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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靖远道:“我只需要对周家老大老二保证,杜三娘会退下掌家之位,并且将周家的家产全部归还给他们兄弟二人,就可以了?”
柳长青点头道:“是的,大哥,剩下的就由我来办。”
。
张靖远于是离开停云楼,又匆匆地回了铜锣湾,自去寻那周家的两兄弟。
他刚下楼不久,停云楼雅间的门又开了,柳长青看看来人,伸手一让道:“郝大少,这边坐。”这来人竟然是郝世清。
郝世清缓缓出声道:“你既然信守承诺,没将我与三娘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当前来说服三娘听从你的安排。”
柳长青笑笑道:“我们没打过交道,你不信任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之所以将见面的地点定在停云楼,一是这是宛知少扬的产业,二来是知道你与这里的曹大掌柜素来交好。我与靖远大哥上楼时,这停云楼刚刚拿下门板开业,但是三楼此雅间的隔壁隔间却是掩着门的,想来郝大少是昨儿个夜里就赶了来了。但我并不是因为知道你在隔壁,所以才信守承诺的,为表诚意我甚至将靖远大哥都支了回去。”
郝世清道:“他不走的话,我也不会来。”
柳长青点了点头,不多说话。
郝世清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我二弟什么时候给了你那么一张条子?”
柳长青道:“今年八月份的时候,宛如出嫁,世进送了一份贺礼,是一对金镶玉的茨菰叶上金蛙,做工精致寓意吉祥。后来秋萤想按照那个样式另打一对儿,也作为新婚贺礼送予别人,就从宛如那里要了过来,交给了我。我无意中发现那盒子的底层有些乾坤,后来就发现了世进藏的那张条子。”
郝世清皱眉道:“我二弟将那条子藏到给宛如的贺礼里做什么?”
柳长青笑道:“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贺礼世进早就备好了一份儿,却是给秋萤的,就是那对茨菰叶上金蛙;后来遇到宛如成亲,便也备了一份贺礼,只是两个礼盒却是一样的。阴错阳差地将贺礼拿错了,却在登录在册之后才知道此事,所以那日世进在张家二房门口流连踟蹰,面色不豫,似有心事。他是不好意思要回礼盒重送,又怕宛如发现了盒子里头的乾坤,更加说不清楚。”
郝世清继续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世进的藏那纸条莫非是知道你会去找我不成?”
柳长青抿一口茶,然后扬手告了个罪道:“郝大少莫怪,其实世进的纸条,我只给你看了半截。全条共有八个字,是世进留给秋萤的话:恭贺新婚,长青可信。我将这纸条取出来后,一直妥善收着,准备与秋萤成亲的时候,代世进将纸条给秋萤看了。不料中间出了这种变故,我与你素无交情,冒昧到访你定然不会与我多说,迫不得已,将条子一截为二,只给你看了后半部分,这才获得了你的信任,问出了想知道的事情。”
郝世清气道:“我说世进怎地如此未卜先知?事先给了你那么一张条子!原来是你在搞鬼!”
柳长青连忙起身,又亲自布了杯茶,端给郝世清,也改了称呼道:“郝大哥,郝张两家虽然有些旧怨,但后辈向来处得关系不错。我、秋萤与世进更是彼此亲厚。长青的确是诓骗了你,但事出无奈,用意是好的,还请你不要生气,不要怪罪。昨日里我们已经谈了许多,目标也都是一致的,今日还需要你从中大力斡旋方能成事。”
郝世清拂袖坐下,脸色依旧不豫。
柳长青连忙又道:“杜三娘在周家并未产下儿子,小铃铛日后出嫁,这嫁妆又能带走多少?这周家的家产迟早还是落回到周显成与周显贵手中,又何必苦着自己在周家做他们的大管家?为他们看管家业受累还不讨好?”
“其实昨日我们就谈过了,这次的事件,就算杜三娘能够顺利过关,不被他们拉下马来,但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们一计不成还可以再生一计,尤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已经心存怀疑,日后稍有不慎,东窗事发就不是个让出管家之位就能了结的事情了!除了名声难保之外,只怕性命也是难逃,小铃铛也跟着讨不了好儿!”
“不如就此急流勇退,虽然将周家的家产悉数归还了过去,但是张家的赔偿却可以全部留给杜三娘自己,毕竟这三儿子因为是个傻子并未成家立业,还是归在杜三娘与周老太爷门下看顾。此事若是私了,将周家家业分给那两个儿子,这傻儿子已然西去,赔偿银两留给老父继母与同样还小未成家的妹妹,也是名正言顺。”
郝世清冷笑道:“听你所言,似乎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们好,一点都不提张家,你可真是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我不是你的对手。”
柳长青也不恼,只是道:“我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张家不吃官司。之所以听起来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过是以为我们共同的对头是周家那俩公子罢了。其实就算张家吃了官司又如何?炭气中毒古来有之,除了炭质不好之外,还有很多诱因,比如雨雪打湿了木炭,未等晒干便拿来用了,导致湿烟熏蒸;又或者是房间过于严密,丝毫不通风,导致炭气无法散去,盘旋室内积多成毒等等。如今两方都没有证据,各执其词,我与张靖远两个举人在此,写张辩讼状不再话下,县老爷也未必不给面子,所以张家也未必就会输了官司。”
郝世清伸手打断柳长青的话,叹道:“你不消再说,我尽力劝得了她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明日午前,还有2…3更,敬请期待。各位对这官司有何见解,也请说出来。嘿嘿,别忘记撒花谢谢!
峰回路转
柳长青与郝世清达成共识之后,杜三娘一到就知情识趣地退让了出去,他们足足谈了有两个时辰,雅间的门才再度打开,杜三娘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郝世清向着柳长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柳长青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三日后,柳家赔偿的一千两白银送到,周家的傻儿子请了法式做了道场,也终于入土为安了;孰料一干人等还没从坟前回去,便有下人来报,周老爷伤心过度也咽了气,于是,周家的哀乐再次鸣响了三日。
事后,按照约好的那样,周家的老大老二仍旧是借机闹了一番,将杜三娘从掌家之位上拉了下来。但是也并未过分,分家产的时候好歹给小铃铛留出了一份嫁妆,那赔偿的一千两白银也全数给了杜三娘,甚至在周老爷死后,以继母年轻不便就此耽误终身为由,将之赶出了周家。
一个飒飒冬日,杜三娘拉着小铃铛,走出了周府。
数载青春,几年心力,最后只余得怀中一千两银票。
柳长青与秋萤驾着马车,静静侯在周府外面,见到她们娘两个从以前的仆婢成堆到如今的形单影只,也不禁感慨万分。
杜三娘四下看了一会儿,无果,这才拉着小铃铛走过来上了马车。
秋萤打开马车帘子,小声说道:“他不合适露面,转托了我们。”
杜三娘身子顿了顿,转头过来轻声一笑,道了声:“谢谢!”
马车驶出铜锣湾之后,小铃铛就在车内坐不住了,她一向坐轿子,第一次坐马车,觉得稀罕得很,秋萤将她带到外面长青驾车的车辕处,让长青看着。
马车内只剩下了秋萤与那个传言中很“厉害”的杜三娘,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秋萤咳嗽两声,先开口道:“那个嗯,我们这是上京的路上。铜锣湾、密云什么的,都不适合待了,郝世清托了我们赁了个小院儿,就在我们菜园子附近,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杜三娘坐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她道:“多谢你。”
秋萤想了想,又道:“我长青哥说,说”
杜三娘侧目笑道:“说什么?”
秋萤小声道:“说郝世清他心中一直有你的,他成亲这几年还没孩子,只是碍于娶的是里正的侄女,才一直没有纳妾。过上几年,等这边的事情淡下来,你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还有小铃铛,到时候未必不能进门。”
杜三娘也是神情柔和地侧头听了,然后转脸微笑道:“进门做妾是么?我宁可一辈子待在京中那个小院儿里。”
秋萤有些讶然。
杜三娘拂拂鬓边的发丝,柔柔地开口道:“我这个人,其实一向有主意得很,性子很倔强,否则当年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就嫁进了周府。我虽然出身青楼,却因为皮相生得好,从小就被当成摇钱树来栽培,十六岁那年开苞夜,郝世清买下了我,却并没有得到我。”
秋萤小口微张,摸不准她说这些做什么,继续讶然。
杜三娘以为她听不明白,就笑笑道:“所谓开苞夜,就是青楼姑娘的‘洞房花烛’,只是新郎由价高者做;所谓得到,是指行周公之礼,有夫妻之实。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恩客是谁,我将之灌醉,然后趁着夜色逃出青楼去,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只是我低估了世清的酒量,他并没有醉。我逃到城外的时候,他驾车追了过来,让我上了马车,没敢带我直接回铜锣湾,为了甩掉和迷惑追兵,辗转了附近几个县城,再布下痕迹做出南逃的样子,最后风声小了,才将我放掉。”
秋萤诧异道:“他将你放了?”
杜三娘点点头道:“是的,放了。只是我无处可去,又难得见他是个正人君子,便打定主意这辈子跟着他了。看得出他也是喜欢我的,就编了个谎言,说我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然后将我带回了他的老家,也就是铜锣湾。”
秋萤点点头道:“嗯,后来的事情,郝世清跟长青哥都说了,我也知道。”
杜三娘摇摇头道:“不,有件事你们是不知道的。那周老爷是早有准备等在那里的。我开苞夜那日他也在青楼里,隐身在雅间中,他自然是认得郝世清的。后来听说我逃了,猜测郝世清最终会将我带回郝家去,便从青楼老鸨手中廉价购得了我的卖身契。他侯在郝家,将我成功堵在那里,手中又有卖身契,世清毫无办法。”
秋萤听得唏嘘不已,不曾想中间还有这些曲折。
杜三娘接着道:“我以为郝世清是知道的,是与之谋划好了的,是我眼力不行看错了人,这才愤而嫁入了周府。后来是周老头自己告诉了我实情,我才知道冤枉了世清,但是周老头之所以告诉我,也是因为那天正好是世清的新婚之喜了,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周老头派我去送贺礼,是为了让我死心也为了让我难堪。不成想,新婚之夜洞房花烛的时候,世清居然会鬼使神差地从郝家后门走了出来,我当时站在他家后门外的小树林边上,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接着他就看到了我,跑了过来,抱住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秋萤听得脸颊滚烫,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她从来不知道在村子里“声名狼藉”的勾栏院出身的女子,原来嫁人前竟然是冰清玉洁的;也深深地为他们之间的一段曲折离奇的孽缘而感慨叹息。
杜三娘从往事中回神,歉然地笑了笑道:“我失态了,跟你一个未成家的姑娘家说这些,别吓着你才好。”
秋萤摇摇头,真诚地道:“我祝你们劫后重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三娘笑笑,又道了谢。
秋萤想了想问道:“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你很喜欢郝世清,为何不肯进郝家门呢?”
杜三娘道:“我不是不进郝家门,我是不想去做妾。因为郝家门里还有另一个女人,一来我不想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添堵;二来也不希望自己时时吃醋,眼不见为净吧。”
见秋萤若有所思的样子,杜三娘再道:“你的长青哥身负大才,难得他放得下雄心抱负,只愿与你长相厮守,你要珍惜。假如日后遇到什么风波,不要赌气,要信任他。”
秋萤知道她是有感于自身的经历,便连忙点了点头。
杜三娘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听说你家在南小巷种菜不很顺利?”
秋萤愣了一下,不愿瞒她,就点了点头。
杜三娘捏着手绢,掩唇一笑道:“既然住成了邻居,有什么难题不妨去跟我说说,我不像你长青哥雄才伟略,但是却有一肚子坏主意。”
杜三娘说完眼风忽然一利,喃喃道:“若不是世清亲自求我,周家如今仍旧是手拿把攥地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想将我从掌家之位上赶下来,谈何容易?”
秋萤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好似有着千般面孔,让她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来。
杜三娘被她的眼神激起了性子,问道:“你可是不信?”
她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忽然开口道:“你们可是想将那四时鲜皇商的身份夺过来?定下的计策应该是让菜地不只是菜地,除了果蔬之外,尚有美轮美奂的园林景致,然后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