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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玛丽雅拾起扔在羊毛地毯上的锦袍,也不管这是雷瑾的燕居常服,便披在了自个身上,赤着脚步下矮榻,径自坐到妆台前,对镜理妆,举手投足之间,娇慵风情令人心动神摇。
不知想到了什么羞人事,脸上倏然掠过一抹红晕,玛丽雅不由得**起伏,微微喘息起来。 在镜中凝望着兀自沉睡的男人,她的眼波渐渐迷醉,禁不住低吟一声,喉音腻涩,勾魂得紧。
眼见得这刹那间,她周身便若有若无地笼上了一层妩媚妖娆气象,肌肤滑嫩如雪,于昏暗中泛着一层淡淡若无的光晕,如同烟笼芍药,楚楚动人,令人一见,绮念丛生。
菱花镜里映着毡帐中的阴靡,互相看不对眼的翠玄涵秋与息妫,这会儿却是**微露,粉脸犹春,交颈而眠。
翠玄涵秋蜷成一团,肌肤上泛着一层淡淡光华;息妫却似骨酥身软,醉里梦里兀自轻吟而浑然不觉,眉梢眼角尽是妩媚妖娆,春情如醉,此刻更是娇艳不可方物。
倏然若有所觉,凝眸处,镜中却见某人贼眼灼灼,目光肆意侵占着裸露于锦袍外的那些春色。
玛丽雅不由捂了捂脸,只觉触手处,一片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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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论剑黄河滨(上)
驻节行辕,冰垒如城。
冰雪总是冷酷的,不过身为万物之灵的人,却能将生而为人的灵性贯注其中,拟而化之,赋予某种唯心的感悟。
冬阳普照大地,奈何朔风劲吹,宛然如刀,并无多少暖意。
在士兵们的手中筑垒成形的冰雪,如同雪白晶莹的战守堡垒,以巍然之姿耸立于广袤雪原,将凛冽的北风挡在行辕营地以外,却是如虎盘踞,自有气吞万里之概。
阳光照耀之下,冰墙雪垒是那样的莹白纯洁,象是在嘲讽天公降于人世间的冰冷萧杀是多么的无聊,而生命又是多么的神奇顽强,生生不息。
人的顽强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纵然万类凋零,寒冬凄苦,人只要有傲骨,便是希望永在。
在冰天雪地里,徒步捶丸的健儿,放纵着各自的热情,拼尽全力追逐着一场捶丸赌赛的胜负锦标;
而全神贯注于手搏对练的锐士,肆意在雪地里践踏摔打,斗智斗力,互不相让,非要力争高下、拼个输赢不可;
角抵的勇士,如同蛮牛一般你进我退,誓要将对手顶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天气虽然寒冷,人们却是如此的意气风发,虎虎生气,冰雪能算个啥,北风能算个啥?
外罩海龙银针大氅的雷瑾,兴致勃勃的观看麾下健儿们各式各样的争斗赌赛。
军营之内法度森严,自然不许士兵随意放肆。 不要说赌赛,就是无故大声喧哗都是触犯军法之事了。
但是——得到主将允许地赌赛,却又不在军法惩治之列了。
军旅之事,治军束伍带兵练卒虽无一定之规,但兵家自古以来都是以一张一弛、动静有常、宽严合度、恩威相济之道为上策的,毕竟人身乃血肉之躯,不免有种种七情六欲。 不是那些不疲不累无喜无悲的草木傀儡之类可比。 所以,休沐给假、戏耍玩乐。 乃至赌博酗酒之事,军旅之中自也无法完全禁绝和废止,最多最多也就是将某些战阵搏杀的操练,变相的融入到赌赛争斗当中,当作军中的玩乐游戏以消遣些时光罢了。
乐呵呵的看着一大家伙几十个输掉了赌赛地士兵,在雪地里蹶着屁股,一起一伏的‘铁牛耕地’。 练起了‘卧虎功’(即‘俯卧撑’),雷瑾回过身来,笑道:“嗯,起身吧。 ——你两个紧着跑到行辕来,是有什么要紧消息么?”
在雷瑾地下首,几步之外,正恭谨的侧立着两个人——都是雷瑾当年在江南时的老部下,无须近身护卫通禀名号便认识的人了。
左首的是一个白发蓄须的清癯老者。 一双眼睛如同苍鹰一般犀利,精光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是赏金会馆‘黑龙城’分馆的总帐房梁胜,掌管簿记帐目。 他原本是淮南鹰爪王家地外姓弟子,曾在两淮盐场做过小管事,只因被盐场的上官陷害而亡命江湖。 被人引荐投到雷瑾门下行走。 他除了一手狠厉的‘鹰爪擒拿’之外,还精通少林一派真传的‘铁砂掌’和‘五虎断门刀法’。
右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小眼睛炯炯有神,身材却是高大,典型的西北大汉。 他是赏金会馆‘黑龙城’分馆的总执事阮立,却是私铸工场地打手出身,自幼习练‘谭腿’、‘陕拳’等拳脚功夫,最是精通枪棒之术,举凡‘杨氏梨花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马家枪’、‘石家枪’、‘少林棍’等,俱都精妙圆熟。 融会贯通。
赏金会馆的分支主事人虽然不必个个技艺高明。 却也难容平庸之辈在位。 要想镇住那些来自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桀骜赏金客、江湖人、武林客,主事人须得自家身手过得硬才行。 否则难免闹个灰头土脸。 梁、阮二人能够执掌‘黑龙城’分馆,武技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梁胜、阮立两人也是刚到一小会,忙不迭的抢着向雷瑾行了跪拜礼,这时恰好雷瑾回身垂询下来,‘总帐房’梁胜便又躬身回禀道:“禀侯爷,天狼一脉的‘天狼大长老’,还有‘魔师’札太师两位联袂具名,在我‘黑龙城’分馆投书寄柬,道是不日将有天狼门人从岭北南来,欲与侯爷一会,讨还他‘天狼一脉’的宗门圣物。 这书柬,小人已然带了来!”
‘天狼一脉’ 投书寄柬之举,并不令人意外。 他们寄柬于‘黑龙城’赏金会馆,以赏金会馆与平虏侯府地紧密关系而论,‘天狼一脉’下的这封‘战书’肯定能很快送到雷瑾面前,中途不会有什么阻滞迟留的情事。
要知道,这‘赏金会馆’是在长史府农牧工商署正式登记备案的西北大商社,其分支会馆几乎遍及西北幕府控制的所有地区,但是在西北地面,乃至塞外各处,人人都知道它的官方背景,赏金会馆就是平虏侯府的产业——赏金会馆的东家,大大小小有几十位,平虏侯府是出资合伙的大东家之一,内务安全署则代表西北幕府长史府合伙参股,而军府也在赏金会馆占了相当份额的银股。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这种一分为三地举措纯属多余,整个西北几乎都是雷瑾一个人地家天下,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只是雷瑾自己都不嫌麻烦,别人也无话可说就是了。
岭北‘天狼一脉’以这种很江湖,但是也算堂堂正正的投书寄柬方式,干脆利落地表明了他们地态度,反应可谓神速,倒是让雷瑾有一点点意外。
“‘天狼一脉’向在岭北,行踪诡秘。 彼方此次因故南来。 投柬约斗,这事儿绝小不了,彼我无论胜负成败,都必定影响深巨,乃至震动塞外诸部,余波难止。 呃,你们怎么看这事?”雷瑾如此这般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有定见,只是他比较习惯于低调的默识于心。 很乐于先听幕僚部属们各抒己见,再择其善者而从之。
梁胜瞥了一眼‘总执事’阮立,却见阮立一脸地淡然,便知阮立无意在雷瑾面前与他争这个脸面,不愿意出风头。
梁胜倒也不矫情推让,便即回话:“侯爷,以小人之见。 ‘天狼一脉’此举虽是说不上如何的精妙,却也相当不俗。 ”
“何以见得?”阮立虽然不愿意出头,但为同僚捧哏倒也是举手之劳,再者他与梁胜尽是雷瑾当年手下的老人,雷瑾是熟知他二人底细的,如此一来,他却也不需要象其他人那般过于忌惮主上的猜忌了,在一旁帮衬梁胜敲点边鼓。 搭个话头,还是不妨事的。
“‘天狼一脉’约战于黑龙城,此处虽然已是西北辖地,终究是鞑靼生息了数百年之地。 ‘天狼一脉’从岭北南来,或进或退都较为便利迅捷。 若是过于深入关陕之地,天狼一脉行事必有若干不便碍难之处;而若是约战过于偏北。 我方虽应约而去,他‘天狼一脉’的脸面须也不好看,传出去倒象是他们怕了我西北似地,不免折了许多的威风。 ”
梁胜条分缕析,淡淡说来:“至于定在黑龙城,对彼我双方,都还算较为适宜。
以小可之见,他们投书寄柬在前,必定散布消息于后。 这决斗地消息,肯定会被他们有意的泄露出去。 以向平虏侯府施加种种压力。
‘天狼一脉’此举。 至少能保证他们不用与我方的千军万马硬碰硬。 只是决斗的话,他们也未必就输。 也有很大的赢面。 ”
梁胜虽然言语有所保留,雷瑾却也了然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纯靠武力就可以解决的。 他手中虽有千军万马,在某些形势下却也不好随意动用,至少是不能公然动用军队。 西北幕府地长远目标自然是威慑蒙古鞑靼,乃至逼使岭北鞑靼诸部最终降顺于西北,为达此目的,有些暴烈手段必然受限而不能公然使用。
譬如天狼一脉凭借投书寄柬在前,散布消息于后的手段,将双方约战决斗的消息散布周知。 到了当下这个时候,决斗的消息必定已被塞外鞑靼诸部的王公台吉知悉。 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形势下,雷瑾如若在所谓的“公平”决斗之外,公然动用军队,那么在塞外鞑靼人地心目中,先破坏了决斗规矩的西北幕府,形象可就全毁了,威信、声誉必然大损,此前几年对塞外鞑靼诸部所施行的怀柔、同化工夫,势必前功尽弃,从而影响到西北幕府后续长策大计的推行实施,那就亏大了。 而雷瑾若不动用军队的话,至少在‘天狼一脉’上下人等看来,彼我双方的整体实力就将大体处在了同一水准之上,双方实力即使难分轩轾,对天狼一脉来说,却是恰好能够发挥出他们自身地优势。 按梁胜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天狼一脉也未必就输,也有很大的赢面了’!他们的机会,就在于利用种种形势,使雷瑾不能公然动用军队,只能按照一般通行的江湖规矩,各凭实力生死决斗,这却是相当的让人头疼了。
“很好。 ”雷瑾很快想明白了这一节,却也兀自从容不迫,“‘天狼一脉’的书柬呢?拿来我看。 ”
“大河北岸,恭候君驾。 想破釜沉舟?”
冬雪初霁。
护卫亲军的先遣前哨开始进驻黄河北岸的‘黑龙城’。
这里是先秦以来‘九原郡’、‘怀朔镇’、‘中受降城’、‘云内州’、‘丰州’、‘东胜州’、‘东胜卫’等历代戍边军镇的故地,扼鞑靼南渡之咽喉,镇黄河之要津,向来是兵家要地。
至于现在,‘黑龙城’是平虏军六大黑旗军团之一‘黑龙骑兵军团’ 名义上地军团封地,比照国朝历来‘分封不赐土。 列爵不临民,食禄不治事’地惯例,‘黑龙城’仍然隶属于长史府辖治,但官方从该城课征的税赋和抽分,无论是长史府所辖‘税课提举司’,还是黑龙城本地所属地‘税课局’,两家税务官署都需要从各自课征的税赋中拨出两成留存。 作为‘黑龙军团’额外的正饷补贴;另外,凡是曾在黑龙骑兵军团服役作战的军官士兵。 在‘黑龙城’辖地以内都属于特权阶层,无论地位尊卑,都享有一般士绅商民所无的特殊优惠待遇;而配属给黑龙军团地军垦牧场、军马厂、草料厂也设在黑龙城的辖地上——也就是说,黑龙城与黑龙骑兵军团之间地相互关系,因为利益上的紧密相关,自是较为亲密。
随着护卫亲军先遣前哨的进驻,在黑龙城辖地之内实施种种清查户籍、设置关卡的戒严之举。 就不仅仅是内务安全署派驻黑龙城的‘铁血营’、‘锄奸营’、‘巡捕营’等官署人员尽数出动了,连黑龙城地方上的佥兵守备军团、乡兵、民壮、勇卒也全部动员起来。 数万佥兵、乡勇以及铁血营等官方的人马,尽数派遣,在黑龙城方圆数百里之内轮班巡逻,封锁戒严。
护卫亲军先遣人员还携来数十头军犬,作为搜索、警戒、清场、戒严地帮手。
黑龙城原本集聚了相当数量的四方寄籍商贾,其中那等怕事的,在得知了小报上的隐晦消息之后。 早早投亲靠友,迁往别处大城暂时落脚了。
而本城落籍居民,亦从官方邸报的字里行间知悉了某些不祥的消息,只不过三日之间,落籍超过万口,寄籍数万之家的黑龙城已经十室九空。
不愿意短时间迁去他处的落籍商民、寄籍客商。 也不敢随便上街走动。
往来商贾,闲杂人等,一概不敢接近黑龙城百里之内。
繁华雄城,一时寥落。
这是因为,护卫亲军将在黑龙城郊外二十里地‘黑龙军团’牧场举行一次野战操演,届时平虏侯将莅临检阅,这是邸报和小报上隐约透露出来的官方消息。
至于平虏侯府一反常态的戒严道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