修少爷到底与谁一心,尚未分明,不问情由就贸然下手,绝非明智之举。奴婢担心娘娘对修少爷逼得太紧,反倒将他推到灵犀那边,奴婢更担心的是娘娘受他人离间,何不彼此先留一步退路?”
紫嫣如是不耐烦,“碰”的一声,杯盏被拂落在地上,她道:“够了,黄缃你不用再说了,庭修做何想本宫不想管,本宫是不会将前途压在一个人的良心之上。”她的声音压得低了低,透着一股阴冷之意,赫然道:“本宫绝不坐以待毙!”
紫嫣的最后一句话就像石子狠狠地砸在冰面上,石子尖锐的棱角刨起无数细碎的冰屑,如轻尘般张牙舞爪地飞在空中。
我站在两重碧纱后,脚步如生根般再也走不进去,最终还是悄悄地退了出来。我看得出来,紫嫣这段日子心神不定,像是遇到极棘手的事,不过她对我却是只字不提,看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来情势还要再严重些。我今日无意听到,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应对。
我离开漪澜宫时,留下话,让宫人传报给紫嫣就说我来过了。出了漪澜宫,扶着湛露的手慢慢地走回去,湛露瞅着我的眼色,愔愔说道:“娘娘似乎忧思甚重。”
正值深秋,花木稀落,枯瘦的草尖上时而覆着胭红姚黄的落叶,抬首看到约有占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