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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秦亦停在宫外的马车,二人这才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去何处,晞亲王府是不能去了,秦亦的府上也未必安全,云相府中就更是不行,最后还是秦亦灵机一动道:“去茗王子府上。”
马车嘚嘚的开始前进,尉迟晞捏紧拳头砸在车厢壁上,恨恨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待我。”
秦亦无言以对,只好伸手包住他的拳头,握在手心儿里道:“殿下先不要多想,具体情形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待探明情形再做计较。”她口中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亲生的与领养的自然大不一样,尉迟晞就好像当年的自己,以为是亲人,以为是家人,用尽全心地想对他们好,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也许在外人看来比他幸运些,只是没了财产,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实际上,他们两个都一样,被深深伤害的是感情、是心。
苏茗从给母亲办完丧事后,回到名阳便闭门谢客,说要为母守孝一年,顺康帝感其孝心,还特意大加褒赏。所以秦亦的马车停在苏府后门的时候,上前叩门的车夫被门房打发回来,秦亦对他耳语几句让他再去叩门,这才被迎了进府。
二人还未坐问,苏茗便赶了过来,他在自己府内穿得极其简单,只着一件石青色长衫,外套一件同色滚边半臂,见到二人便要上前行礼,尉迟晞抬手拉住他道:“别多礼了,我这是投奔你来了。”
苏茗一怔,笑着道:“殿下快别取笑苏茗了。”说罢他瞥了眼秦亦的面色,这才觉得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严重,抬手示意屋内侍从全都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这情形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秦亦见尉迟晞微微颔首,便将今日宫内的事情大致对苏茗一说。
苏茗皱眉道:“如今这情形实在有些棘手,一时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出来,武力是无法解决的,一来出师无名,弄不好就变成逼宫造反,而来殿下手上也没有军方力量。我们又不知道宫内的情形如何,唯一的生机便是圣体无恙,但现在圣上在他们手里,变数太多,生门难开。”
“宫内的情形要等待时机,如今封锁过严,消息很难递出,我们先把在外面能做的事情弄好。”尉迟晞哑着嗓子说,“她不会对父皇下手的,囚禁太傅和对我下手,无非是想一旦父皇殡天,能有人扶持她的儿子登基。如今她觉得一旦我死了,太傅还是有可能转而去扶持昕儿,但是她也明白,一旦她要是对父皇下手,太傅是决计不可能再替她谋划什么,而她就真的孤掌难鸣了。”
“如此说来,圣上的安危我们还不至于过于担心,你们可有什么对策?”苏茗问。
秦亦让他将自己推到桌前,奋笔疾书,片刻便封了五封密信,而后朝苏茗道:“借你的人来送信一用。”
五封信分别是给李铮、桑布、慕容千殇、谢庆瑞以及福满楼的,让李铮接信后速速赶来,着桑布闭门谢客,对慕容千殇简要说明情况,让他自己多加小心,不要轻易赶回京城。而谢庆瑞在升入中省阁担任司省一职后,因与云沛鑫政见相左,闹得互不往来,朝堂上也针锋相对,但这这只是外人看来的表象而已,只有尉迟晞、秦亦等少数几人才知道,他们二人是心合面不合,一来是为了不让顺康帝对他们过于忌惮,二来也是为了日后一旦发生变故,彼此可以相互照应。如今来看,这次的事情,怕是只有求助于他。
谢庆瑞接到信的时候,正是刚送走一拨来客,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茶,想要在塌上稍稍歪一会儿养养精神的时候。
只听下人来报:“老爷,苏府下人求见。”
“苏府?”谢庆瑞皱眉思忖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哪个官宦抑或世家姓苏,疑惑地问,“哪个苏府啊?”
“回老爷,就是质子府。”下人回到。
“他不是闭门谢客守孝吗?”谢庆瑞有些不悦地说,一个小小的质子,亲自来自己都未必相见,更别说居然只派个下人便说要来求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就说我睡下了。”
下人躬身退走,不多时又回来道:“老爷,苏府家丁留下此信说要呈予老爷。”
“恩,放桌上吧!”谢庆瑞迷迷糊糊间含糊地应道。待到小憩之后,起床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字迹看着陌生,但右上角却画着自己与云相约定的暗记。他心里一跳,忙拆开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己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得到。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左右思量,不知自己该用个什么借口来化解此事之时,外面传来宣召:“着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即刻入宫觐见。”他只好叫下人匆忙给自己换了官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地跟着内官入宫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封信影响了心态,从进了宫门之后他便觉得周围的氛围不对,仔细留意便能看出来,明岗暗哨地增加了许多禁卫,而召见的地方并不是日常的昭阳宫偏殿,却是紫寰宫,让他在有着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有些心惊。
他不敢细想宫内等待着他的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景象,而顺康帝的情形如何也让他更加揪心,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云相已经被囚禁,那么找自己前来定然是寻求支持,而不是加以迫害的,自己只要虚以为蛇、见招拆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不料一进紫寰宫正殿,却见已经有三四个同僚站在殿内候着,几个人互相拱手招呼,却又都不说话,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一章 虚以为蛇
却说此时,皇贵妃正坐在紫寰宫侧殿的卧榻上,不住地抬手抿鬓角的发丝、或是压压脑后的发髻。现在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安地四下环顾,又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分辨倒是是现实还是梦境。
刚过去的那几个时辰,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那内官是她早就买通的。平日一直没有动用,今天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在皇后都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自己便抢先封锁了消息,抢占了主动。
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看着顺康帝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那一道道命令就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好像自己盼着这天都已经盼了许久,早就在心里预演过一般。
将信得过的禁卫统领叫来,请太医过来,将帝寝内所有的人员控制起来,又派人去传表哥入宫,谁成想表哥却坚决不肯帮自己,还说什么六殿下才是他想辅佐的对象,讲什么立长立贤,切,不过是个下等侍女的儿子,自己养了他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连皇位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夺去不成。与表哥无法谈拢,只好先将他囚在内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尉迟晞来解决掉,才算是除了心头大患,不料竟又出了岔子,云珊那死人居然一去不回,听下边来报,云珊与尉迟晞等人一同过来的时候。秦亦拉住她说了许久的话,于是便又掉头回去。
秦亦!她手里的帕子绞做一处,恨恨地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当年那个动辄就被吓得面色发白的小子,若不是自己抬举,哪里会有什么西萝之行的立功,如今竟真成了尉迟晞的左膀右臂,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人意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里福星不成?怪只怪自己的肚子太不争气,这么多年才升了个儿子,不然,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为昕儿谋划的,此时却便宜了尉迟晞。
如今怎么是好,她在心里问自己,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最不该就是假传圣旨,不然自己也许还能有所转圜。转念又想,昕儿是自己的儿子,必然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包括这座皇宫和这个天下!
念一及此。便又挺直了腰杆儿,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为了儿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子,走下去吧,只要谋划得当,自己是有可能赢的。
她开口想叫人传谢庆瑞进来,张嘴后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嗓子发紧,竟只突出几个音节,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清。
外屋候着的下人听到响动,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抬手端起茶碗,润润嗓子后又轻咳一声才道:“宣谢庆瑞谢大人进来。”
趁着空挡她又想,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谢庆瑞了,似乎从入宫后就没再见过吧,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同自己一起天天跟在表哥身后,像两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若不是当年被遴选入宫,父亲原本都打算与谢家结亲,而如今,二人的地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正想着谢庆瑞已经进来,倒头便拜道:“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谢家哥哥无需多礼,多年不见哥哥还是风采依旧,本宫却是年华已逝。”她故意拉近着距离。
“臣惶恐。”谢庆瑞一抬头,发现她居然连屏风抑或面纱都没有,忙垂眸不敢多看,隐约觉得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只不过更加有成熟的丰韵了。但那眼中深深的疲惫却是难以掩盖的。也许宫中的日子并不如她当初想的那般惬意吧,爬得越高越要精心算计着度日。“娘娘侍奉圣上于左右,日日得沐天威,如今看来还如二八少女,何来年华已逝一说。”
“谢家哥哥还是如年少时一般,嘴甜得跟蜜一般,让人明知是假的都欢喜得紧。”她的手又习惯性地抬起来摆弄一下头发,“女人最好的年华,不过那么几年,那时候真的是觉得自己恩宠不衰、风光无限,但是老去却也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岁月不声不响地就爬上眼角眉梢,圣上来得便也越来越少。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因为永远都有比你年轻、漂亮、讨人喜(…提供下载)欢的女孩儿进入你夫君的眼中、心中,尤其是宫内的女人,不能嫉妒、不能哭闹,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表现出姐妹情深这种除了圣上就没人再信的戏码。”
“谢家哥哥,你知道宫内的女人最大的凭借是什么吗?不是美丽的容貌、不是卓越的才华、更不是显赫的家世,而是有一个争气的肚子。”她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继续动情地说,“这么多年在宫里,世态炎凉也见的多了。我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遴选入宫,而是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见她说起这些,谢庆瑞不好插嘴,只能垂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听她后面越说越离谱,忙轻咳一声道:“娘娘如今圣宠不衰,膝下还有二位殿下一位公主,这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说是两个,但那一个终归不是自己生的,人心隔肚皮。谁又敢说不会有什么旁的想法。”她撇撇嘴,而后觉得似乎该转入正题了,才换上沉痛的表情和语气道:“谢家哥哥,不瞒你说,今日召你进宫的不是陛下。”
“啊?”谢庆瑞配合着她的表演,也装出相应的应对。
“陛下他现下”她拈起丝帕擦拭着眼角,“今日陛下突然在寝宫内晕倒,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说叫人传我过来,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圣上如今还在昏迷?”谢庆瑞急切地问道。
“是,御医研究了这么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他们、他们都说陛下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开始嘤嘤地哭起来,“谢家哥哥,你说这可怎么是好。”
“是啊,圣上似乎还未立遗诏,如今这”谢庆瑞帮她把话题引到她最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果然她马上道:“是啊,不过我自己心里想,陛下晕过去之前,叫人传我过来,想必也是表达了一些遗诏的意向”
“恭喜娘娘,人人都知圣上近几年极其疼爱皇七子,想要传为于其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谢庆瑞一直躬身答道。
“只可惜现在圣上昏迷不醒,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任何势力,母族也指望不上,倒时候便是被人欺负了,也没人给我做主。”
“云相大人一直鼎力支持娘娘的不是?”谢庆瑞终于将话题扯到了云沛鑫身上,他想侧面打探一下云沛鑫如今情形如何。
“表哥他不肯帮我,我又怕消息泄露,只好将他暂时留在内殿。”她回答的倒也痛快。
“臣愿为替娘娘分忧,前去劝说他一番如何?”谢庆瑞试探地道。
皇贵妃犹豫了半晌,考虑着云沛鑫与谢庆瑞不合已久,应该不会是什么圈套,至于劝说会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倒是没什么期待,反正也不会比现在还坏。
“那就有劳谢家哥哥。”她叫人进来,领着谢庆瑞去见云沛鑫。
云沛鑫被安置在内殿的一间暖阁内。有两名禁卫守着,谢庆瑞朝他们一挥手道:“都下去吧,我奉娘娘之命来劝说云相大人。”
送他过来的内官微微颔首,示意他所言非虚,那两名禁卫便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