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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老夫人认定是晚生招惹您女儿,那就更该让我离开才是。”子诺对乐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声音中未免带了些冷厉。
乐裕峰上前一步看了自家妹子,冷声道:“我妹妹手上是怎么了,子诺,你打伤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铃兰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扬声道:“她手上是我抓的,与我夫君何干?我抓她也是因为她不由分说就要打我,周围之人均可作证。”
乐裕峰瞟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娶继室了,当真负心薄幸。”
铃兰丝毫不让:“那你妹妹离开俞家数月就嫁了人,又该如何说呢?”
乐氏反应了过来,朝着铃兰大叫道:“她算什么继室!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靠着狐媚手段抬了姨娘,又不知怎么扶了正,如今也装出正头太太的款来。啊呸,我就打你怎么了,只恨我早先怎么没把你打死呢!”
乐裕峰再次扫向子诺:“没想到俞家如今益发胡闹了,一个妾都能做主子。”
铃兰还要说话,子诺轻轻拉了她到身后:“俞家的事不劳乐家操心,还请乐提督先管好自家的事情再说。刘给事参你父亲收受贿赂,诬陷忠良,犯下法律三十七条,参你在外面包□,养外室,逼娶良家女为妾,甚至纵奴行凶打杀人命,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这折子皇上可还留中未发呢。”
乐裕峰脸色变了一变,终究还是恨声说:“好个俞编修,你的口才乐某算是领教了。咱们走着瞧。”一拂袖带了一大堆人呼啦啦走了。
俞子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说:“跟在乐裕峰身边的是子谨么?”铃兰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家里事情多,三房送了子谨给乐裕峰做妾的事情她并未说给子诺。
子诺轻轻的叹息:“三婶糊涂啊,就算子评惹出了事,他乐家私自抓人也是大罪,应该告到京兆尹处按清空论处,怎么能把子谨送去给他做妾,以求私了?当年还是她说乐家人嚣张不讲理,甚至从乐氏的嫁妆单子上推断乐家收受贿赂,可是这么一转眼,也是她把亲生女儿送到这样的人家去,当真不知所谓。而我,竟然是看到折子才知道这件事,也是我没照顾好妹子啊。”
铃兰小声的说:“这事也怨不到你,原是三婶想差了。看见乐家富贵,又攀上了德妃这个大靠山,这么多年在京里横行霸道也没见有什么事,才做此糊涂事。我听说,子谨自个儿倒也乐意。乐裕峰的娘子体弱无所出,当时媒婆许了若是能生了儿子,就会把子谨扶正。”
“哼,你看乐裕峰那样子,是会把子谨扶正的人么?更何况他娘子只是体弱,可还没死呢?”
“所以说,富贵迷人眼啊,三婶这次可真是……”
两人还待唏嘘,猛听到前面一阵喧嚣,有人喊道:“皇上来观灯了,皇上来观灯了。”人群熙熙攘攘,俱向着正阳门方向涌去。
子诺和铃兰都无此狂热,调转了头朝反方向走去。他们身后屋檐的灯影里,有一个贵妇人和身边的人说道:“让雪儿死心吧,这新科榜眼,果真和她的妾室恩爱的紧。”
53开战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
官道旁的凉棚里,东一簇西一簇坐了不少往来的行商过客在此歇脚。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官府专用的黑马从众人眼前风一样的掠过;徒留下马蹄带起的黄沙飞飞扬扬。
“看来又是紧急军情,”一位老者喃喃道:“不知道南面仗打的怎么样了。”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平王谋划多年;圣上却是立足未稳;听闻平王的军队已经打下了广陵和徐州,便是打下大名府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赵老三你胡叨叨什么呢,大名府兵精粮足,城高沟深;那是那么容易攻陷的?再说当今圣上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大夏朝正统的继承人,平王这是反叛谋逆;以下犯上,师出无名,这种跳梁小丑要是能成事,我把脑袋摘给你。”
“我怎么胡叨叨了,谁是真龙天子还不一定呢。那平王起事的时候不也说了么,大行皇帝临终时下旨传皇位给他,这圣旨就在徳贵妃手里,是太子知道后发动宫变,逼死贵妃,矫诏即位,所以平王才发兵北上,要接回贵妃的遗体,夺回王位,以正朝纲。”
“我呸,乱臣贼子的话你也信。皇上若是真要传位给他,为何还要立靖王为太子?皇上重病长达半年,怎么不见下召他回京改立太子的旨意分明就是德妃那个贱人颠倒黑白,祸乱苍生,她手中的才是矫诏。如今南边大乱,把我们的财路都断了,就是这个贱人惹的祸。”
他二人争的面红耳赤,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独凉棚里面一桌人默默无声,铃兰一身男装,静静的听他们的争论,心忧如焚。
诚如这些小民议论的那样,老皇帝已于一月前驾崩,柴景昀即位,定国号为昌裕。可是就在大家为老皇帝的葬礼忙的昏天暗地的时候,徳贵妃忽然暴毙,死之前送出一封书信给远在金陵的平王,大意是说先皇临终时已下旨改立他为太子,传位给他,可惜被太子知道后发动宫变,害死皇帝,毒死自己,毁了圣旨。这话细想起来漏洞百出,可是德妃不惜赔上自己一条命以增加其可信度,逼的六皇子不得不反。
平王接信后痛哭流涕,三度昏厥,被救醒后就在近臣辛羽晋,郑淮,吴世芒的撺掇下起兵十万挥师北上,大夏朝数十年没有战事,各处兵事松懈,一时被平王打了个措手不及,金陵,广陵,徐州等多地被攻下。大军已逼近大名府。大名府是上京的一道重要门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刚坐上皇位的柴景昀立马调了京畿精兵增援大名府,以求遏住平王北上的势头。唯一可惜的是春天里羌族又犯边境,舞阳侯带领二十万薛家军正在西北御敌,如今接到国内动乱的消息紧急回撤,但是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赶来增援。
这些朝廷大事自有一帮文臣武将去头疼,铃兰心忧的却是另一件事。俞海村就在大名府向北不远,若是平王真的攻克大名府,不出三日就可赶到俞海村,到时候安哥儿可就危险了。铃兰听到平王起兵的消息后立马就想到了这事,子诺安慰她会让管事的去接了大家到京城暂避,但是铃兰仍不放心,执意换了男装随着小杨管事赶往昌州接人。
他们出来的时候平王还在打徐州,不几日徐州竟已易主,叫铃兰怎不心急如焚。幸好路上接到书信,四叔已经带了大家到昌州城内二房的宅子里暂避,昌州城虽然不比大名府城墙坚固,但是总比一个小村子好一些,铃兰这才安心了一点。
杨管事看出她的忧虑。低声宽慰道:“二奶奶莫要心焦。平王前头势如破竹是因为圣上没来得及准备,如今圣上已经调了三路大军增援大名府,薛侯也带着大军在赶回来的路上,当可阻住平王的攻势。再有一天就到昌州府了,一切等到了家再说。”
铃兰点了点头,按下心中的慌乱,喝完了水又和众人急急朝家赶去。
昌州俞府内,铃兰和海氏相对而坐喝茶细谈。一年多不见,海氏愈加容光焕发,可见这些日子来她过的颇为舒心。她已经有二个月的身孕,说话时会偶尔无意识的抚摸小腹。
看铃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海氏也有些不忍:“母亲还是执意不肯走么?”
“是啊,太夫人年纪大了,本来就不肯远离故土,如今加上你有身孕,她更不肯让大家一起长途跋涉去京城了。”
“如果说心里话,我也是不愿去京城的。这些日子大家讨论此事的多了,都说毕竟叛军离着这里很远,中间又隔着大名府,轻易打不到咱这来。即使叛军攻下了大名府,我们再走也不迟啊。”
铃兰拧着眉,手指轻轻的敲着案几,她也知道故土难离,俞家在昌州家大业大,一下子全然放弃远走京城是很苦难的决定。
可是,她总是觉得这次的战争不会轻易结束,主要是德贵妃毅然决然的赴死和在皇宫那次偷听到谈话,让她总觉得吴家已经谋划多年,这次起兵是势在必得。叛军这么短的时间里连下十几所城池,更是坚信了她的想法,更可怕的是,柴景昀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两方很可能在大名府以及昌州府一带展开激烈的争夺战,若是那样,留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她思来想去,大名府和昌州都不安全,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京城。如果平王真能打到上京,那么无非皇位上的人变变而已,上京的民众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连日来她苦劝诸人,希望大家能趁着太平的时候去京城。
可是无论她如何苦劝,老太太还有四叔都不愿轻易离去。听说叛军和赶去增援的神威军在大名府展开了几场战役,算下来还是神威军胜的多一点。大家更是认为,等薛侯的军队一到,叛军就会被击退,他们也不用躲避了。
铃兰还在思索如何劝动海氏,忽然自外面跑进来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粉面红唇,强壮可爱。噔噔噔的跑到海氏前面:“婶婶,婶婶,你看我抓的小雀。”
海氏温柔的抚着小男孩的头:“安哥儿,你又顽皮上树了,小心被祖母知道打你。”
“我才不怕呢。”小男孩骄傲的仰起头:“太奶奶顶多唠叨几句,又不会真的打我。”他说完话又低头逗弄手中的小雏鸟玩。那小鸟骤离鸟窝,又被他攥的很不舒服,惊慌的呀呀直叫。
铃兰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和海氏如此亲近,再也无暇想其他,只想把安哥儿搂尽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她温柔的朝着小男孩伸出双臂:“安哥儿,来给姨娘抱抱!”
谁知小男孩只抬头扫了她一眼,又扭身扑到海氏怀里:“才不!”
铃兰放柔了声音细细的哄她:“婶婶肚子里有小弟弟了,你不要闹他,小心碰到小弟弟会疼哦,来姨娘这里,姨娘给你剥松瓤吃好不好?”
安哥儿只是低着头逗弄着雏鸟不理她。
铃兰看着他手里的小鸟有些可怜:“安哥儿,待会儿鸟妈妈回来看不到雏鸟会伤心的,安哥儿是好孩子,把小鸟还给鸟妈妈好不好?”
谁知安哥儿突然抬头瞪目:“要你管?啰里啰嗦的女人,好讨厌。”
这下屋里两个女人都愣住了,海氏尴尬的笑了一下,推着安哥儿:“那是你亲娘呢,怎么能这样说话,你看你娘都伤心了。”
“他才不是我娘。”安哥一跺脚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太奶奶说了,她就是个奴才,我是主子,她不是我娘。”
海氏待要再说,安哥儿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回头看见铃兰僵坐在那里,眼泪哗哗的流了满身满脸。
海氏心下也有些不忍,慢慢扶住她的肩膀:“别哭了,别哭了。哎,安哥儿这孩子本性还是好的,只是太夫人有时候会对他说些闲话。”
铃兰再也忍不住,趴在海氏怀里失声痛哭。
海氏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脊背,心里也很酸楚。这就是姨娘的命么,千辛万苦生的儿子却不能养不能见,前些日子听丈夫说子诺几次三番的来信说要将铃兰扶正,她和丈夫也都为很高兴,认为她总算苦尽甘来熬出了头,没想到又被亲生儿子在心口插上一刀。俞家老太太也不是糊涂的人,却偏偏在嫡庶妻妾上认死理,幸好自己是她的嫡亲儿媳妇,要不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铃兰哭了好久,似乎要把这一世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最后还是丫环进来说四老爷在书房等她,才强忍着收了泪来见四叔。
俞正栾找她来主要是把一年来属于大房的田庄出息交给她,铃兰看着两张各五千两的银票有些发愣:“四叔,为什么这么多?”
“不多。这一张是田庄上的出息,你带给子诺;这张是铺子里的分红,给你的。你上次不是说要入我的股么,还出了这么多主意,真别说,用了你的主意后生意果然大好,我又把你的法子推广到其它地方的商铺里,也都不错。因此这些是你应得的。”
铃兰红了脸:“那些不过是随便说说,纸上谈兵罢了。怎么比得上四叔实实在在的辛苦,这些我不好意思拿。”
“拿着吧,你若不收就不是一家人了。听四叔的话。”
铃兰只得收了银票,又好奇的说:“可是这田庄出息也多了很多,我记得以前两个庄子一年出息顶多三千两,这多了将近六成啊。”
四叔神秘的一笑:“你四婶打理田地是一把好手,经她的手后,我们的田庄至少多打四成粮食。再加上春天里和羌族打仗,急需军粮,粮食都卖了个好价,所以多了些。”
铃兰恍然大悟,看不出海氏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如此能干。里里外外事事来的,怪不得四叔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