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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如此,唐云峰对阎处士、谷应泰这两位谋士保持高度的警惕,他认为胸有谋略之人,才是最有可能逃跑成功的,反而门沧海及其家将,却只需要防备那些还忠诚于门氏的一些人来劫营就可以了。
为了防止这两人用谋逃跑,唐云峰干脆命令手下两个心腹,每晚不是往阎处士、谷应泰歇息的房间或军帐里吹迷香,就是在酒菜饭里下慢性迷药。
原本弥勒香军玩迷香、迷药,那就是行家里手,阎处士、谷应泰两人被唐云峰这么一搅,就算白天暗暗商量好了怎么逃跑,可是天天一觉睡到大天亮,想逃也没机会,有谋也用不上。
今夜,却有点不太寻常,陈家大宅的小花厅都是韩、唐、邵三人的亲信四处把守,显然有些要紧事要商议。
“门沧海可是位世袭公爵,侯爷要处置他一定非常头疼。”韩太湖在弥勒教的资历比唐、邵两人老,武技也是三人中最强,心性稳重沉着,与唐云峰的狠辣机警正好形成互补,而邵福此人有见微知著之能,善谋果断,后来加入,不意竟与韩、唐二人形成了铁三角,也不知是福是祸。
邵福也不是善茬,“我看先处置了门沧海,让那些跟前跟后的家伙彻底死心。否则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韩、邵见唐云峰不语,“唐帅是什么意见?”
“我们先处置了门沧海,但是这处置之法却是大有讲究。处置好了,侯爷顶多是斥责几句;要是处置不好,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唐云峰道。
邵福冷笑道:“过不了几日,就到滇池了,我们干脆在水上做了门沧海,让他溺水而死,再把尸体捞上来厚礼埋葬,也说得过去。”
“这个法子是不错,但是我们不能亲自来干。最好我们的亲信心腹一个也别牵涉进去。”唐云峰说道,“我们的人得撇清一切与这事的关系,不管是谁来查,都查不到我们头上。这得好好设计一番。”
“谁来查?侯爷就是不查,也知道是我们三人的手笔。”韩太湖道。
“那又如何?重要的是我们不要留下任何把柄。侯爷如果亲口问起这事,我们完全可以承认,我们只是默认而已,但这事与我们三人无关,谁让门沧海与我们的血仇结得太深呢。”
唐云峰笑道。
邵福大笑,“不就是找个自愿的人来做这事儿吗?这容易得很,我们三人的部属里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现在恨不能吃了门沧海的肉,喝了门沧海的血,扒了门沧海的皮,抽了门沧海的筋,拆了门沧海的骨头。”
唐云峰道:“不能随便找,这人一定得精水性,心如铁石,杀人如麻,而且平时不喜欢多话,能守口如瓶。最好是那种为人比较孤僻,不好酒贪杯,喝酒若是喝醉了也不说醉话,不说梦话的人,他最好不要过于贪恋女色。
如果有一条做不到,说不得又得唐某做一回恶人,让他一起溺死在滇池里。”
邵福默默想了一会儿,“这样子的人倒是有一个,正是邵某部下。此人姓聂名正,其兄弟族人此次在突围之役中死亡殆尽,恨门沧海入骨,此前屡屡申请看守门沧海,邵某就没敢让他参加,怕他坏事。”
“聂政?怎么与那位名刺客同名同姓?”韩太湖笑道。
“姓相同,名则音同字不同。这一位是‘正直’的正,那位名刺客是‘为政治国’的政。”邵福道。
“这人既然符合唐某所提要求,唐某倒要秘密见他一见了。”唐云峰道,“这事得麻烦邵帅亲自走一趟,就是你的亲信,也不可让他们知道聂正此人来此,此事只能限于我等三人知道。”
“使得。”邵福起身而去。
“还有,”唐云峰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还得韩兄出面整治一点酒菜,这镇上,怕也就是些鸡鸭鹅肥猪之类吧?若是有火腿、腊肉、狗肉什么的也不妨来上一点。兄弟得与那位聂正喝上一点小酒。我们还是亲兄弟明算帐,这银子该是由我出。”
原来,韩、唐、邵三人虽然施‘回马枪’成功,但是粮食辎重早已失了大半,几乎穷得与叫花子等同,粮食军需后来虽然不缺,但没有一点银钱使用也是不便,就打了欠条跟几家当铺商借了二千两银子。
这两千两银子,韩、唐、邵三人三一三十一,每人分了六百多两银子作为各厢零碎开支的银钱,剩下二两银子零头归到韩太湖帐上,反正到时得凑齐二千两银子拿回欠条,才能清帐。
其实,唐云峰身上也就顶多五六十两银子傍身而已。
韩太湖笑道:“自家兄弟本来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这都是公家支应银钱,这银子就先放兄弟这里,到时用多少算多少吧。估计总共三四两银子不到就备办齐整了。又不是到酒楼订酒席,叫陈家大宅的厨房整治酒菜,哪里用得如此破费?到时你怎么清帐?
正好,夜里将有军府的秘谍到,按规矩是可以招待他一顿酒菜,兄弟正要吩咐人去买些鸡鸭酒肉,让陈宅的厨房整治起来。现在将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办,只说招待远客,更可掩人耳目。
放心好了,那陈员外正恨没机会巴结上我们平虏军呢,说一声要招待远客,他还不得备办得妥帖无比?而且现在已是入夜,这镇子上,没有他陈员外的脸子,我们上哪里去弄那些酒肉?少不得是要揩点陈员外的油水了,你这十两银子,说不定到时一分都不用动呢。”
“也好,事过境迁之后,就是有人查,也不过是我们顺便打了顿牙祭而已。没有支用公费,也无奈我何。”
韩太湖也起身而去,唐云峰独自在花厅中独坐。
半个时辰后,韩太湖回来,显然是与陈员外谈妥了一切。
又等了一个时辰,邵福回来,只说了一句:“人已经在秘室里了。”
军府的秘谍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而就在秘谍离去之时,唐云峰在‘秘室’见到了聂正。
桌子上酒肉已备,鸡鸭鹅猪、火腿腊肉狗肉,还真的完全按着唐云峰的要求来,又还多切了几盘下酒的卤味,还有小碟子的爽口腌黄瓜、咸酸菜,这陈员外还真是着意巴结,在云南粮食如此紧张的时候,也弄出这么一桌酒菜。
备的烧酒也不算少,因为唐云峰要求的是不好酒贪杯,而不是不喝酒,他今天就是要试一试,看此人说不说醉话、梦话。只有心志坚定,气血旺盛之人,才会不说醉话、梦话。
唐云峰坐下,打量了聂正一眼,听邵福说过,这聂正虽非他的心腹,却是后厢的一员猛将,是后厢五军之一的‘都虞侯’。
要是看此人相貌,还真不象猛将,身材瘦削,面色冷肃,‘孤僻’这条完全符合唐云峰的要求,但唐云峰又分明从聂正身上感受到尽力收敛的浓烈煞气,那煞气中还带着浓厚的血腥气息,‘铁石心肠’、‘杀人如麻’,果然也符合唐云峰的要求,能将‘明王诀’练得这么杀气腾腾的,还真是少见。
“聂正,你认识我吗?”
“认识。”聂正就两个字说完了事。
嗯,不多话,这条也符合了。音云峰暗忖。
“不,你不认识我。我今夜没有来过这里,你聂正今夜也从不曾在这里。”
“是。从没来过。”
“很好。与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唇舌。”唐云峰笑道,“喝酒!”
‘秘室’里陷入沉寂,除了吃肉喝酒的声音之外,两人默然无语。看来,若是唐云峰不开口说话,这聂正根本就不打算说话了。
这样的人,守口如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唐云峰心里倒是高兴了。
“过几天就到滇池了,我们都要坐船。你明白吗?”
唐云峰缓缓说道。
聂正眼中精光闪烁,“杀谁?”
“门沧海。”
“我?”
“对!你!”
唐云峰简直要放声大笑,这人真是有趣,而且一点就透,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我们要在滇池上制造一起‘意外’的沉船事故,溺死门沧海,然后捞起门沧海的尸身。记住,他的尸身上不能有任何刀枪拳脚重击的伤痕,总而言之,门沧海只能是因沉船溺水而死,而不能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死。
不管你如何痛恨他,你也不能用溺死以外的任何手段致其死命。
你可以在他溺水时,令他感觉非常痛苦,但是你千万不能再用别的痛苦之法致他死命,你甚至不能掐他的脖子,以免让人误会他是被人掐死的。
我们到时会选一条有问题的船,我们会设法把你暂时调到船上管事,船上我方之人都是擅长水性之人,“沉船”时他们会救船上的人,给你制造掩护,而你则要趁乱把门沧海拖到水底溺死。这事,只能你一个人干!要出一点纰漏,你明白我会做什么。明白不明白?”
“灭口!”
“明白就好。等会喝完酒,邵帅会秘密掩护你回营,现在喝酒。”
唐云峰挟起一块腊肉,吃了一口,赞道:“这腊肉不错,下次有机会得多弄点。喝酒!喝!”
这是存心要把聂正灌醉呢。
烟波浩渺,帆影点点。
平虏军滇池水军的规模现在扩大了很多,整个滇池水道都已经被其掌控,这次出动了几十艘船来接韩、唐、邵,气派极大。
门沧海身份特殊,因此他和那些门府的太监宦官,加上看押的将士共乘一条船,韩、唐、邵以及阎处士、谷应泰乘了另外一条船。
镇南军投降的官和兵待遇不同,士兵即将就地整编,将官则要万里迢迢,去到西北听平虏侯的裁决了。
门沧海等人自然也要押到西北,听候发落。
上船的时候是黄昏,晚上行船自然缓慢得多,而且滇池晚上还有不小的风,每一条船都挂起了夜航灯,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以免碰撞。
也许是上船的时候晚,船上吃晚饭也就跟着比较晚,酒菜饭做好了开吃,已经是起更五刻。
韩、唐、邵、阎、谷,五人在船舱里共一桌吃饭,因为优遇阎、谷二人,桌上还备了酒。
阎处士对着一桌子还算丰盛的酒菜,却有些儿心神不宁,他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韩、唐、邵都是老江湖,虽然预知会有事发生,却泰然自若,不动声色。
骤然间,前方一片喧哗嘈杂,画角呜呜,鼓点咚咚,这是水军的夜间鼓角信号。
“咦?怎么会有船沉了?水军击鼓召集各船前往救援呢。”唐云峰故作不知,放下饭碗,侧耳听了一会说道。
韩太湖也笑道:“我倒忘了,你还在水军干过一阵。这水军的鼓角,你也是懂的。”
阎处士跳了起来,“我要出去看看。”
唐云峰笑道:“黑灯瞎火,你什么也看不到。再说你也看不懂水军灯号,还是吃饭吧。”
“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是哪条船沉了?”
“呵呵,这水上可不比陆地,而且又是晚上,要搞清楚是哪条船沉了,没有那么快,慢慢出去都来得及。罢了,罢了,看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就一起出去看看好了。”
站到船头,唐云峰等了好半响,方才说道:“灯号来了!沉的是甲十三号船,他娘的,这甲字打头的船,原先不是都验过,是好船吗?这船也会沉?”
邵福笑道:“原先验是好船,不等于现在也是好船。船是要不断修理、维护才行的。”
韩太湖突然问道:“哎呀,门沧海乘的是甲十三,还是甲十四?我记得好象是甲十四?”
“好象是甲十三吧?”
“不用争了,门沧海运气不好,灯号上已经说了是门氏座船,肯定是甲十三了。鼓角声里说,多人落水,不过也已救起了多人。”唐云峰道,“没得看了,想知道什么得等到明儿早上。都回去吃饭吧。”
阎处士浑身冰凉,他知道门沧海这次是彻底完了,云南都没有走出去,就连性命也结束了。
而且,门沧海“绝对”是溺死,不会有其他任何原因,就是帝国刑部的天下第一仵作世家沈家,也绝不会验出第二种伤来。
何其毒也!
阎处士在谷应泰的眼睛里也看到了这句话。
阎、谷二人本无心喝酒,但是现在想一醉方休。
酒入愁肠愁更愁,两人狂喝滥饮,很快就酩酊大醉。
唐云峰摇摇头,有时候聪明人也很痛苦绝望。
韩、邵两人叹息一声,这两人忠诚旧主,也算是时穷节乃见的坚贞之人了。
唤了两个心腹进来挟了阎、谷二人,准备送回舱房歇下,其中一个心腹作了一个吹迷香的隐蔽手势,问:“唐帅,还用不用这个?”
“你说呢?谁知道他俩真醉假醉?反正,他俩个跑了,本帅就拿你俩个是问。这俩位可是一肚子的诡主意,你们自己想明白些。”
“是。明白了。”一个心腹抹了一下鼻唇,这是抹上迷药的手势。
“明白就好。”
唐云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