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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到后院唤掌柜,就看到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说得口沫横飞,遂驻足倾听。
掌柜看到东家已到,正要撇下客人前来请安,乔蓁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忙着招呼客人,不用管自己。
这举动却被那正拿着琴细瞧的男子看在眼里,只见他笑得一脸温文儒雅,身上颇有谪仙之气,“姑娘也看上了这琴吗?”明显误会了乔蓁与掌柜,举了举手中的琴笑问。
乔蓁一眼就看到男子手中的琴正是她之前刚斫好的,本来没想卖的,只是因为这家店生意较清冷,遂拿来摆在这儿装装门面,没想到才摆了不足两日就有人问津,她当然也不意外,只要是行家里手,自会明白她所斫的琴的价值。
“这位爷喜欢这把琴?”她笑着上前,伸手接过谪仙男子手中的琴,横放在手中轻轻地拨弄琴弦,一时间,古琴特有的明亮古朴的声音响起,音质上佳,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声音还是缺少了几分亮度,而且琴面与琴板的木质也称不上绝佳,倒是颇为可惜。”
这都是事实,毕竟当初斫这张琴也是为了给维哥儿筹药钱,自个儿也没有更多的资金来购买上佳的木头,那过百年适合斫琴的木头售价惊人,非一般人家可买。
谪仙公子却是微微一笑地摇摇头,“姑娘此言差矣,这琴的选料确称不上极品,不过胜在斫琴师绝佳的手艺,给予它与众不同的价值。”越说脸上的光彩越是照人。
乔蓁一愣,她的琴价值几何她自个儿清楚,只是不明白他所谓的与众不同到底在哪儿?
她正要发问的时候,这位谪仙公子的僮仆却已是不满地道:“爷,我们在此已经逗留了很久,是时候要走了,再拖下去只怕不妥,”不屑地看了眼乔蓁手中的琴,“爷,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已经买了张简陋的琴,现在还要买?”
这小厮的话让乔蓁的眉头一皱,她既是斫琴师,其实也是古琴的爱好者,对于那天的秦公琴,她就非常感兴趣,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她没有向秦家兄妹提出购买这样无耻的要求。
虽然自己斫的琴并非选用上等木头,但是斫琴的手法却弥补了不足之处,这一向是她引为自豪的。毕竟在现代已经难觅到好材料,很多时候斫琴手法都会有些许改动,以求最大发挥木材的特质,这是最考验斫琴师功夫的。
“小北,不懂就不要乱说。”谪仙公子朝自家小厮怒喝了一句,然后一脸歉意地看向乔蓁,“姑娘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然后又看向掌柜,“这琴我买下了,掌柜的开个价。”
掌柜看向乔蓁,这琴是东家送来的,曾言明不出售,只因这公子为此琴跑了两趟,他开始拒绝了,现在见他又不死心再提购买,遂又满脸歉意地道:“这位爷,不是小的不卖,小的早就说了东家有言不出售的。”
“那么可以联系你们东家吗?”谪仙公子皱眉道,没想到他一进京就能碰上把好琴,这机会难得。
“这”掌柜为难地看向乔蓁。
谪仙公子顿时脸上一惊,立即转头看向乔蓁,“莫非姑娘就是东家?”
这人心思真活络,乔蓁这会儿也不好再否认,只能点点头,“这位爷说对了,这确是小女子家中的产业,不过这琴真的不卖,这位爷对不住了,还是请回吧。”
谪仙公子却以为她是因为自家僮仆出言不逊才不同意卖琴,遂诚意道:“我这小厮一向说话不经大脑,都被我宠坏了,姑娘莫要与他计较,这琴我真是有诚意购买,俗语说得好,琴配知音人。”
一句琴配知音人,乔蓁愣了愣神,这回她对于这位气质温和的公子更具好感,因而也没再坚持,自己斫的琴能到达爱惜它的人手里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既然公子是其知音人,那就请公子好好保管它吧。”
谪仙公子闻言,脸上大喜,忙朝乔蓁行大礼感谢,“多谢姑娘割爱。”
乔蓁屈膝回了一礼,将琴交给掌柜放到琴盒包好。
谪仙公子看了一会儿,见到掌柜的下去,方才与乔蓁说起话来,这位姑娘长相虽然不太起眼,刘海太厚了些,他也没看得真切,但是一笑却又十分灿烂,颇惹人喜爱,不禁打开话匣子比平日多说了几句。
“姑娘可知斫这琴的人是谁?”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斫琴师的身上,乔蓁颇有几分意外的看着这谪仙公子,一般饕餮食客吃到美食都只会注意到食物身上,是很少有人追问这背后的厨师是谁,现在这人如此问,到底有何意图?
只是看了半晌,却没能从他一脸温雅中看出名堂来?
后方跟着的听露,一听到这问题,想着给姑娘扬扬名也好,遂一脸自豪地道:“自是我家姑娘”
乔蓁忙抢断她的话,用帕子掩唇一笑,“自是我亲自寻来的,这斫琴师确是行家里手,只是行踪飘浮,为了寻找上等木材常年游走于林间,这位爷要寻他怕是不易,只因这会儿我也不知道他到了何方?”帕子一收,露出她歉意的笑容。
谪仙公子脸色一怔,随后不以为然地笑道:“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可以拜访他老人家再求得一张好琴,”脸上惋惜之情一现,“我在来卫京的路上收购了几块适合制琴的木材,正想寻个靠谱点的斫琴师,哪知还是错过了。”
乔蓁一听到有好木材,手就痒痒的,真想开口让对方拿来给她看看,最后想到这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她与这位公子只是初相见,还是不要招惹祸端为好,遂也笑得一脸惋惜,“确是可惜了,不然我相信他会非常感兴趣的。”
谪仙公子一直在细细留意乔蓁的表情,这姑娘一脸真诚倒不似在说谎,原本他以为她是为了清平阁的生意才不愿让他接触到斫琴师,看来自己多想了。之前就试探过掌柜,对方却也不知道这琴是何人所斫,那么想寻到斫琴师,怕是只能从眼前这位姑娘下手了。
此时他暗暗地想。
待小北抱着琴盒出来的时候,谪仙公子方才与乔蓁客气道别。
乔蓁站在原地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待见不到人影后,方才吩咐掌柜与她到后院去,“他可有向你寻问什么?”
掌柜不知道这嫡七姑娘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自从分到了三房维哥儿的名下,与这乔七姑娘接触不多,倒也领教过她的厉害,遂也没隐瞒,把自己之前与这位顾客所交谈的内容都一一道出。
乔蓁不动声色地一一听着,没想到那温文儒雅的公子已不是第一次询问斫琴师,心下不禁暗道好险,没出那风头还是保险的,不然难保对方会不会有坏心眼?
坐上马车的谪仙公子却是一脸沉重,哪怕是在晃动的马车上,他的手极能稳稳地谈着琴,从他紧抿的唇角可见他此刻的情绪不高。
“爷可是怪小的乱说话?”小北偷瞄自家公子一眼,他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对于这主子又一向极为敬重。
“没有,你多想了。”谪仙公子淡声道,心中却是暗道要如何才能从乔蓁的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这琴有何古怪?爷想要顶级的斫琴师斫琴又不是难事?为何非要找出这琴的制造者?”小北疑道。
谪仙公子不语,只是又微微一笑。
这把琴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能承受住念力的冲击,能做出这样的琴的斫琴师,当世只有十人,还是捧着千两黄金也难求得一把,况且多为大势力所服务,不愿委身于大势力中的大斫琴师又都有自保能力。
再说能制出这样的琴多为上等佳木,像手中这把用颇为劣质的材料能出这样的效果,还是他生平仅见,这样的斫琴手法更为珍贵,也就显得这斫琴师的不凡。
古琴在上古之时只是风雅的爱好罢了,自从圣琴被人发现拥有能承载念力从而变得身价不凡之后,这渐渐成为一部分拥有念力的斫琴师所追求的境界,只是至今无人能造出另一把圣琴,而圣琴又拥有排它性,驾驭它者必为它所选。
圣琴不可求,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出能制造与圣琴一样能承载念力的斫琴师成为少数大势力最为隐秘的手段,稍为有此倾向之人都会成为重点培养之人。
“来人,”他轻唤一声,外头即有人小声地应声。
只见他眼一沉吩咐道:“给我好好地盯着清音阁的东家。”
无所如何要把这位斫琴师弄到手,连家之前所延揽的大斫琴师于年前得病去逝了,现在正是极需人才的时侯,他的手此时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琴身,思忖着制造它的人。
“小北,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路北上所收购的那把不但制作连木材都极为简陋的琴吗?”他轻声问道。
小北焉能不记得?刚刚他还提过,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对那把琴情有所独?在他看来连漆都没上实在称不上漂亮,这是自家爷花了不足十两银子买来的,遂撇嘴道:“爷太小看小的,这哪还能记不住?”那十两银子他念叨了不久。
谪仙公子呵呵一笑,最后正色道:“那把琴与现今我手中的琴正是同一人制造的。”
小北顿时嘴大张,险些能吞下一颗蛋。
主仆俩的对话,乔蓁并不知情,待挥退了掌柜,她即严声吩咐听露不可大意,听露不明所以,但看到乔蓁并不好的脸色,自是不好轻捻虎须,急忙点头应允。
乔蓁这才稍稍放心,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整理了一下清音阁的账目,乔蓁想着明天还要去清平侯府出席赏花宴,遂不再逗留,而是在傍晚时分就启程回府。
回到府里时华灯初上,乔维等得心焦不已,看到她平安归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乔维的紧张态度惹得她讪笑不已,伸手掐了掐他略微有些肉的脸,好不容易才养出了—点,可不能再让他瘦了。
提及自己弟弟的病,她自然想到年彻,算算手指头,好像已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心下不知颇为有几分想念,之前忙着分家一事倒还不觉得。
“姑娘在想什么?”辅好床正等着就寝的听露好奇地问。
乔蓁的脸一红,总不能说她在想年彻吧,遂挥了挥手道:“没什么,啊?我要去睡了,你也早早歇下吧,今儿个都在外都累了。”
听露更是一脸古怪,接过乔蓁的外衣挂在屏风上,姑娘怎么一副思春的样子?莫非真的爱上了永定侯府的世子?
“姑娘在想年世子?”她小心翼翼地问,果然看到乔蓁的神色不太自然地一红,脸朝里翻去没回她的话,她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想好自己要说的话:“姑娘,不是奴婢爱唠叨,只是年世子说要与大姑娘解除婚约,现在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有行动,奴婢怎能不担忧?也不知道他的话可信不可信”
如果年彻知道乔蓁身边有这么一个专拆他台的侍女,必定会早早把这听露解决掉,哪容得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奴仆坏他的好事?
乔蓁听不下去她的话,转过头看她,“听露,我知道你对他有意见,可能以前我说了太多质疑他的话,不过退婚不是简单的一件事,自然需要时间,也不是你着急他明儿就能退的。再说我现在还没做好嫁他的心理准备,一切言之尚早,你啊,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好了,去睡吧,别在说这些个话,传出去徒惹笑话。”
听露闻言,这才停下口,拉好帐幔执起油灯出去时,微微叹了口气,姑娘这婚事真让人发愁,如果老爷与夫人还活着那该多好。
翌日,乔蓁起来刚用过早饭,四夫人乔李氏就遣人来找她,让她赶紧换好衣物到老夫人的院里去一趟,待会儿好一起出发到清平侯府去云云。
乔蓁对于自家人小题大做颇为头疼,但也只得依令好好地整饬自己免得失礼,没听从听露的建议换上那大红大紫的衣物,而是选了套淡绿色绣风荷的衣裙,外面的氅衣却是新做的,滚了一圈白绒绒的兔子毛,摸来颇为柔滑厚实,现还是初冬,这样的装束正好。
看着镜中少女的巧笑俏兮,梳好的堕马髻上插着一朵粉红绢花,钗头凤流苏钗点缀其中添了几份柔美,她看了还是颇为满意,这样甚好,既不失礼又不会太过抢眼。
带着听露走到昔日秋华院的出口时,她就碰上了乔芽,今儿个的乔芽颇为明艳照人,怎么看都是艳光四射。
她唇角微微一笑,乔芽却是冷冷一哼,姐妹俩见面连个招呼也没打,可见互相的芥蒂有多深。
“看她那个拽样”听露不屑地道,这八姑娘越来越不像样,“穿成这样八成是去引蜂招蝶的。”谁不知道这样的宴席可不全是女眷,也会请一些卫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
乔蓁朝听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