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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由孙雨晴夫人主持的书画丹青大会、音律歌舞大会、棋艺手谈大会,也模仿科举的三甲放榜,月旦书画、歌舞、手谈之优劣,分为三甲。 凡是名列三甲之人,名利双收,不但挂名于书画院、歌舞苑、榷苑领取津贴,授予民爵,而且入围三甲的翰墨名手、丹青名手、歌舞大家、弈棋高手等等,按等级各有固定的赏赐,其开支也半由雷瑾的私库帐目所出。
又比如,弘文馆、博物馆、历法馆、医学馆、算学馆、丝绣纺织馆、冶金铸造馆等等官办学府的学者、学生们,只要有了成绩,也少不了各项赏赐奖励,相当丰厚。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拨款。
诸如此类的开支甚大,大笔地商贸利得和银股分红,除了用于平虏侯府地物料采办扑买款项和留存增股款项等等之外,都被雷瑾以个人名义投入到兴办文教学校、开设医学医院、奖掖各类文武人才、赈济捐赠等等事务上面。
到了雷瑾这个位置,财富虽然一如往昔的重要,但在他地眼中已经是末节了,凡是他认为该花钱使银子的地方,绝对不会吝惜银钱的。
雷瑾在忙于军政事务的同时,也因此经常关注自己在商贸上获利的多少、进项的有无,否则以他大手大脚花钱的速度,怕是也要面临破产倾家无以为继的窘迫境地了。 幸好他还有徐扬、雷坤文、雷坤元等善于经营的人才主持各项生计产业,帮他赚钱的本事很是不俗,而从各家‘在印商业协会’、‘旅缅商业协会’那里,雷瑾每年就可得到巨额的银股分红;更不消说,雷瑾现在是西北、西南的大地主,就是新近兼并的亦力执政府,雷瑾名下地土地也占了不少。 否则他还真的难以维持庞大的开支款项了。
所以,雷瑾虽然暂时腾不出手,但是提前布局印度,论公论私,都属必然之事,而且万一有事,遣兵调将的若干部署又怎么可能寄望于临时抱佛脚呢?高手下棋。 深思熟虑,布局造势着眼于长远。 着眼于大局,又何止是落子看三步呢?却是每一步棋都不肯迟缓失机的,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暗棋、闲棋、杀着、后手,一个都不能少!
雷瑾长久的入神静思,这种习惯。 那是每隔一些时日就会发生一次两次,象栖云凝清、倪法胜这些贴身侍妾,早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因此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守侯护卫。
直到从一些细微迹象,判断出雷瑾很快就会结束这一次地默然静思,栖云凝清、倪法胜这才稍微走近一些。
从练炁修道的角度,雷瑾并不希望栖云凝清、倪法胜这几位贴身护卫太早生儿育女。 所以讫今为止,出身峨眉坤流地栖云凝清、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几位都还没有生育,为了补偿她们为此所作的牺牲,雷瑾在很多方面都有所倾斜,恩宠厚遇过于他人也是应有之义,譬如一部分机密事务。 雷瑾就已经放手交给她们处理,这也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权术,尽管她们已经是雷瑾的女人,但是被人重视和需要的感觉,仍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当然,权术也好,感情也好,有时候两者之间的界限是极为模糊地。
片刻之后,雷瑾回到公案之后的太师椅坐下,翻阅着刚刚送达的重要军情塘报、西征大营主将上呈的秘折、长史府和军府的请示呈文、草签票拟。 内记室编纂的军政谍简报等等。 这一部分公文事件是内记室依据现行律例法令,事先拟写草签了‘批文’。 但因重要性非同一般,专门分拣出来上呈,一般都需要雷瑾亲自过目之后,亲笔圈阅、批示交办,并记入‘丝纶簿’入档以备督促催办,其实西北处置公务,也是摹仿帝国内阁的‘票拟’、司礼监的‘批红’之制,虽有所改良,大体上也差不太多,只是并不公开宣称‘票拟’‘批红’罢了。
栖云凝清、倪法胜亦在雷瑾下首地公案上,代他处理一部分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军政谍机密,她们这时候的职掌便不是贴身护卫,而是较为类似内阁的‘中书舍人’了(明以后的‘中书舍人’,近似于现代秘书、文秘、助理这类,职掌内阁的收发、书写、起草等事)。 她们俩处置这部分公务,也都按着内记室地章程和惯例来做的。
“唔,太残忍啦!”倪法胜手边剩下的公文还有两件,她一边在一份公文上照着军府大断事官‘票拟’的‘草签’,以灵飞经小楷‘批红’,一边忍不住说出声来。
已经批阅完手里公文的雷瑾,这时正来到倪法胜身后。 因此,他看了两眼,便明白所谓的‘太残忍’是怎么回事——重新编伍成军的哈密近卫游骑军团‘雷天星兵团’,在这年开春以后连续血洗了‘萨非伊朗’三个边境部落加一支萨非教团的狂信骑兵,一律鸡犬不留,不留活口,而且还有部分狂风游骑的士兵虐杀了俘虏,因为雷天星兵团的老兵都恨‘萨非伊朗’入骨,逮住机会当然要发泄发泄了,虽然虐杀俘虏,明显违反军纪,但在激烈地战事中,一般地士兵又哪能时时按捺下心中的仇恨和怒火?
就这么一回事,雷天星兵团与军府秘谍司、军府大断事官衙门地呈文,虽是各有说辞,但除了在虐杀俘虏一节上有所出入之外,基本上大同小异。
“太残忍?爷也觉得很血腥,很残忍。 但这天下间,素来就是弱肉强食,千万年不曾改易。 萨非伊朗的边境部落,当中不但有好人,还有无辜者;不但有妇孺,还有老弱,但是——但是,我们很难在战争中避免这样的事件,对他们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太平盛世的光华和荣耀,都是鲜血和尸骨换来的!这人世间,什么事不需要代价呢?”
雷瑾冷哼一声,“弱者不会得到尊重,他们可以收获怜悯,但很难博取同情。 古往今来,面对强者,弱者无论怎样的忍让,怎样的不想得罪强者,强者也决不会手软,更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
西域这个地方,向来就是强者为尊。 西域部族没吃足苦头,就不会相信我们的实力以及我们使用实力的决心和勇气。 我们的力量,他们看不到;我们的决心和勇气,他们感受不到,就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作为强者,拥有实力只是起码的基础,我们还得证明我们有实力,并且能够让他们明白,在任何我们认为必要的时候,我们都有勇气和决心,毫不迟疑地使用我们的实力。
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震慑他们。
一念之间,杀人盈野;一言之间,杀人盈城;怒之时,伏尸百万;愠之时,流血飘橹。 自古以来的帝王枭雄,有几个不残忍,有几个不血腥?其实,他们只是逼不得已,他们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必须证明自己有决心有勇气使用自己的实力罢了!设不如此,焉能震慑四方、威加宇内?”
眼波流动,栖云凝清直接给了雷瑾一个白眼,那一刹那的风情如香醇老酒,浓烈醉人,她本就是内媚尤物,天生丽质,美人儿的迷人风韵这时已经被雷瑾完全开发出来,一颦一笑,都有颠倒众生之妩媚,偏生清雅冷冽,宛如秋水,这种极致风华,大有所向披靡之威力。
“逼不得已?”栖云凝清轻轻低语一声,不以为然的态度非常之明显,虽然她这美娇娘杀起人来就象砍瓜切菜,从不曾手软,但也未必就肯认同雷瑾的强权宣言。
雷瑾不以为忤,淡淡微笑,栖云凝清毕竟是峨眉练气士一流,心志坚若磐石,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准则,认可就是认可,不认可就是不认可,绝对不会模棱两可,也没有谁能够真正动摇她的认知和判断,这与她是谁的女人无关。
而雷瑾也从不强求她们无条件的赞同自己的观点,尽管她们早已是属于他个人的禁脔。
至于虐杀俘虏、违反军纪的士兵,平虏军通常的处罚,都是按律降级撤职,责令罚银自赎,最多再加罚几十军棍,幽禁一段时日以儆效尤,毕竟军纪军律的威严不容触犯,但‘虐杀俘虏’通常都不会象临阵脱逃、怯敌不前、谎报军情、通敌叛变等军中重罪那样需要就地斩决。 因此,雷瑾看了看军府大断事官衙门呈文上草签的‘票拟’之后,大手一挥,允可定案,此件公事只需再加钤平虏将军印信便可了结,却也不消多说。
第五章 吏治与粮政
骡车辚辚。
两头健壮如马的盐官马骡拉着油壁轻车,从官马大路下来,拐上一条相当宽敞平坦的民道——虽然仅是乡党募资,请人督工修建的一条乡间民道,却是路面夯实,平整如砥,并不比三合土掺合碎石、粗砂夯实筑紧的官马大路差多少。
前方青山斜阻,转过山脚,道路尽头,隐隐露出一座农庄,前有小河,流水蜿蜒。
杨罗一下车,随从护卫的长随、家丁、仆役和铁血营分派的两队雪獒骑士,马上呼拉拉将审理院都判官大人护在当中。
举目望去,遥见一带黄泥筑就的逶迤矮墙,墙头簇簇,皆用秸杆、芦苇、草茎与黄泥夯筑。 庄里却是数百株杏花树遍植成林,霜雪似霰,恰是花期欲尽未尽的光景,虽然不是喷火蒸霞,也自雪舞霜飞,如海如潮。 数楹茆屋,隐现花间。
庄外遍植桑、榆、槿、柘、柳、杨,各色树稚新条,随势曲折,便如两围青篱绿闼一般。 篱外山坡下,凿有土井,桔槔辘轳齐备,其下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一派田园山野风光。
这年头,很多人还在羡慕雕梁画栋的朱堂玉户,但世家大户却已经在实践天然质朴的山野田园,追求反璞归真尽去奢华的意境了。
心底暗赞一声‘好地方’,杨罗也不停留,径向农庄行去,直造其闼。
今儿是回回杨家的族长折柬邀客。 出身回回杨氏地杨罗无论如何是拒绝不了的,不得不来。
眼前便是回回杨氏族长新近整修一新的别业,前后包括了农庄、果园、菜园、桑园、草谷堆场、水井、河刻、水渠、池塘、草甸、牲畜圈舍等等。
杏花树下,石渠嶙峋,清流淙淙,桌椅散放,颇有曲水流觞之兰亭余韵。
座中客人。 多是回回中有头有脸之辈,约有二三十位。 亦皆是杨罗往日之素识。
主客揖手,相互致意,复又把臂言欢,具道契阔,寒暄之间,便即相继落座。
僮仆流水穿梭,奉上义大利亚蛋糕、法朗思烤小面包、塞外奶豆腐、亚剌伯咖啡、加糖红茶等茶食——这是受西洋传教士影响的吃法。 因为西北地面的西洋传教士很有不少,他们带到中华的异域美食和饮食习俗,影响所及,以至在最近两年风行于汉人的世家大户人家,朋友亲戚间来往交际,诗赋聚会,结社议政,每每以西洋、西域地稀罕茶食点心傲人。 于是大户人家竞相延揽会做西洋茶食点心的大厨和厨娘。 自然,诸般茶食点心,也不全然以西洋为主,亚剌伯地咖啡,西域的茶食,天南地北。 各随己意,也无一定之规。 回回人数百年来汉化已深,汉家门第风行西洋茶食,回回各姓的大户门阀自亦不能免俗,家中如汉人大户人家那般有几个会做西洋糕点的厨娘或者大厨并不奇怪。
杨罗微笑着与在座的亲朋故旧纵论天下,畅谈时政,却故意绕开他们最想打探的东西,蓄意不置一词。
在审理院都判官任上,杨罗已经兢兢业业做了几年,平虏侯雷瑾那种“与其我求人。 不如人求我”的做派。 也学了好几分,这刻自然不会先行揭开底牌。
他也知道。 自己这些同族之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春末时节,杏花将落光景,以‘诗酒社’地名义邀请他来此赴会——因为平虏侯已经在这时候动身北上,巡视塞北马政,雷瑾的人并不在陕西。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西北幕府对马政历来极为重视,平虏侯巡视西北马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雷瑾一离开武威平虏堡,平日慑于平虏侯威势不观妄动的各方势力,私底下的动作就多了起来,譬如邀请他这位都判官大人与会,便是这类小动作。 对这点,北出塞外的平虏侯应该也很清楚,只是他相当自信能够控制局面、驾驭部属、贯彻意志,所以并不以为意,西北毕竟已经被他经营有年,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那不是越混越回去了么?
也许,平虏侯是故意借出塞之机,给各方势力以想象和合纵连横的空间,他才可以反过来暗中观察西北形势和民情趋向。
杨罗惬意的观赏着暮春繁花欲落地景致,暗自思量。
居家庭院中成列种植的杏花盛开之际,艳态娇姿,胭脂万点,占尽春风,如红云无际,极为壮观动人。 十年以上的老杏,姿态苍劲,冠大枝垂,植于水边渠畔,倒影横斜水清浅,自是更添一种奇趣。 此刻,花期将尽,枝头红花褪色,漫天皆白,落英缤纷,另得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