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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替她穿好衣裳,牵着她的手,三人直奔议事堂。风雪满天,议事堂前黑压压站满了人,都看向鼓台上的狐狸。
狐狸身上的血迹似是更多了,他放下鼓杵,回过身来,眼光扫过我和瑶瑶,停了一瞬,便招了招手。
我忙松手,瑶瑶奔上鼓台,狐狸握住她的小手,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一众野狼。
风雪中,狐狸的声音似随着雪花回旋在每个人的耳边。
“现在田公顺的人马就在山下,他们的将领喊话,要我交出这个孩子,不然田公顺就会带着大军赶来,要血洗鸡公寨。”
野狼们顿时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都将目光投向瑶瑶。
老七喝了声:“怕什么?!和田公顺这个杀人魔王拼了!”
有人附和,可也有人小声嘀咕:“田公顺上万人马,你拼得赢吗?何必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娃娃,平白送了大家伙的性命!”
狐狸缓缓举起右手,大声道:“所以我在这里请大家表决,愿意用生命来保护这个孩子的站到我这边来,不愿意的请留在原地。如果我这边的人少,我就带着她离开鸡公寨,绝不连累各位弟兄!”
狐狸话音一落,便有上百人立马奔到他身后,老七和五寨主也站了过去。再过一阵,又有数百人走了过去。可二寨主、四寨主和其余数百人仍然站着未动,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我大致数了一下,未动的人还是略略多于狐狸身后的人。
雪,仍在无边无际地下着,狐狸肩头已落满了雪,可他仍然站得挺直,一动不动。再过了许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移动,狐狸眼神黯淡下去,缓缓蹲下,将瑶瑶抱起。
老七急道:“六哥,我和你一起走!”
狐狸摇了摇头,叹道:“我不能连累大家。”
瑶瑶的神情很平静,只是拽住狐狸衣襟的手握得紧紧的,还隐隐在颤抖。
眼见狐狸抱着瑶瑶就要提步,我忽叫了声:“慢着!”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一手撑着酸痛的腰,在邓婆婆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向鼓台。
地上积了比较厚的雪,我走得甚慢,待走上鼓台,已是气喘吁吁。老七忙过来道:“大嫂,您得在房里呆着………………”
我抬起右手打断了他的话,又缓缓转身,看向台下的一众野狼。
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很镇定:“各位兄弟,我沈青瑶做了你们的当家大嫂已有几个月,可是很惭愧,寨中的事务,一直是几位叔叔在做主,我很少过问。”
二寨主呵呵笑了声,道:“大嫂是女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不用过问。”
野狼们也都笑了笑,笑声中自然有着几分赞同二寨主这话的意味。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话,于是我也淡淡笑了笑,道:“是,我是女人。自古以来,打打杀杀、争权夺利的事情根本轮不到女人来参与。”
说完这句话,我停顿了一下,眼神慢慢地扫下台下之人,缓缓道:“我是女人,那么这个孩子也是个女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女人。她一个小女孩是生是死,又与这天下间的打打杀杀、争权夺利有什么关系呢?田公顺为什么竟不惜出动大军,也要我们将她交出来呢?”
我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张了张嘴,陷入沉思之中。
老七真是个聪明孩子,率先叫道:“这是田公顺的借口!”
“不错!”我马上大声喝道:“这只是田公顺的借口而已!他要这个小女孩来做什么?!他无非就是想吞并我们鸡公寨,可知道鸡公寨与永嘉军有互助互援的协议,眼下永嘉军被郑达公拖在青陵府一带,来不及援救我们。田公顺此时不对鸡公寨下手,又待何时?!”
台下议论声嗡嗡大作,有人点头,也有人大声问道:“田公顺想打就打,为什么还要以这个孩子作借口?”
我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道:“你怎么不想想,田公顺知道永嘉军和我们鸡公寨的关系,万一永嘉军将郑达公打败了,以后向他兴师问罪,他总得找个表面上看得过去的理由搪塞一下,说我们鸡公寨是咎由自取。”
我提高了声音:“所以,交出这个孩子也是死,不交出也是死。田公顺绝对不会因为我们交出了她而不攻打鸡公寨。而且他这一招也很阴损,我们若是交出了这个孩子,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想法,认为鸡公寨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以后还何谈在天下立足?还有谁会来投奔我们?如果没人投奔我们,我们这么点人,迟早要被别人灭掉!
“再请诸位弟兄想一想,田公顺就是算到我们会为了要不要保护这个孩子而起内讧。若是六叔真带着这个孩子走了,有一部分弟兄也要跟着走。那时留下来的弟兄即使向田公顺说,孩子已经不在山上,田公顺提出要上山来搜,你们是让他搜还是不让他搜呢?他的人马只要过了鸡爪关,你们还能抵挡得住吗?!”
众人频频点头,我已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形也有微微的摇晃。正摇晃间,一只手静静伸过来,将我扶住。
我回头,正对上狐狸深沉的眼眸,这一刻,他的双眸中似乎含着太多的东西,急速向我涌来。
“大嫂。”老七在我耳边唤了声,我悚然清醒,狐狸也松了手。此时,所有的人包括二四寨主,都奔了过来,齐齐道:“六当家,听你的,大伙和田公顺拼了!”
这天晚上,田公顺带着八千主力赶到。至此,田军共计一万二千人,将鸡公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更要命的是,三寨主当日被挑了手筋赶下山后,竟投奔了田公顺,自此断了野狼们万一打不赢就躲进鸡心洞或从其他山路突围出去的念头。
别无他路,只有背水一战。
战事进行得很激烈,山寨中所有的人都上了阵,击退田军一拨又一拨的进攻。
鲜血染红了鸡爪关,旁边深深的山谷,也一次次落下新的尸骨。
只余我带着瑶瑶,和邓婆婆守着空空的山寨,我还得强装镇定,安抚瑶瑶和邓婆婆。邓婆婆整日念佛,我却知,在这样的乱世,念佛也没用。
不停有受伤的兄弟被抬了回来,屈大叔要顾着鸡爪关,我便带着瑶瑶照顾这些伤员。瑶瑶很乖,整日跟在我身后,不多说一句话。
听说狐狸派人突围出去,向江文略求助。可江文略此时正被郑达公的人马困在青陵府,回信说要鸡公寨尽力拖上几日,他会尽全力带人马赶来。
断了永嘉军前来支援的希望,野狼们反而更加拼命,无奈田军人多势众,寨中伤亡日益惨重。
伤员一个个抬回来,我对着他们的伤口无能为力,可他们仍然一个个笑着叫我“大嫂”。我喉头哽咽地应着,第一次,满怀真诚地应着。
这日午后,雪越下越大,我怕伤员们冻着,正想多生几盆火,门被啪地推开,几个人冲了进来。
我吓了一大跳,看清当先的那个雪人是老七,这才拍着胸口道:“老七,你怎么回来了?”
老七弯腰抱起瑶瑶,对我说:“大嫂,跟我来。”
我随着他出了寨门,见他抱着瑶瑶要往山下走,忙问:“去哪里?”
老七回头,他的额上不知何时被兵刃划出了一道血痕,眼眶更是黑沉沉的,定是几日都没有合眼。我心中一疼,他已道:“大嫂,我们只怕顶不住了,六哥说让我护着你和瑶瑶突围出去。等会我们到了鸡爪关,六哥便会带人攻出去,把他们攻出一个口子,你和瑶瑶赶紧逃。”
我木然愣在雪地之中,寒风刮过我耳边,生疼生疼。
议事堂的大门被忽然拉开,十几个伤得不太重的野狼走出来,其中一名伤了右臂的瘦高个道:“七当家,我们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了,但大嫂下山后也需要人保护,我们一起走。”
老七点头道:“好。”
邓婆婆抱了件狐裘也赶了过来,她替我披上狐裘,野狼们找了竹滑竿,我坐上滑竿,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中踏破积雪,艰难地走向鸡爪关。
瑶瑶,让我来保护你(下)
雪花乱舞,我脑中比这漫天的雪更混乱。
朔风狂吹,我心中的风却比这朔风更要汹涌。
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象一把把利刃,在我心头不停搅着,我极目远望,天空中唯有一团团雪,在北风的卷涌下嘶吼嚎叫。
鸡爪关已可以遥遥望见,老七看了看,跺脚道:“糟了,怎么六哥就带人攻出去了?!”
我的心陡然一缩,觉得呼吸似要停顿,不自禁用手紧揪着胸前的狐裘,大口喘气。
瑶瑶被老七抱着在前面走,她正看着我,忽然唤道:“婶婶。”
我向她勉强笑了笑,她却又道:“婶婶,您怕吗?”
“不怕。”我赶紧摇头,生怕吓着了她。
“我也不怕。”瑶瑶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语说得很清脆:“真要是死了,就可以和爹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却听她又加了句:“若是叔叔婶婶也死了,我们就可以很多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走到鸡爪关,我下了滑竿,这才知老七回寨中接我的这段时间,鸡爪关竟已被攻破,田军如蝗虫般涌上来,野狼们个个拼了命地搏杀,才又将他们攻了回去。
可是寨门已破,无法再坚守,田军轮流进攻,狐狸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全部人马杀下去,每步都是鲜血,寸土寸土地拼杀,这才将田军压回了山脚。
老七额头青筋直跳,回头道:“大嫂,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直走在我身侧的那个瘦高个野狼好象比老七还急,满头大汗,连声道:“不行不行,现在是混战,夫人根本出不去!”
老七吼道:“那怎么办?!”
瘦高个想了想,道:“得派人突入阵中找到六当家,让他将一部分人召在一起,冲开田军一道口子,夫人才能逃出去!”
他急急转身,挥手道:“去!你们赶紧突到阵中找六当家!”他身后数人齐声应了,便往山下冲。
他又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道:“夫人,请您放宽心,只要等到六当家带人杀出一个缺口,咱们就赶紧走!”
走?如何走?这一片混战,十倍于己的敌军,要牺牲多少野狼,才能为我冲出一条染满鲜血的活路。
我愣在破了的寨门旁。人生真是讽刺,就在要真正离开鸡公寨的这一刻,我却对鸡公寨生出从未有过的依恋。
洪安的家没了,爹娘死了;
永嘉府也不再是我的家,江文略已成陌路;
鸡公寨也要失去吗?真的只能在这乱世如浮萍一般飘泊吗?浮萍尚有一湖碧波相依,我与孩子又能有何依托?
山脚,所有的野狼都在拼了命地搏杀,他们一个个倒在雪地中。从鸡爪关这里望出去,那皑皑白雪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踏着这样的血路逃出去,今生今世,我还能想起“鸡公寨”这三个字吗?
我忽然抬头,望向老七,轻声道:“七叔,你带着瑶瑶找个地方躲起来。”
老七急得直跳脚,我却转身,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雪地中。瘦高个把我扶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夫人,你………”
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咬着牙爬上哨寨的了望台。
了望台上有一面鼓,一面墨色的战鼓。
这面鼓是豹子头死后,狐狸命人安在哨寨的。一来想让野狼们记住豹子头的血仇,二来作紧急示警及战时助威之用。安鼓时,他还笑着对野狼们说:只希望这面鼓永远都不要被敲响。
安鼓之时,阿聪顽皮,跳上去敲了两下,野狼们虽然都在笑,却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紧张来。
战鼓一响,就意味着他们要用生命来捍卫自己这最后一个家。
我持起鼓杵,望向山脚战场,用尽全部力气,击向鼓面。
咚、咚、咚………
鼓点如同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北风将鼓点声卷走,我不知这鼓声能不能传到野狼们的耳中。我只希望,这一刻,我将战鼓敲响,能让苍天怜见,让他们保住这最后一个家。
咚、咚、咚………
有小小的鼓点声插了进来,和着我的敲击。
我低头一看,竟是瑶瑶。她站在我身侧,紧抿着双唇,高高地举起另一根鼓杵,认真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鼓面。
我愣了一下,转而向她微笑,再度敲向鼓面。我听见老七似是嗥叫了一声,再一晃眼,他已带着几名弟兄,如闪电般冲向山脚。只余那个瘦高个和另几名伤员站在鼓台下,愣愣地看着我。
山脚下,野狼们似是杀得更凶了。
咚、咚、咚………
随着这鼓点声,我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竟撑不住身子,斜靠上鼓面。
瑶瑶停了敲击,我急忙撑直,扯出一个微笑,她便不再看我,再度敲响战鼓。
腹中疼痛一阵甚过一阵,我冷汗直冒,眼前黑晕,只能紧咬着牙,继续敲着战鼓。疼痛如浪潮般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已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战鼓还是山峰,只凭本能一下下地敲击着。
正在我再也无力支撑之时,邓婆婆和那瘦高个在哨寨下跳跃着嘶声大叫:“来了来了!永嘉军来了!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