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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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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道:“依紫嫣的性子,最容不得他人在她眼前放肆。而且朝中新贵言家的蒸蒸日上,大有要取林家而代之的势头,也难怪紫嫣容不得她了。”
    湛露眼神深黯,是久居深宫而磨砺出来的波澜不惊,清清嗓子道:“娘娘,慧妃性格果毅刚绝,素来行事亦是雷厉风行,底下的妃嫔貌似都被震慑得服服帖帖,但长久以来亦是树敌不少。”
    我眼神含着一线清明地看向湛露,问道:“你想说什么?所以如今落难,一个个巴不得落井下石?”
    湛露闻言垂眸,重重地摇头道;“娘娘您当年曾是宫中的女官,内宫在用度支取上的混乱,多少也是知道一些。丰熙一朝时,先帝痴心道学,不问内政,而皇后居风仪主位却形同避世,薛贵妃一人把持中宫之权,挥霍无度是不用说了,上面的依仗高门高户的出身,为所欲为,可降的是底下那些位阶卑微的主子,连每月的份例都得不全。老奴以前是文锦阁中的女史,潜心管些文书上的事就是,这些事也波及不到咱们,但毕竟是看在眼里。更甚的是,一些身居高位的妃子在皇宫库房中看到有中意的,就连记档都没有地就拿回宫中,这也是时而有的事。”
    “后来到了薛旻婥皇后的时候,也是同她姑姑差不多的路子。后来直到慧妃代小薛后掌权,方才一扫丰熙朝留下的弊病,肃正宫纪,各宫的用度份倒逐渐清明起来。老奴记得一次,有位主子不服,私自在库房拿了两颗海外进贡的稀有珍珠,足有婴孩拳头那般大,慧妃得知后竟不动怒,一面笑吟吟地夸那主子的耳垂生得好,一面就让工匠将那两颗珠子做成耳坠,要她当着众人的面戴上,要知道那珠子的分量可是不轻,若是真戴上,非把耳朵都扯了下来,那位主子当场就吓得面色如土,经过此次,其余的主子也都被慧妃威慑到了,后来慧妃再说什么,都不敢再有违背。”
    “紫嫣一味侍强压人,到底不是长久之道。”我取眸微暝,轻笑着道,嘴上虽这样说,心底的某处却一点点地皱起来。紫嫣既然敢如此,背后一定得到奕槿的默许,宫廷积弊已久,若能借此扫除,而功臣侯门之女骄横无状,若能借此打压,他都是乐于看见,他只消在后面看着,自然有紫嫣在前面办好了事,又当了挡箭牌。
    我想起紫嫣离宫时,她站在雨中大声地嘶喊着不甘心,愤恨地咒骂过河拆桥,与宵小之人无异,我现在怕是能更深地体会到她话中的意思。

颜倾天下  一枝清艳照清绝6

    奕槿此回病倒,确实是丹药所致。记得有回前往太极宫中看他时,他正阖眸躺在龙榻上。我站在明黄色的帏帐外,他面容半透山些微蜡黄,双眉蜷缩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我远远地站着,看得出他苍老了许多,眼角散开浅浅的细纹,以及面颊两侧微微松乏的皮肉,显得疲惫而沧桑,当年丰神如玉的风采也有了岁月销蚀的痕迹。
    让我做他的皇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一直都是他的夙愿。但自从封后之后,或许是毕生心愿已偿,不可避免地,奕槿对我也冷淡疏远许多。他依然说爱我,可是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从前温柔眷眷的神色,他仅是将我视作一种占有,只希望看到我驯服地俯首在他的身边。尽管颜卿的倔强曾经打动过他,但也深深地伤害过他。年少时的心动,已被时光的流沙磨平,但伤害却依然刻骨铭心,他要向我讨回来,全部都讨回来。
    我当时静静地退了出去,心中默叹着老了,或许我们都老了。
    这段日子来,不知是身体受到丹毒侵害,还是别的原因,奕槿的脾气变得有些怪异,他原先是极温雅和静的性格,现在动辄得咎,看人的眼神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宁和清涧,偶尔夹着一丝暴戾。短短几日来,太极宫中近身伺候的内侍不知发落了多少,御前服侍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个不慎就触犯圣颜。
    奕槿的这些转变,一丝一毫我都看在眼里。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让我觉得陌生。在九虚观献上的丹药山事后,龙御及其余三观铜鼎中炼制的丹药也功德圆满,原是要毁去的,但奕槿执意不顾众臣劝溅,认为是服用不足而导致药性反噬,坚持仍要继续服丹。他渐渐地变得喜怒无常,无论在朝廷上当着文武百官,还是在我面前。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逆鳞片片竖起的怒龙,稍稍有违拗心意,就会大动肝火。
    后来,当我再去太极宫时,却被侍卫恭恭敬敬地挡下。那时我才忽然发觉,他当初给我任意出入太极宫的特权,已经开始失效。灵犀自从怀有龙裔后,常居甘露宫中,也就不便长伴在奕槿身边。但不经意间,默默无闻多年的静妃颜凝玉,却在这时得到了帝王的格外顾念。
    奕槿在太极宫中静养的日子,几乎都是指名要凝玉陪在他身边。宫中诸妃一时间皆是惊诧不解,明眼人部看得出来,皇上与皇后感情逐渐走向淡薄,又恰逢上宠极一时的灵犀夫人有孕,无力再侍奉圣驾,眼下凭空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原是那些长时被冷落、久未见天颜的妃子,费尽心思趁机放手一搏的时候,谁想得到,奕槿的青睐竟落到了向来柔弱斯文的静妃身上。
    我了解凝玉她怯弱又怕事的性子,突如其来的荣耀和光辉,并末给她带来太多的欣喜和欢愉。她原是安安静静地守着宫规过日子,现在是非的根源霎时惹到她身上,让她难以应付,尤其是面对众人投来歆羡或忌恨的火辣辣的眼锋时,她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凝玉还是如往常的样子,时而看着皓空出神,或是看着庭中扶疏的花木,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若是唤她一声,得是叫过几遭她方缓过神来答应。
    翌日,我无意间走到太极宫附近,看到那座巍峨的宫殿,来了无数次,里面的一花一木,一宫一室,都熟悉得很。心想着折道回去,抬首间瞟见一道单薄的身影站在高处,晶莹剔透的白玉阑干重重叠叠,将她身上的一袭轻罗绿裙遮去了大半。她那般孑然地站在那里,犹如是无瑕白玉花正中吐出一缕碧绿柔软的花蕊。
    我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刚刚的惊鸿一警,我已认出了她是凝玉。一级级迈上台阶时,我的步履极轻,睦长的群裾后摆未缀有珠玉碎钻,悠悠地拂过一尘不染的台阶时,悄无声息。
    这段高台是太极宫中西侧隐蔽僻静的角落,比起其他地方有些荒芜,平时也不大有人会来,记得从前奕槿带着我来这里看后面的一片松林涛海。
    凝玉顾自凭阐而立,下领微抬,眼眸遥望天际,她双手台十,面容虔诚,似是在祈祷,大概是过于专注,丝毫未发觉我已站在她身后。
    我看着她绿衫被风魄得翩飞,愈加勾勒得身姿楚楚娇弱,如杨柳般迎风欲折,她的声音极轻,透着淡溃的凄然之意,说出口的话仿佛一字一字地融化在风中,“上苍,请求您让他能顺利渡过这一次的劫难,信女凝玉愿折寿十年换得他的平安……”
    我默默地站在凝玉身后,看着她。她此时的情绪似乎抑制不住,两边瘦弱的肩膀都在微微搐动,将前额沉沉地抵在台十的双手上,仿佛在汲取某种支撑的力量。她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蕴着鹿沛的感情,在那一刻,终于下定决心毅然道:“若能达成心愿,甚至不惜用我的性命去换……”
    我从未见过凝玉这种样子,当听到她随出壤后—句话时,我更是心神一震,这个淡然处事的优柔女子,何时有了这么强烈而绝决的情愫。
    凝玉回头时,玉珊瑚般的双靥上还留着末拭去的泪珠。她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我,整个人猛然一惊,邪般的神情就像是隐藏得极好极深的秘密,骤然被一个最不该发觉的人窥视了去,她愣在原地,张嘴结舌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浅淡含笑,说道:“如此诚心,是在为皇上求吗?”我的眼神瞥了一眼太极宫的正殿,那是奕槿近来养病的地方。
    凝玉的目光一触及到我的眼睛,就如同在躲避什么地匆匆地垂下,她抬起手拢了拢鬓角的发丝,喉咙干涩地说道:“是……凝玉……确实在为皇上……祈求天佑……”
    一句简单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任凭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瞧出她此时有多心虚,我的面容依然溃淡地,凝玉素来都不是擅于隐藏情绪的女子,从她摇曳不定的眼神中,我就看得出她说的并非就是真话。但我并不戳穿,而是淡然道:“凝玉既然有这样的心,就是极好的事,尽管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又何必遮掩什么?”
    凝玉闻言,仅是木讷地点头,她脸上泛起一层潮红,将薄薄的脸皮撑得满满,极窘迫而不自然的神情,“姐姐说得对……”
    我看得出凝玉有心事,但她不愿说,我也绝不会为难她,于是就转身返回了,刚走了两步路,就听见她叫住了我,“姐姐!”
    我应声回首,只见凝玉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发白的唇,她此时的样子,好像就连抬头看我一眼都不敢,最终凝聚了巨大的勇气,说道:“姐姐,我对不起你。”
    听她没来由地说出这样一句,我一头雾水,扯动唇角朝她笑道:“凝玉,你怎么了?好端端地说这样的话,你哪里有过对不起我了?”
    “姐姐,有过的,真的有过的……”凝玉拼命地摇头,眼中的愧疚自责之意更深,“姐姐你记得吗?那晚情势紧急,凝玉一心为救人而私自请来太后……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请来太后,竟是险些害到了姐姐……如果当时太后真的赐死了姐姐……凝玉一定会后悔终生……”
    “凝玉一直不敢见姐姐……就怕姐姐不体谅凝玉。”她满脸懊悔,说着就低声掩面嘱泣起来。
    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不觉松了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事,我早就不在意了,想不到她至今还是耿耿于怀,难以释怀。
    我拦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地道:“傻丫头,我当是什么,这事也值得你难过那么久,你说实话当初在冰璃宫中,紫嫣说的那几句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凝玉泪眼莹然地看着我,点点头,嗫嚅着道:“凝玉不该听的。”
    我轻拂一下她鬓角如叠乌墨的发,荚道:“紫嫣当时不过是玩笑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而且我从未怪过你,反而要谢你,谢你那晚能不顾阻扰地请来了太后。”
    我的眼神极其笃定和认真,凝玉看着我,眸底透出一点舒然之意。
    安抚了凝玉后,我感到有些累,接着举步回去,凝玉还是怔怔地立在原处,望着远处的天空这若有所思的情态,让我心中一动,念及前事,再次驻足,唤道;“凝玉……”
    我轻轻地唤了一声,确定她在听之后,我正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问道:“凝玉,有句话我以前一直未问你.现在想问了,你可有过喜欢的人吗?”
    凝玉惊愕地看着我,我浅关如花雾,幽幽地悬在花瓣尖上凝成一颗露珠,“我并非要勉强你,你可以不回答。”
    凝玉久久末说话,我想她是不愿说,于是离去,听到身后一声幽细的叹息,回首时,看到她正好逆着风,两缕垂发软软地倚在胸前,翠罗缀银藤叶的挽纱长裙紧贴着纤瘦的身体,清丽至极。
    她眉宇间含着一缕幽兰凝露般的浅淡忧愁,声音越发的凄楚迷离,“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要知道这世间两心相悦尚不能在一起,更何况仅是一厢情愿。”

颜倾天下  一枝清艳照清绝7

    金石汞铅之物本就形质顽狠,非是灵犀所谓的“伏火之术”就可以消除,转其不败不灭之质于肉身人体。奕槿后来进献的丹药服用下去,非但不曾见效,先时的病情倒是愈加恶劣。满心热忱求道却遇此挫折,如此来,奕槿的性情也变得愈加暴躁恣雎,喜怒不定,猜忌之心越发严重,侍奉在身边的人无不是灌小慎微。
    而灵犀角从有孕后,就深居简出,不大理会外面的事。宫中有些在御前受过斥责的妃于,暗地里早埋怨起来了。归根结底是灵犀惹出的祸事,她倒好借着身孕的由头躲得远远,整日在甘露宫中安安心心地养胎,让别人来受这份气。
    正值奕槿午后小憩,慢慢转醒叫,有位内侍垂眉拱眼地端着酒药上来。凝玉起身为奕槿去取提神醒脑的薄荷油来,恰好我就在身边,就从漆盘上拿过那碗药,瓷勺搅动浓黑的药汁,稀薄的白色热气腾腾地窜了上来,应该是极苦的药,就连被夹着药味的热气熏到眼睛,都觉得眼睛发涩得像是要落泪。
    奕槿刚睡醒,斜倚在九龙朝阳的明黄靠枕上,温润的限眸略略黯淡,他直直地看着我眼底漫出的潮湿,木然问遵  “你哭了?”
    “让药味熏到了。”我微笑,将瓷勺送到他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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