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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吉囊汗的游骑在这一带设伏。
大概是被层出不穷的马贼伙弄烦了,吉囊汗想在这里给马贼一点颜色吧!
对于在前面的草原上有吉囊汗帐下的精锐骑士游弋的这样一个事实,马贼伙的探马们似乎都不怎么在意让这些被裹挟的人知道,虽然这一股游骑怕是足有七八千骑以上,在人数上已经对马贼伙占据了绝对优势!
马贼会怎么应付这吉囊汗数倍于己的精锐游骑呢?
第二章 弓刀血火雷噬
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吉囊汗帐下游骑,游弋在广阔的戈壁草原,以马贼们在人数上的劣势,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带着裹挟的男女丁口一同突破蒙古游骑的层层封锁,多路堵截,成功返回其秘密巢穴的。
马贼伙的选择,按常理应该是立即丢弃所有被他们裹挟的男女丁口,避开蒙古游骑的锋锐,迅速迂回折返他们的巢穴。
但是在芒列等人的眼中,似乎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两个马贼首领并不作此打算,仍然下令驱众向前,实在大违常理。
当然马贼们并不是没有变化,至少在又一批斥候探马打马如飞,回转报告之后,接连放飞了多批多羽信鸽。
看着信鸽振翼高飞,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天空,芒列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身旁一个十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信口说道:“他们放鸽子干嘛?难道不怕被天上的鹰隼捕杀吗?”
芒列一边观察马贼动静,一边顺口低声教训这见识未深的小子:
“你知道什么?汉人军队用来传信的鸽子都是挑选能在雨雪沙尘天气飞翔,而且还要是特别善于高飞和夜间飞行的信鸽(注:大多数猛禽不在夜间出没,即使出没也是低飞的种类,如猫头鹰等),不是鹰隼猛禽随便就能够捕杀到的,只有在信鸽途中疲倦或者低飞觅食的时候,才可能被人捕杀或者被猛禽猎食!”
芒列虽然不知道在汉人写的《鸽经》里就有“六翮刚颈,直入云宵,鹰鸇不能搏击,故可千里传书”的记载,但是他曾经多次跟随吉囊汗的大军纵骑越过边墙,深入汉人地界驰突抄掠,倒也知道南边汉人的军队使用信鸽传递信息,正象蒙古大汗的军队使用鹞鹰一样,不过鹞鹰绝无可能象信鸽那样放飞太远,信鸽即使千里万里之遥也能很准确归巢,鹞鹰是绝做不到的,更何况蒙古人驯养鹞鹰主要是用于打猎而不是用来传递书信消息。
现在这些马贼在前有敌骑封锁去路的情况下,放出信鸽,明显是在给他们的同伙传递一些消息,想来必定都是不利于蒙古游骑的消息。
芒列的脸色非常难看,心中举棋不定,委决不下,要不要把这消息传出去呢?
趁机逃跑?亲人们都在马贼手里!
就地反抗?可又没有称手的武器!
光凭怀里割肉的小刀和短小的手叉子以及藏在靴筒里匕首,出其不意的近身肉搏或者可以,但对付这些警惕性极高的马贼基本没戏,只看他们在得到吉囊汗帐下游骑封锁去路的消息之后,都有意无意中逐渐拉远了与裹挟人群的距离,弓刀都挪移到随时取用的方便位置,一双双冷酷至极的眼眸阴森森地睥睨着他们,就象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看他们那意思就是只要人群一出现骚动,立即弓刀齐至,痛下杀手,绝不容情!
而且看这些马贼看似散漫杂乱,实则俱以十人为一队,前后照应,并非乌合之众,竟然如同有严酷军法部勒的军伍一般,寻常的小部落难怪会毫无抗手之力。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迤俪而行。
“呜——呜呜,”号角长呜。
伴随着雄浑悠长的号角,积雪覆盖的草原远端,无数小黑点从四面八方密集地汇集起来,逐渐形成犹如恶涛狂潮般的一线汹涌,恶狠狠地翻涌着向着马贼伙们急驰扑来。
这是吉囊汗帐下的精锐游骑正在高速迫近当中,空中有好几只鹞鹰轮番盘旋监视,那是蒙古人平常打猎时用的猎鹰,体形强健精悍但并不庞大(在这个寒冷的季节,上升气流太少,体形太大的鹰在没有上升气流的托举时无法借助风力,其沉重的身体是无法飞升到高空的,显得笨拙无用。所以驯养猎鹰都选择体形适中,即使没有上升气流,不需借助于风力也能飞上高空的鹞鹰,这样的鹞鹰才能胜任打猎和侦察监视的任务)。
看着遥远的雪原远处人马如潮,蹄声犹如隐隐殷雷,芒列心潮激荡,曾几何时,在跟随千户那颜出征的时候,他也是在这样的万马奔腾中奋勇争先,一丛丛的十人小队,就像灌木丛一般,四面八方摆阵冲锋,骑兵分路向前,迅猛推进,同时大喊“握噢入”,震天动地,那是打从成吉思汗那时起,就传下来的蒙古人战法,“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但是面对径直奔驰而来,人数数倍于己的蒙古鞑靼游骑,那两个自称为查干巴日和孛尔贴赤那的马贼首领仍然稳稳地端坐在坐骑上,毫不动容,有一种无法形容地镇定从容,威武煞烈的气质,而这正是让芒列大惑不解的,马贼打不过就走是常有的事,但面对优势敌人,他们竟然冷然相待,一付准备硬战的架势,这样的马贼可是从未见过。
难道他们还有暗藏的援军?想到他们先前放飞的信鸽,芒列就隐隐觉得不妙,偷觑前面的两个马贼首领并未注意,缓缓带马向前,竖起耳朵偷听。
这时便听到那个穿着黄色蒙古长袍,自称查干巴日的马贼头子,用汉话对另外那个黝黑脸膛,穿蓝色蒙古袍的孛尔贴赤那说道:“魔高,这可是久经战阵的鞑靼精锐,等会我们看谁杀得多,胜者独得六成丁口,有意见吗?”
“哈哈,别以为你叫白老虎,就一定杀人快过我。奶奶个熊,谁杀得多,得杀过才知道!哼哼!”
等等,他们说的是汉话,难道是汉人?难道是汉人边军假扮的马贼,要不他们怎么有信鸽?
芒列自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魔高”还有“白老虎”,就是雷瑾护卫亲军中的一曲之长,百骑都统白玉虎和魔高,两人奉命带领本曲人马假扮马贼是实,但却不是边军的人马。
两人带着各自的人马,从武威秘密北上,越过边墙,先是在居延海附近的草原绿洲上掠食,很快就各自吞并了一些小部落和几个小股的马贼伙,其实那些马贼大抵都是边地因破产而生活无着的各族牧民、农民以及一些亡命强徒,为了生存聚合在一起靠抢掠为生,蒙、汉、回、藏都有,族别非常复杂。
魔高、白玉虎统领的人马在分别吞并了几股马贼后都迅速膨胀到数千之众,经过短暂的整编,以严厉军法治军之后,在很短时间内就在居延海一带打响了名头,无论是瓦剌还是鞑靼所属的大小蒙古族酋都开始对这突然崛起的一虎一狼两股马贼伙头痛了,因为他们的每一次洗劫都是非常干净,往往是连丁口带牲畜都一扫而空,一颗铁钉子都不会留下,而大的部族也往往被他们抢掠去很多牛马牲畜,白虎苍狼之名虽然不至于夜止儿啼,倒也名头响亮。吉囊汗和瓦剌的一些大酋虽然也屡次兴兵清剿,奈何这两股马贼比其它马贼更加狡猾,行踪不定,让蒙古酋豪的劲骑屡次扑空。
对于边墙内外马贼伙过于猖獗的活动,鞑靼部的吉囊汗和俺答汗已经再不能忍受下去,觉得有必要清理一下,遂达成协议,佯作东向大举抄掠大同、宣府,大半劲骑倾巢而出,留出相对空虚的河套以引诱马贼们前来抄掠,实则以潜伏的精锐游骑切断马贼们的退路,然后以悄然回师的大军分头围歼之。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套侵掠数日的马贼伙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有不少被吉囊汗和俺答汗帐下劲骑伏击消灭,实际上在这数日夜中,从东到西的草原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血洒雪原,刀下亡魂,可不止是只有魔高、白玉虎这一路受到蒙古大酋帐下游骑的堵截。
魔高和白玉虎这时也无暇旁顾,毕竟眼前的蒙古游骑和他们相比可是占据着七八倍的兵力优势,必须认真应付,马虎不得。
看起来,这些气势汹汹,成数路纵队直扑过来的蒙古劲骑是吉囊汗帐下的精锐之一,因为他们中间有一些是所谓的“重骑”。
数百年前,成吉思汗统领下的蒙古大军,约有四成骑兵是所谓专门从事突击行动的重骑兵。
他们全身披着皮制盔甲,或者是从敌人处缴获的锁子甲,其坐骑也往往披有皮制护甲,骑士们的主要武器是长矛、战斧或者狼牙棒等沉重长大的兵器。
蒙古骑军中除重骑外,其余都是“轻骑”,除了头盔,身上不披盔甲或披轻便的牛皮护身铠甲,坐骑不披甲,主要武器是几把蒙古式样的硬弓、大量的箭矢、标枪和套索等。
当然无论轻骑还是重骑,都还携带蒙古弯刀,每个士兵还要外罩一件编织细密的生丝战袍,一般箭矢很难穿透这种战袍,只会连箭带绸布一同插进伤口,只须将生丝绸拉出便可将箭头一并从伤口中拔出。
从成吉思汗那时流传下来的作战方法仍然被现在的蒙古酋豪所继承,因此那些大多手持长矛,跨下坐骑也披有护甲的骑士定然就是精锐的“重骑”,只有势力强大的蒙古大酋才会拥有相当数量的重骑兵。
望着越来越近,声势惊人的蒙古劲骑,魔高、白玉虎这边却保持着古怪碜人的沉寂,静默无声!
蓦地,一声震慑雪原的长啸在天地间迸发,仅仅只有一千多人的马贼,约有八百多马贼悍不畏死催马出阵,向那正成数路纵队急插过来的蒙古劲骑发动疯狂的反击!
恍若一口锋利无匹的弯刀划出一条圆滑劲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敌阵,狂野无比,锋芒直指敌阵之中的重骑!
狂妄无比,也大胆无比!
芒列等早有异心的蒙人也正准备有所动作,忽然发现数道冷厉的目光正阴森森地斜睨着他们,闪烁着噬血幽光的箭矢已经已经搭在了强弓之上,只差拉弓放箭了!
是那小部分留守的马贼!
这一会儿他们已经把距离拉得更远了,逡巡在外围,这样的距离,恐怕还没有等他们成功接近到这些马贼身边,先要变成马贼箭下的亡魂了!再没有人敢妄动了!
而前边,两方不成比例的骑兵在迅速接近当中,眼看着就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
所有策马狂飙的蒙古劲骑,眼睛里都是蔑视不屑的神色!
这么弱智的马贼也敢出来混?明摆着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嘛!狂妄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合该让咱们祭祭刀!
就在快要进入蒙古劲骑弓箭的射杀范围的那一瞬间,马贼们突然齐齐折向左转,在雪原上划出一个巧妙的弧线,马如奔雷,眨眼间已经出去数十步,眼看着就要摆脱蒙古劲骑的追击!
这下可让策马急驰的蒙古骑士急眼了,纷纷吆喝着催马转向,衔尾追去!
后面跟随的蒙古劲骑也纷纷转向,在雪原上宛如蜿蜒的长龙翻滚,蹄声如雷,紧追不舍!
另外也有蒙古劲骑从远端兜击过来,纷纷去堵截那自不量力的八百马贼的周旋路线,果然是百战精骑,配合得非常精到,火候拿捏得非常到位,并不是一味的跟随在马贼后面追击,而是会超前堵截可能的游走路线,势要合围歼灭马贼。
轰!
轰!轰!轰!
连续的巨响震耳欲聋,密如爆豆!
天地为之变色,火光、黑烟弥漫,人仰马翻!
地雷!
魔高、白玉虎在来时,就在预定归途的若干必经地点埋设了大量石雷(将石头腹中凿空,装上火yao引信既可)和铁壳地雷,这本是皇朝边军用来防御敌人进攻的利器,管制极严,等闲弄到两三个已经不得了,何况是用来布置雷场。
在接到蒙古人在这一带游弋的消息后,他们所派出的多批探马又在沿途一些必经的地方埋设了更多的地雷,这一片简直就是一片沉默的死亡之地,只是杀机都隐藏在雪地下而已,他们刚才的冲锋纯粹是以自身为诱饵,要将更多的蒙古劲骑诱入预设雷场而已。
方才一个劲“亡命奔逃”的马贼突然发出震天呐喊,一面返身冲杀,一面用箭开道,向着如同蜂聚蚁集的蒙古劲骑发起凶狠的攻击。
箭雨汇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已经被地雷的爆炸搞得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士还没有醒过味来,又面临着可怕的打击。
马贼们所过之处,波分浪裂,人仰马翻,中箭未死的人发出阵阵可怕的哀号,闻之心悸!
长啸震天,魔高、白玉虎犹如长矛的锋尖,一马当先突入敌阵,身后数百马贼实践着蒙人英雄成吉思汗的战法“攻如凿穿而战”,跟随其后凶猛地突破,犹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没有一丝刀刻斧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