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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香同意了。但她知道自己年纪轻,阅历不够,叫上了李宿宸与王氏一道前去。
入了茶楼的雅座,李晓香才发觉洛潇一个人茶桌边,而自己这边却来了三个人。
这是人多势众要以气势取胜的架势吗?
洛潇倒不介意,向王氏与李宿宸都行了礼,亲自斟茶,弄得王氏受宠若惊。
李晓香本以为洛潇这个生意人会先来一大段开场白,绕来绕去再绕到正题上。
但没想到洛潇却开门见山,直言道:“李姑娘,溢香小筑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过这个月了。
在下对你的制香之道很感兴趣。你所制作的凝脂还有香露十分特别,洛某虽然可以凭着气味可以分辨出里面的材料,可却怎么也制作不出同样的东西。在下不知道明月斋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从李姑娘这里得到了制取凝脂与香露的方法,但他们学得不深,只是皮毛而已。对吧?”
李晓香看向李宿宸,李宿宸扯起唇角,笑道:“那是自然。听洛老板的意思,莫不是也想要我们的配方?”
“是的。”
洛潇的回答直白到李晓香都有些傻了,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就不屑在他们面前委婉。
可转念一想,李晓香却又觉得舒服许多。至少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费力气去猜对方到底想什么。
“就因为溢香小筑撑不过这个月,所以我们就要将配方卖出来吗?”李宿宸眯起了眼睛。
“李公子莫要误会。在下并没有趁火打劫之意。溢香小筑的招牌已经被明月斋贬低了下去。我想李公子也清楚得很,即便李姑娘慧心巧思,再做出别人没有的东西,只怕还是无人问津。可同样的东西,换一个牌子,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洛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以后溢香小筑换上我们恒香斋的招牌,只要李姑娘愿意为我们恒香斋出点子,研制各种新的凝脂香露,你们不需要出任何例份,洛某承诺将恒香斋利润的一成分给姑娘。姑娘觉得如何?”
“利润的一成?”王氏傻了,“是指都城中的恒香斋吗?”
洛潇摇了摇头,“是指整个大夏的恒香斋。”
王氏倒抽一口气。恒香斋在大夏各个郡都有分号,就算没有上百也有八十。总号加分号的利润在一起,哪怕一个月的一成只怕远高过溢香小筑一整年的收入。
李晓香却盯着洛潇的脸。说白了,就是目前自己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然后财大气粗的恒香斋出手收购。当然,洛潇的真正目的是李晓香的配方。为了让李晓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邀请她成为股东。而且入的还是干股,她出技术,洛潇出钱。
从这点上来看,李晓香她是占尽了便宜。出钱的那个才是真正承担市场风险的。她李晓香只要动动脑子,甚至于再不用起早贪黑地去蒸煮花露,处理厚叶菜,听起来简直有利无弊。
王氏动摇了。溢香小筑若真的拖到关门,且不说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对于李晓香而言也是伤害。如若李晓香成为了恒香斋的股东之一,对于她以后的生活是一种保障,也能提升她的地位。
但溢香小筑并不只是她们李家的,这里边儿还有江婶不辞辛劳的努力。老秦将田地都改了种青瓜与橘树了,她们可以投入恒香斋,可老秦与江婶一家如何是好?
李晓香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按道理加入恒香斋,她一辈子赚钱不愁,又能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她应该笑得何不拢嘴才是,可此刻,她心里却一阵沉重。
雅间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洛潇也没有任何催促他们下决定的意思,只是很有耐心地喝着茶。
终于,李宿宸开口了。
“洛老板,你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但溢香小筑毕竟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我们一家投入的心血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所以,还请洛老板容我们细细思量。”
桌子下,李晓香抓住了李宿宸的手,李宿宸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轻轻笑了笑。
洛潇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李姑娘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不过,明月斋如今气势正盛,如果李姑娘早日成为我们恒香斋的一份子,我们就能早日联手抵御明月斋。一旦时机过去,明月斋越做越大,只怕就算李姑娘愿意与洛某联手,时机也过去了。以三日为限,诸位意下如何?”
三日,实在仓促了。但洛潇所顾忌得不无道理。
“好,三日就三日。”李晓香抬起头来,双眼中的坚定令洛潇略微失神。
行出茶馆,洛潇入了马车,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沉郁。
“东家,怎么了?如今溢香小筑一落千丈,您给出的条件简直就是送钱,那个小丫头没有道理不答应。”
“掌柜,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能在商道上越走越远,有的人却止步不前?”
掌柜望向洛潇的侧脸。
“因为有的人只看见眼前,而有的人不会为眼前所惑。”
马车渐行渐远,李晓香的脑袋却更疼了。
回到溢香小筑,王氏将洛潇的话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江婶。
江婶愣住了,她眼底的情绪是喜悦与失落交织,虽然极力按捺,但李晓香还是看了出来。
“溢香小筑毕竟是靠晓香的点子撑起来的虽然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但是我肯定明月斋一定是用了不正道的法子偷走了我们制取香露的方法!现在他们反过来用我们的法子来欺负我们!他们庙大,说我们偷工减料人家都信!我是个村妇,做不了香脂的买卖还能回家种地!可晓香还年轻!留在恒香斋不仅能让这孩子的才华得到施展,而且恒香斋的女制香师多么风光!以后也能觅个好夫家!”
“可是没有当初江婶你背着那么多凝脂的罐子从清水乡走到都城你摆摊你走街串巷我根本就不会想到做香脂生意!我也不会想到将它们卖到都城里来这里面也有你的心血啊!说卖给别人救卖给别人江婶,你比我更难受啊!”
李晓香的眼泪掉下来。江婶每日从都城回来,肩膀上都被勒出了红痕。李晓香也试过背着那些瓶瓶罐罐,走了没几里地就不行了。可江婶却来回背了几个时辰!
“而且秦叔都把种菜的地拿来种青瓜和橘树了啊!”
“丫头哟!青瓜和橘子哪里就不能卖钱了呢!你放心吧!这些日子跟着你,我们赚到的是从前的几倍!人不能太贪心了!我们就是本本分分地在清水乡耕田,靠双手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尽管江婶对这件事表现得赞同,但李晓香还是彻夜难眠。
她能够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三日,她知道从心理上说,洛潇是在向自己施压。这表明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会答应他的条件。
溢香小筑如果真的倒了,她只怕难以再制香。而恒香斋也许是一个更大更好的平台。
就这样辗转反侧,李晓香一夜难以入眠。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窗棂间招进来时,李晓香忽然起身,洗漱,穿上衣衫离开了房间。
她来到溢香小筑门口。
抬起头,她看见招牌上的那四个大字,并非出自名家手笔,却是她爹李明义满满的希望。
大街上许多铺子还没有开门,不少小贩子们已经吆喝着卖什么鸡蛋饼、煎饼、果子之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自己的生意,而且不是一个小摊子,而是一家店。她所制取的东西,不仅仅被天桥下街市的普通百姓喜爱,就连那些生活品质不一般的富贾女眷也钟爱有加。
她已经行到这一步了,下一步她到底该如何走呢?
这条街走到了尽头,她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
直到周围越发的热闹,李晓香才意识到她走了很久,而她一抬眼,看见的却是楚氏银楼的招牌,御笔亲书“汇通天下”。
李晓香无奈地笑了。
“也许,见到你我就不那么烦恼了”
“见到谁,你就不烦恼了?”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晓香一回头,就看见楚溪的身影。日光坠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李晓香吸了口气,扬起笑脸,“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
“哦,什么好消息?”
李晓香来到楚溪的身侧,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恒香斋来挖我了!许我整个大夏从总号到分号一成的利润呢!厉害么?厉害吧!”
楚溪先是顿了顿,随即不发一言走向楚氏银楼。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说话,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
楚溪转过身来,扯起唇角,“你不会去恒香斋。”
“为什么?有钱赚,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我为什么不会去恒香斋?”
“因为你不甘心。如果你心甘情愿,就不回来问我了。”楚溪抬手,指尖掠过李晓香额前的碎发。
李晓香曾经觉得电视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做这个动作,粉红泡泡全开,鸡皮疙瘩落一地。
可是当楚溪做起来,她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情。
“晓香,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明月斋一定会犯错,而你会一直走在对手的前面。”
第71章
“你到底是谁?”李晓香歪起脑袋;用力地看着楚溪。
与从前炸毛猫一般的瞪视不同;极有力度,仿佛要将楚溪瞪穿。
楚溪唇上笑容很浅;目光逐渐暗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你就像是住在我的脑袋里一样!好像我想什么;我担心什么;我需要什么你都知道!别人都觉得女人就该相夫教子待在家里,可你却说希望我白手起家!别人都觉得我的溢香小筑就要完蛋了;可你却叫我耐心等待明月斋犯错!别人觉得我接受恒香斋的条件;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制香就好;可你却说我不甘心!我为什么要不甘心?”
“因为溢香小筑不仅仅只是一个铺子;让你赚钱让你享受成功这么简单。它是你研制各种不同凝脂香露的动力,它是你的心血。没有人甘心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如果你真的安安分分待在恒香斋里做一个普通的制香师,见不到客人闭门造车,你不仅仅再也做不出那些有灵气的香露,你也会对制香失去追求。还有,晓香溢香小筑也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你忘记了吗,你制取花草精华的陶器是我送给你的。那些不属于大夏的香料,也是我通过陆家的船队不远万里运到你的面前。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我不甘心,所以我不认为你甘心。”
李晓香抬眼望着楚溪,她有时候觉得费解。如果没有来到大夏,她现在的年纪其实和楚溪差不多。可楚溪却似乎什么都想到什么都料到,她在他的面前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孩子。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了解我?
我脑袋里所想的,你可不可以不要猜的这么准?
“你是怪物吗?”
“我不是怪物。”
“那你到底是谁?”
楚溪张了张嘴,抿唇一笑,“晓香,我一直觉得明月斋用从你这里偷取得来的配方制作凝脂香露,是自掘坟墓。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么就挺下去。然后反败为胜。等你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李晓香冷冷道。
楚溪的双手惬意地被向身后,微微前倾,看着李晓香的眼睛。
他的视线宛如穿过了所有尘埃所有犹豫所有怀疑,直入李晓香的双瞳,涌入她思维的最深处。
“你当然感兴趣,因为你喜欢我。你不接受我,是因为你担心我和其他男人一样,用男主外女主内出嫁从夫之类的法则来约束你。可是我不会。晓香,请你不要把我跟那些优越感过剩自命不凡的男人相提并论。我的这个秘密,不仅仅韩钊、苏流玥和陆毓不知道,就连我的爹娘也不知道。可我想你知道这个秘密,也只有你才能知道。”
她完全动弹不得。
不仅仅是因为楚溪目光中的笃定,更加是惊讶于她从未对人提起过的想法,为什么他也知道。
他的秘密是什么?一直以来,楚溪都是神秘的。他对她的支持,甚至于口口声声的“喜欢”都毫无道理。
“好啊,如果我这一次真的做到绝地反击了,不要忘记你现在的承诺。楚大公子,但愿你所谓的秘密,可别只是小时候尿了床或者偷看了哪个丫鬟洗澡这么无聊。”
“绝对不无聊。”楚溪抬起手掌。
李晓香毫不犹豫与他击掌,“我们走着瞧!”
转身时,李晓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