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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民联军居然悄无声息的乘夜遁逃,显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惊讶之后,所有人都在想:这薛匪、蓝匪、鄢匪等匪首,一起趁夜而遁,玩了一记大大漂亮的空营计,目的何在?他们现在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是退回山区,还是流窜到了别的地方?
“报——!急报!”
銮铃骤响,远远的一骑策骑飞奔而来,头盔上火红的翎羽,后背插着的火红小旗迎风猎猎,那是军报传骑,看那十万火急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地方又遭到流民军的攻击了。
滚鞍下马,那传报军情的军士站立不住,一跤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满地染了个红,整个人看着竟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其状惨烈之极。
一个中军官带着几分不忍,取下那舍了性命才传到的军情急报,忙忙呈递上去。
刘国能就在马上看毕急报,面色立刻乌云密布,阴郁肃杀,压得周遭的人喘不过气来。
“来呀,将这军士好生埋葬,厚恤其家人。”刘国能吩咐道。
“是!”底下自有人答应着。
“老公祖,到底是何紧急军情?”一个参赞谋划军务的幕僚低声在旁问道。(总督、巡抚、知府,官场中人习惯尊称为老公祖。)
“襄阳失守。襄王、贵王薨。”刘国能面无表情。
襄阳失守?
众人大吃一惊,还没有弄清楚是哪家流民军所为,马上又再听到封在襄阳的襄王和避难于襄阳的贵王双双薨逝,一时都是面如死灰。
帝国律法,皇族亲王被杀,巡抚或其他负责军事的官就有死罪,刘国能是湖广巡抚,自然难逃一死,其他大小将领自然也各有罪责。
怎么办?
“先退保汉阳、武昌再说!”
河南巡抚杨人鹏被俘,而属于湖广巡抚刘国能防区的襄阳又被流民军攻破,与襄阳比邻的樊城大概也岌岌可危,刘国能虽然科举出身,倒也知道其中利害,迅速决定回师湖广,至于河南巡抚的兵将也一并撤向湖广,准备全力保全汉阳、武昌。
同一时间,襄阳府衙。
薛红旗辖下‘四天王’之二的风天王、调天王与蓝廷瑞、鄢本恕辖下将领廖麻子、喻思俸,两方的大小首领齐集一堂,正在商议如何趁势攻取樊城。
而悄然夜遁的薛红旗军主力和蓝廷瑞、鄢本恕率领的本部人马,正分成两翼,一路包抄,迅速向着中原南阳进兵。
薛红旗箭伤颇重,已经悄悄送往山里疗伤,左翼带兵的是薛红旗辖下另外的两名‘天王’——雨天王、顺天王(和前几年大名鼎鼎的山东流寇顺天王没有关系)和小红旗等。
中原战火愈发炽烈。
河北近畿。
自从进逼京师的流民军,遭到帝国公爵乔行简统率的京军五军营有力阻击,转而南下攻掠之后,乔行简就一直在操练军马,闭营不战,坐视刘六、刘七、齐彦名和杨虎、刘惠、赵鐩、邢老虎等两路流民军驰骋四野,往来接应,转战河北、河南、山东、南直隶等地,数月之间,虽然流民军破邑数百,纵横数千里,所过若无人,但乔行简就是老神在在、淡定从容,抱定不予理会的态度,死活不调遣一兵一卒的官军前往追剿。
尽管朝堂之上,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弹劾他‘怯敌不战’‘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奏章如雪片一般,乔行简仍然我自岿然不动,安坐如山,而当今皇帝也一反常态的特别优容,所有弹劾奏章一律留中不发,只批‘知道了’再无下文。
如此‘君臣相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虽然也有人觉得此事大是蹊跷,但又能如何?
直到最近,那些台谏官们终于发现了一些可喜的迹象,弹劾的奏章这才开始渐渐少了一些。
乔行简驻军地,骡马是越来越多,辎重粮秣调运异于往常的紧张繁忙,步骑大军也向南陆续开拔。
不用说,这次乔大公爵象是要动真格的了——以大军进剿刘六刘七兄弟和杨虎这两路流民逆匪。
继山东方面武宁伯雷顼打通运河漕运,又分兵合围白莲教徐鸿儒军,一战把徐鸿儒杀得惨败,追击五六十里,俘虏徐鸿儒的妻妾,斩杀二十六名白莲教首领,徐鸿儒只剩下一千多人逃跑,藏身于微山湖深处,但最终还是迫使徐之部将捆缚了徐鸿儒军前请降的喜讯之后,这也算得上是士绅大族们的又一个大喜讯了。
刘六和杨虎两路流民军所过之处,粮草器械皆因于民,弃家从乱者比比皆是,威震河北、山东、河南等地,兵锋所及达于北直隶、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湖广以至江西,朝臣、地方官员、士绅大族都惶恐不安,恐惧身家性命难保,忧虑家族的庞大家业毁于一旦。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朝廷大军进剿的消息,怎都算是大喜讯啦!
只是杨虎一路的流民军攻破沧州,进至山东蒙山,击败官军;赵鐩甚至在泰安题了 “纵横六合谁敢捕”之诗句,这些已经让士绅们大是恐慌;
而且杨虎为首的这一路流民军进至济南、东昌、兖州、登州、莱州等地。本来就被白莲教徐鸿儒军蹂躏过,元气还未复原的山东诸州县,再一次被杨虎等人所率流民军轻松攻破,而武宁伯雷顼和辽东巡抚熊绅却偏偏将兵不动,埋头于六万‘辽兵’的整编整补,忙于在已经投降的徐鸿儒军部众中把骨干的白莲教徒甄别出来,似乎无意进剿杨、刘两路逆匪。甚至在台谏官的多番弹劾下,武宁伯雷顼和辽东巡抚熊绅也仅是派遣骑兵遥遥监视逆匪,本部大军却驻扎在后方,连营数十里,就是不肯进攻。
这些情况更让朝野士绅们大是忧虑,他们认为逆贼军伍剽悍难制,而宣武公(乔行简赐号宣武)和武宁伯都是显爵之臣,且风闻互相有些怨隙,宜有中贵执尚方剑居中协调方可,又有人上奏认为武宁伯雷顼剿灭了山东白莲教,光是赏赐不足以表彰,理应晋爵等等。
在朝廷大臣们再三力请下,诏命乔行简、雷顼‘提督军务’,刻期分兵进剿。又命太监张保、张凤‘军前参赞军务’,赐尚方剑,居中协调两方。
乔行简和雷顼也就不得不‘奉诏’聚到一起,在真定会晤,商讨如何协同进剿的方略。
那张保、张凤对这等征战攻伐的军事方略不甚明白,多半只有旁听的份儿,但是听了半天,都听出来这乔行简和雷顼似乎在总方略上,都打算采取稳扎稳打的长期方略,少则三两年,多则七八年解决问题,对速战速决不作什么打算。
张保、张凤两太监都有些奇怪,毕竟乔行简和雷门世家因为雷瑾之事而交恶是帝国人尽皆知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是雷认同的事情,乔必反对才是;反之,乔认同的事情,雷必反对才是。
怎么可能象现在这样,两人的方略都趋同呢?
难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张凤不由奇怪的问乔行简和雷顼,这里面有何道理在,毕竟兵法里面可都是说‘兵贵胜,不贵久’,‘兵闻拙速,不贵巧久’。
雷顼默不作声,保持沉默。
乔行简苦笑,在西北那一战算是把雷家人给得罪惨了。
“嗯,”乔行简说道,“如今河北、山东,皇室勋贵庄田广袤,小民则无田可种。
又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之民自国初即被佥派喂养种马,缴纳马驹。后又令京畿州县改养寄养马,从喂养种马之地征取孳生马匹,送到京畿寄养,以备随时取用。养马户饲养种马和寄养马如有倒失,即需买补赔偿。以至小民卖田产、鬻男女以充其数,苦不可言。河北,马害尤重,所谓‘江南之患粮为最,河北之患马为最。’破产无地的流民往往成为‘响马’。塘报上载,官军所过之地,民多闭门逃遁;流贼所到之处,民则乐于供给甚至弃家而从。
可见,若不能解民于倒悬,反推其入水火,寇乱岂易平息哉?我等现在所议,不过扬汤止沸,治标之法,即或数年间剿灭了杨虎,说不定马上又冒出来一个张虎,譬如割韭,割而复生,割不胜割矣。
只有釜底抽薪,清除积弊,示民以生路,才能真正彻底平息流贼作乱,为治本之道。
民皆从贼,流民遍及天下,想速胜能乎?还是老老实实的稳扎稳打吧。”
乔行简这是仗着他的身份地位,才说了这一番话,换了一个人大概不会说,更不会在太监面前说这番话了。
雷顼心忖,他是想把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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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5。30发布
第五章 红颜天骄
京师。
西苑丹房,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壁角立着两座银首人俑灯,银制俑首,通体错金银,眼眶内嵌黑宝石,服饰以黑红漆绘饰花纹,晶莹剔透的玻璃灯罩纯净无暇,在灯光下,映照得银灯本身越发精美华贵。
壁厢屏风之后,弦管牙拍嘈嘈切切,乐声不断。
正中华丽的西域羊毛地毯铺在水磨青砖地面上,一名戎装打扮,着靴披甲的女子,手执三尺青锋,上撩下刺,破风生啸,霜刃霍霍,寒光如练,在地毯上纵横剑舞,正到酣处。
满堂花醉,一剑光寒,剑影错落,寒光缤纷,虽是剑舞,却也见得剑技功力非常不凡。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司礼监提督太监王弘历、提督锦衣府办事太监陈准、驾前供奉陶仲闻真人端坐于堂上,凝神细赏。
玳筵急管曲复终,青锋剑气采声高。
这几位内廷的显贵纷纷抚掌喝彩,又互相劝酒,看来欢洽无比。
锦衣府督主陈准放下银杯,仍赞叹不绝: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今日这剑舞,想来亦不下于昔日的剑器大家公孙大娘吧?”
“呵呵,”陶仲闻捻须笑道,“据说昔日公孙大娘除擅长‘西河剑器’、‘剑器浑脱’之外,还擅长‘裴将军满堂势’和‘邻里曲’等。据说那最引人注目的‘裴将军满堂势’,就是脱胎于故唐帝国裴旻将军的独到剑技。一剑在手,满场飞舞,剑影寒光,惊心动魄,猛厉无比,狂放无比。后世剑舞,徒具形式,有舞无剑,已失却泰半真意,日渐湮没矣。今日又见惊世剑舞,堪与公孙剑舞媲美矣。”
司礼监掌印王安尖声笑道:“当日皇庶子殿下操练五百宫娥,一日成阵,皇上龙颜大悦,将那五百宫娥尽皆赐与皇庶子殿下。皇庶子殿下又请准了皇上,将宫娥转奉与展妃娘娘作护卫。按圣谕,这五百宫娥便是展妃娘娘的私人护卫了。展妃娘娘又求得京师水云庵水云大师入宫传授诸宫娥剑技和练气术。水云大师已授剑数月,诸位看可堪应用否?”
陶仲闻微微一笑,问道:“这水云师太莫非有什么练气练剑的速成之法,为何这宫娥短短数月,剑技已经如斯精妙,宛若勤练了二三十年之久一般得心应手?”
司礼监提督王弘历笑道:“这水云师太在京师高僧大德中以佛法精深、神通广大著称,未削发之前乃是南京秦淮河有名的舞娘,据说拜师出家后传承了九华山地藏王菩萨佛法妙谛,又研习上古‘猿公’、‘越女’剑技独有心得,另辟法门,自成一家,佛法神通、武学剑技都超卓脱俗。”
“据说?”陶仲闻意似不信,京师的成名人物,这些执掌着帝国皇朝谍探的内廷中贵可能不知道吗?
陈准笑道:“这水云师太在九华山削发剃度,来历清楚,师承无谬,而且在京师担任尼庵住持凡二十余年,并无可疑。至于她的佛法神通到底是不是地藏王菩萨之真谛,武技又是不是上古‘猿公’、‘越女’剑技,我们对一个方外人也不好过细的深入打探,以往确实都是据说风闻而已。
今日这剑舞看去剑光纵横,颇具几分‘裴将军满堂势’的猛厉神韵,且骨子里也确实有几分‘猿公’迅捷狠厉纵横腾跃,‘越女’轻灵飘逸风击电斩的剑意,水云师太研习过‘猿公’、‘越女’剑技大概是不假了 。
至于水云师太是不是真的有速成催谷之法,能够在短短几个月内练出一队武技不俗的女剑士?从这些宫娥的情形看起来好象确有速成之法。不知道这是不是水云师太的佛法神通所致?”
陶仲闻哈哈一笑,道:“佛法如何?则非我所知。
展妃娘娘不是还练了两千内监兵么?有这数百剑士贴身护卫,加上内监兵和随驾军官勇士、大内侍卫,以及征募的五台、少林僧兵,遮莫是足够用了。
而且娘娘身边的护卫剑士,还可配弓弩、火铳、雷火筒等军械么。”
司礼监掌印王安说道:“既然如此说来,便可以据实回禀娘娘千岁了。”
王安此言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