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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煦无奈,踌躇半晌不情不愿地道:“我给你道歉,对不住你了何大少爷,这次总成了吧?”
何少一啪地一声合拢了折扇,忽地正色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对不住莹莹。”
赵成煦脸上青筋一浮,本来就不很白皙的面色更加显得黑沉起来,他似乎是动怒了,扯着何少一就往府里拖,边拖边说:“你给我进来!今天我还真非得跟你把话说清楚不可!”
何少一拿扇柄不轻不重地敲着赵成煦紧紧握着自己袖子的手背,嘴里说道:“松开,松开!你既愿意跟我说了,我自然跟你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赵成煦房里,丫鬟上来斟茶之后,赵成煦让他们都退了下去,看着房门悠悠地合上了,这才回身坐到梨花案一侧,抿了一口茶,抚摸着茶杯,抬头问道:“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说说旧事而已。”何少一合上扇子,也在一旁落了座,开口道,“首先问问你,两个妹妹你真是一样疼的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成煦的声音猛地提了起来。
何少一喝一口茶,用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晃了晃刚才被赵成煦掐得紫青的手腕子,慢悠悠地说:“我就想问问,你和云初是不是早就认识?当年将他送给我有何目的。”
赵成煦微愣了一下,接话道:“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当初是谁主动开口跟我讨要云初过去的?后来又是谁将云初提拔为贴身随侍片刻不离的?”
何少一眯眯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没有答话。
赵成煦叹口气,继续劝道:“莹莹走了两年了,纵使难过难忘,还是要往前看的。你何苦还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对了,上次我看你待那个张家的小丫头不错,这丫头行为举止还有眼里的神采,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莹莹,你难不成对她动了心思?”
何少一回过神来,怒道:“你这又是胡说什么?她才几岁?!别跟我扯远了话题!我只问你,云初是不是早就安排好要送去我身边的?”
赵成煦将茶一口气喝干,这才慢悠悠地道:“你为何不亲自问问云初呢?我想只要你开口,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少一握紧了茶杯,指节有点泛白,末了却又缓缓松了手,站起身来道:“那我这便回去问问他好了。爷爷那边,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回。”
赵成煦坐着不动,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赵筱筱粉面含煞站在门口,娇声质问道:“来了还要托辞走,少一哥哥就这么不待见我们赵府么?”
何少一径直走向门边,直直地向着赵筱筱所站之处走过去,碰撞之前赵筱筱无奈闪开身子,只听到何少一回道:“又关府邸何事?不待见的是人!”
赵筱筱冷笑道:“是了。少一哥哥待见的只有姐姐,姐姐走了就待见云初,现在又看上了一个孩子。少一哥哥似乎只对庶女、伶官、乡下人有兴趣。”
何少一回头笑道:“此话不错。可惜,赵小姐既不是庶女,也不是伶官,更不是什么乡下人。告辞!”
秋萤生辰
麦收完了之后,地里照旧种了些麦茬红薯。忙过这阵子,炎夏已经过去,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眼见就要到了秋萤的生辰了。
前几日,秋棠的生辰已经过了。秋萤也送了礼物,因为秋棠赞过那条五彩丝的腰带,秋萤再三问过柳长青确认他不要的情况下,转送给了秋棠。秋棠很高兴,从一堆礼物中挑出来一个木偶娃娃给了秋萤,提前送了秋萤的生辰礼物。那木娃娃现在天天握在小梨涡的手上玩儿,倒也算物尽其用。
小梨涡已经六个多月大了,下牙床中间冒出来两颗小白牙,刚露头不久,许是觉得痒痒,现在天天想啃点东西,而且啃得口水横流。大人吃饭的时候,只要有菜粥他就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可徐氏怕他太小消化不了,不喂给他吃。
秋萤这天看着小弟馋得难受,就偷偷喂了他两口,结果第二天小梨涡就不争气地开始拉肚子。吓得她泪眼婆娑地去找柳长青,边承认错误边请教办法。
第二日下午,柳长青就带了些磨好的米粉过来。他在下屋里将米粉放入干锅炒黄了,加了点糖,兑水煮沸,放温了之后,喂给小梨涡,喂了两三顿,小梨涡就好了。
秋萤乐滋滋地去找柳长青,进门发现柳公不在家,问道:“长青哥,柳爷爷又去赵府了啊?你昨儿个说套车去县城,是不是送柳爷爷去了?”
柳长青边收拾屋子边点头道:“是。路过存仁堂药铺,特意向大夫问了那个治小儿拉肚子的草头方。小梨涡怎样?好了没?”
秋萤乐道:“好了好了,又有精神了,也不拉肚子了。”
柳长青也跟着乐道:“你没再隔一会儿就掀开他尿布看吧?”
秋萤赧然道:“自从你说露出肚脐眼也爱着凉拉肚子之后,我就没再敢了。”
柳长青将被褥抱出去晒在秋阳下,扭头对着跟着走出来的秋萤道:“对了,你为什么隔不一会儿就要掀开他尿布看看啊?是不是婶子嘱咐你及时替他换尿布啊?”
秋萤撇撇嘴道:“不是的。我是想看看他拉没拉,是不是还是拉稀。”
柳长青忍俊不禁,噗嗤一乐:“就是这么个原因?吃仙丹也没见效这么快的啊!难道你连续不断地掀尿布掀了一天?”
秋萤到大门口将门插棍拿了下来,帮着拍打着被子,好让棉絮炸开,听到长青这么说,赶紧辩驳道:“没有,我就掀了半天,长青哥说不能露肚脐眼后,我就没敢了。”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疑惑道:“长青哥,我问你个事儿啊!大姐不让我问。”
那门插棍有点沉,秋萤敲了两下就停了手,长青接过来自己继续拍打着被子,边问道:“什么事?说吧。”
秋萤微皱起眉头,有点忧心忡忡地说:“小梨涡跟我长得不一样啊,长青哥!我问大姐,大姐说小梨涡是秃小子,所以不一样。我说为什么是小子就跟我不一样,大姐说长大了就跟我一样了。可我觉得她是嫌我问得烦,在哄骗我。我就想问问长青哥,你也是小子,又长大了,你跟我长得一样么?”
柳长青手一抖,门插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咳嗽了两声,左右看看,这才低头弯腰又捡了起来,也不看她,语带责备地说:“你哪来的这么多奇怪想法啊?以后不要瞎问了,会被人笑话的。”
秋萤低着头半晌不语,柳长青将被褥都拍得了,见她还不说话,就过去碰碰她道:“怎么了?”
秋萤抬起头来,脸上犹带着一点担忧,小声地问:“长青哥,你只告诉我,小梨涡腿里多长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不是病啊?”
柳长青再三拍着胸脯跟她保证绝对不是之后,她才又高兴起来,缠着柳长青问给她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柳长青不回答她,她又自己动手将所有可能藏匿礼物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当然一无所获。
一番折腾之后,秋萤显然饿了,往门槛上一坐揉揉肚皮挥挥手道:“长青哥,整点吃食!”
柳长青无奈地瞅她一眼道:“坐稳当了,好好说话!”
秋萤无奈地摆正了身子,双手合拢连拜数下道:“这位俊少爷,您行行好,给口吃食吧。这阵子我正顿上吃得少,大姐管着我呢,不让我饿了就吃。”
柳长青憋着笑,扭头道:“管的对,我这里也没吃食。”
待见她有气无力地抱着门框垮着小脸儿,心里又不忍起来,将从县城里偷给她买的绿豆糕拿了一小块出来,刚递到她眼前,她就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似的那般,直接把住他手,凑了过来在他手心里啊呜一声将点心一口叼走了,边嚼边哽叽:“俊少爷是小气鬼,给得太少不如不给。”
柳长青却打定了主意,不再理她这茬了。
再过得五六日,秋萤的生辰终于到了。这天秋萤醒得特别早,自己穿好衣服,央着宛知给梳了个歪把子小髻,缀上红头绳,又簪了朵纱做的红茶花。吃朝饭的时候,又帮着摆凳子又帮着端饭碗,然后笑眯眯地朝着徐氏伸手要红包。
徐氏笑道:“谁说你生辰我就给红包了?我给你缝了件秋天的斗篷穿。”
秋萤扭头不依,嘴里道:“娘别骗我了,大姐和二姐生辰的时候,你都给了红包的。”
徐氏再逗她:“你大姐二姐都大了,给些银钱也知道不乱花,给你你不都买成糖吃了啊!”
秋萤将头连摇,嘴里嘟囔道:“才不会呢,才不会呢。我另有用处,我不乱花。”
徐氏倒来了兴致,问道:“你有什么用处啊?说来听听。”
秋萤转转眼珠,张口就道:“我给自己攒嫁妆!”
宛如一口汤含不住,连忙转头喷到了地下,宛知也笑红了脸,张瑞年眉头皱皱,就要训话。门口正巧响起了柳长青的声音:“张叔,婶子,吃朝饭了没?”
宛如冲出去舀水漱口,抬头看看柳长青,笑道:“长青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刚才小妹找娘要红包,说要给自己攒嫁妆呢!你咋空着手就来了,也不给小妹准备个礼物?”
柳长青有点脸红,看了秋萤一眼,假意责备道:“越大越不老实,净胡乱说话。”然后又冲着宛如道,“礼物备下了,就是有点大,在门口呢,我叫张叔帮着抬一下。”
宛如好奇地瞅向门口,身边一阵风似的秋萤冲了出去,接着就听到她咦咦连声地问:“这是什么啊长青哥?水缸啊?你送我个水缸干什么?是嘲笑我吃得多么?不对啊,那也该送饭桶啊!”
屋里淡定用饭的宛知也喷了出来,连声地咳嗽个不停。
张瑞年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忧道:“这个孩子”
徐氏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默默地说:“没事,定出去了”
宛如已经走到了门口,欣喜道:“长青哥,这是木头浴桶吧?哎呀,这么大,哎呀,还有香味儿呢!”
张瑞年连忙出门,跟柳长青一起搭把手将浴桶抬了进来,摸了摸道:“这是柏木的呢!这么大,不少钱吧?长青你这孩子,柳公也真是的!就由着你这么破费做什么?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过个生辰而已,给做点好吃的穿个新衣服也就算了。大事小情一个劲儿地破费,这可不好!”
徐氏也跟着道:“不成不成,这个东西比后院的石桌还值钱呢!到底花了多少,我们算给柳公,可不行总叫你们破费!”
柳长青笑道:“婶子快别客气了,爷爷就怕你们客气,提前几日已去了县城里访友了,现也不在家。就算在家,你给银子他也断不能拿。这浴桶木头还不错,且能长用上几年几载的,大小也富裕,宛知姐和宛如妹妹也能一起用,是个实在东西,就不计较价钱了。”
徐氏也不能送回去只得收了,嘱咐长青多谢柳公。张秋萤这才大概明白过来,这木头缸是用来沐浴的。她围着浴桶转了几圈,忽地不乐意了,撅嘴道:“长青哥,你不怀好意!”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柳长青更是摸不着头脑。
却见秋萤边围着浴桶转悠边比划着,愤愤地说:“这用来沐浴的话,我自己既进不去,又出不来,水放多了能呛死,水放少了能蒸晕。”
几人盯着比秋萤个头略高的浴桶,开怀大笑起来。
秋闱逐鹿
这年的冬天似乎是要冷的样子,初秋秋萤的生辰没过多久,树上的叶子几夕之间就黄了,随风散落了遍地。
八月的时候,大房的张靖远要去京师顺天府参加秋闱乡试。去京师之前,李氏难得地到了二房这边来,还给小梨涡送了两身甚好的衣裳料子。坐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来意,原来她是听说了这秋闱乡试暗地里也是有些勾当的,想托人走个门子给考官大人使点银子,省得张靖远在这些人情世故打理上面不上心而吃了暗亏。
徐氏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来意。直接说道:“大嫂,你可是想问问柳公在京师中有没有认识的达官贵人?”
李氏将头连点,温言软语道:“想柳公乃是在皇宫中当值过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是经常被圣上邀了去园子里赏花的么?说不定因此识得几个呢!你也知道,你大哥和我这辈子只与土地庄稼打交道,可真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徐氏心中并不作此想,当下也笑着随口说道:“大嫂,我看这事儿不一定能成。你想啊,无论是主子娘娘赏花,还是圣上大宴群臣,这都是大场面啊!柳公虽然在宫内当值,但也就是个老花匠而已,这种时候,当是早早剪花浇水收拾妥当,然后躲得远远的去。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宴席上的达官贵人啊!”
李氏眉头缓缓地皱了一皱,思索了一小会儿,却没有着急,仍旧好声好气地说:“也不然吧。弟妹,你想若是主子看了哪些花栽培得好,说不定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