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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瘠薄,每亩哪怕只能薄收五斗粮呢,一顷地也有五十石,十顷就是五百石了,而一家五口人就算全部是壮劳力,一年的口粮也不到二十八石,除去官府公粮和必要的雇工口粮钱,有了十顷地在手,一年都能余下不少粮食,那些饥民流民几世人都没拥有过那么多的土地,岂有不愿意的道理呢?即便官府最终授予饥民流民的不是耕地,而是相当于十顷地以上口粮产出的草场,在官方屯垦学校指引下与人合伙经营牧场,畜牧一样可以发家致富,饥民流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不愿意,最后也会强迫愿意,这就不必多说了——因此,西北半公开的大量输入饥民、流民的后果,使得中原、江淮的饥民流民,十停中至少有四停被弄到西北治下行省安家落户,这是一宗了。
白衣军、横天军虽然是流寇啸聚成势,这么些年下来,也有若干谋士献计献策,就算没有两手安天下的妙计,屯田煮盐开矿立窑之类的古人遗法还是不差个的,不少饥民流民是被这两家大寇裹挟搜罗而去屯田盐开矿立窑了,这便又使不少饥民流民有了安身的去处,这也是一宗。
浙、闽及岭南等地的豪门巨室,为了出海贸易和下洋拓荒,也以种种手段将许多中土人弄去出海下洋,除了浙闽及岭南的穷民流户之外,他们还想方设法从中原、江淮这种兵匪祸乱之地弄走大量人户,包括从交战各方手中出钱出粮买人口丁户,贩卖人口的生意已经是中原、江淮一带近年的好生发,这便又是一宗。
另外,辽东幕府开拓边墙以北的蛮荒土地,开拓朝鲜、日本的土地,也在想方设法拐骗、裹挟、贩卖人口去往北边屯田煮盐务工开矿,亦是一宗。
湖广、南直隶、江西等处,拐骗、裹挟、贩卖人口虽然不至于这般猖獗,但也是中原、江淮一带饥民、流民得以安身的一个去处,应该算得上一宗。
这么七折八扣下来,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脱离户籍地的饥民流民,就是一个大大的缩水,被各路诸侯合起手来生吞活剥裹挟拐骗了数百万人去,而真正衣食无着亦无处安身的饥民流民,数百万人散布在中原江淮一带诸省,也就如同喝汤撒胡椒面,哪儿都有,哪儿都不多。少了几百万人口丁户张嘴吃粮,各地割据诸侯在赈济灾荒上的压力就明显的小了,粮食库藏什么的都能够宽裕一些,虽然不能招募够多的士兵,但也能相对比较轻松地应对因割据而来的种种难题了。
当然,各方对峙,也许是西北方面在当前所乐意看到的局面,虽然西北眼下全神贯注于西线防务,根本无暇东顾——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好过,人心就是如此微妙——至于是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攻讦西北幕府及平虏公大肆移民,用心阴险,行事恶毒,那也就不好说了。饥民流民大量流入西北,劳力与兵源上的流失,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削弱并抑制了其他诸侯势力崛起扩张的势头,西北在这事上是不是有意而为,那也真的不好说了。反正眼下不会有人敢公开拿西北迁移饥民流民之事做文章,毕竟西北的移民之举活人无数,此时说西北当政者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有人会在这风口浪尖上攻讦西北,自讨没趣么?就是有谁真想找麻烦,也得找个合适机会,寻个好的理由,哪能那么容易呢?
西北在密切关注着中原形势的变化,但是从上到下,从平虏公到普通士兵,更着紧的是西线态势。
西北幕府在先前的历次西域征战中,在黑海沿岸的要塞争夺战中占据先机,狠狠地压制了‘突厥奥斯曼’及其仆从国的多次反扑,在太和岭(高加索山)以南以北的要害地区,牢牢拥有了一席之地。另外与‘萨非伊朗’的多次会战交锋,西北也屡有斩获,譬如夺自‘萨非伊朗’的‘和尔木斯’行省就是西北现在的重要出海口所在,再譬如现在的‘南霍腊’行省、‘北霍腊’行省,就是以西北所占据的原‘萨非伊朗’‘呼罗珊’行省为基础,合并其周边地区,重新划府分县,设立的两个新行省,为的是便于管辖治理。
葱岭以西及金山(阿尔泰山)以北的疆土,象乌孙行省、北庭行省、东哈萨克行省、西哈萨克行省、蒲犁军民执政府、大宛执政府、大月氏行省、曹国军民府、康国军民府、东曹军民府、中曹军民府、南瓦剌宣慰府、北瓦剌宣慰府、东瓦剌宣尉府(因为瓦剌蒙古部的争权分裂,西北顺势将瓦剌宣慰府一分为三,分而治之)、黑海边疆镇抚使司、里海边疆镇抚使司、阿斯特拉罕边疆镇抚使司等等,都在西北幕府的统治之下。在此形势下,西北凭借亚速要塞、阿斯特拉罕要塞、谷吉直隶府等多处战略要地的支撑,控制着亚速海及黑海北部、东部的海域,掌握了黑海北部及东部的水道,可以与欧罗巴诸国商人通商贸易,当然这主要是走私贸易,因为西北幕府与‘女皇阿罗斯’国的同盟关系,与‘女皇阿罗斯’的敌对国‘颇兰…李陶宛’、‘瑞丁’处于敌对状态,西北的各种货物,包括军械武器在内,只能通过走私贸易方式偷越‘颇兰…李陶宛’等国的国境,辗转流入欧罗巴诸国。
西线态势,对于‘突厥奥斯曼’来说,主要就是想从西北手中重新夺回对黑海及其沿岸地区的绝对控制权,从而重新确立‘突厥奥斯曼’对贸易商路的绝对控制;对于‘萨非伊朗’来说,丢了‘和尔木斯’、‘阿巴斯’,又丢了‘呼罗珊’行省,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丧师失地,被西北平虏军重兵压境,是绝不可以接受的局面;而对于西北幕府来说,‘突厥奥斯曼’和‘萨非伊朗’正戳在自己的腹心地区上,以至于不得不在当敌正面部署较多的兵力,屯驻重兵以防御敌方可能的突然袭击,这种局面如果不能尽快改变,难保什么时候就被敌方冲进自己的腹地撒野了,这当然也是绝不能接受的。
既然‘突厥奥斯曼’和‘萨非伊朗’已经非正式的联合一处,那么敌我双方争夺的重点,就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只有夺取攻占兵家必争的要地,才能迅速改变对己方的不利态势,压制甚至夺取敌方在地形上以及在战略大势上拥有的优势。
比如‘亚美尼亚’,处在谷吉府、阿哲拜疆以南这一处要地,也算是黑海沿岸地区,恰好是敌我重兵对峙的战区,以前就是敌我多方,争夺激烈、冲突不断的地区,现在和将来一个时期,敌我争夺只有更激烈。
不过,敌我双方极力争夺的主要着眼点是在‘库尔德斯坦’地区,这一地区以山区为主,但在敌我大形势上处在关键的要冲位置,非常重要。目前处在敌我三方势力的交界地带,‘扎格罗斯’山以东的‘哈马丹’、‘迪纳瓦尔’、‘克尔曼沙’、‘阿尔达兰’,还有‘扎格罗斯’山以西的‘沙赫里祖尔’、‘辛贾尔’都将是敌我争夺的主战场,目前各方已经悄然部署了大量步兵,当然也有不少骑兵,更进一步的兵力部署恐怕也会接踵而来。‘库尔德斯坦’地区,不管落在哪一方的手里,都将是其对手不愿看到的噩梦。
另外,在‘洛雷斯坦’、‘美索不达米亚’乃至‘报达’,双方的军队也是你来我往,互有胜负,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又将爆发大战。
在西北幕府的作战谋划中,甚至准备了远程奔袭‘安条克’及‘大马色’这样的预案,至于到时用不用得上,就不好说了。
战争如期而至。
甘霖十二年秋,残酷而血腥的绞杀战在‘库尔德斯坦’山区首先拉开序幕,然后在‘亚美尼亚’山区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夺战,‘埃烈温’三度易手,城下尸山血海;‘洛雷斯坦’、‘美索不达米亚’也是战火连天,敌我双方争夺着每一寸土地。
甘霖十三年,西北平虏军进攻‘洛雷斯坦’要塞,该地时为‘萨非伊朗’行省属地,其城守将督兵守护,平虏军攻城,城上则矢石齐下,一时无隙可乘,只得长围打援。围至甘霖十四年夏,‘洛雷斯坦’要塞久持力疲,‘萨非伊朗’军中,将校多病,更兼饷绝粮空,数万人枵腹守城,先食糠粃麦麸,继食草本败革,后食死人血肉,最后尸骸俱被刮尽,不得已杀食生人,乃至于亲属相啖,到此地步,除了七千余人弃械投诚以外,敌军大部犹是坚守,不肯降顺,斗志至为坚忍。平虏军中多是百战常胜之将官锐士,到了这时也不得不佩服敌军守城主将之坚忍,然‘洛雷斯坦’内无粮饷,援军难至,也是久守必失,终究是只能落个败亡的下场,全城官兵陪葬而已。战后,平虏军在军情十万火急的情形下,来不及从容打扫战场,一一收聚敌军尸骸以大筑京观,为了防止瘟疫播散,也只能举火一炬,将个残破要塞烧个干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甘霖十一年到甘霖十五年间,潼关以东断断续续的中原混战,也将越来越多的人卷了进去,烽烟遍地不知何时是个了局,真是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你不吃人就要有被人吃的觉悟,却也勿须多说了
残酷血腥的战争就象那大河奔流东去,忽而疯狂,忽而宁静,忽而湍急,忽而舒缓,积蓄着澎湃的力量,一无反顾,流淌着,奔涌着,咆哮着,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甘霖十五年。
在葱岭以西,在黑海沿岸,在两河平原(‘美索不达米亚’),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敌我三方势力当真是奇计百出,倾注全力,战御攻守,你来我往,各有胜负,每一寸山河都浸透了战士的鲜血,都埋葬着战士的尸骸。
甘霖十四年秋八月,桃里寺。
十万敌兵突至,四面环攻。
守备总兵官曹文诏(野战步兵‘折冲’军团指挥使)督励兵民,分陴固守,驰檄各处,急请援兵。同守备马国(近卫火炮‘扫寇’军团指挥使)、马骧(近卫火炮‘虎牙’军团指挥使)复又加意严防,督令士卒铳炮轰击,擂石齐下,昼夜不懈,敌军拥革为蔽,则以铳炮毁击;接木为梯,继以飞石掷断。敌军累攻仍不能得手,相持十有余日,孤城兀峙,不损毫厘。
端木南(野战步兵‘武牙’军团指挥使)、吴起(野战步兵‘荡寇’军团指挥使)、曹变蛟(野战步兵‘忠武’军团指挥使)、陈好(山岳步兵‘山火’军团指挥使)、雷何鼎(山岳步兵‘山猫’军团指挥使),亦在是年八月间自‘亚美尼亚’进军,增援‘库尔德斯坦’,为突厥奥斯曼的拦截军队所阻,敌守甚固,数万军扼守要隘,连营十余座。众将率兵进攻,连战不下。山猫军团指挥使雷何鼎,请从间道绕出,击敌背后,约与诸将前后两路夹击。众将集议已定,遂由雷何鼎率领本部兵马,悄然觅路偷袭。敌军只顾前敌,未防后袭,谁知背后竟杀出一位猛将,铁甲长刀,动如虎豹,在敌垒背后麾军直入,猛杀狠戮,无人可当。前头端木南、吴起、曹变蛟、陈好,望见敌营背后火起,这时亦是全军猛攻,一鼓作气,踹入敌营,左冲右突,削瓜刈稻一般,敌军遮拦不住,大溃而逃,众将麾军追击,斩杀无算。
甘霖十五年夏五月。
毛夕里(或称‘摩苏尔’,曾是亚述帝国首都尼尼微旧址,之前是萨非伊朗的边疆行省首府)。
兵马云集,营帐连绵数十里,平虏军的兵马已经是第三次在此会师集结,诸将帅奉命建立‘北大营’,由老帅郭若弼在此坐镇,节制诸军,提调指挥;而雷瑾则在‘哈马丹’建立行辕,亲率护卫亲军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六大黑旗军团,大军兵锋直指‘报达’,毕竟此番敌我相争的形势,庶几近于灭国定鼎大战,为百年以后的朝局形势着想,雷瑾他也是必须要‘御驾亲征’一回,坐镇敌前,总揽大局的,光是在河中府遥领军事却是不成了——平虏公的声威,是凭借以往屡战屡胜的铁血征战而来,他在世时威加宇内、名慑四方都不在话下,他有着足够的威望镇慑军中的骄兵悍将,其实也勿需再上战阵博取个人威名了。但此番雷瑾若是不亲临战阵,底下的军官且不论,只这主持战事的几位方面大帅,在将来一战功成,虽然不至于说,就此功高盖主了,但其个人威望必然攀升到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虽说郭若弼、狄黑这般声望素著的军中元戎宿将,年龄已经老大,若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在雷瑾之前撒手归西的,但这些元戎宿将的子孙后人、亲朋乡党、旧部僚属却也必然慢慢纠合成一个盘根错节的强大武勋势力,这是免不了的。雷瑾在位时自然无事,但是某一武勋家族势力的祖上威望太重,将来后世却是对最高统治权力的潜在威胁,等到百十年后,经过几代人的更替,尾大不掉、投鼠忌器之忧便是难以避免,诸如‘玄武门之变’的故事,‘杯酒释兵权’的典故,‘火烧功臣楼’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