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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绿瞳僵尸依旧驮着她出去捣乱,途经一处乱葬岗时,有一僵尸跳出来,后面有许多村民在追赶,人声犬吠,火把微弱的光划破沉沉夜色。
这僵尸移动非常缓慢,它左边胳膊已被扯去,伤处没有血,它自然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拼了命地移动身体,试图甩掉身后的人群。
巧儿很不明白,驮着她的这只也是僵尸,可是它过得明显比眼前这位滋润很多,莫说是被人追赶了,它不追赶别人已是不错。
绿瞳僵尸在暗处看了好一阵,它比巧儿明白,这明显是一具刚刚成形的僵尸,不是每一个僵尸都有那么幸运,能够被葬在风水宝地。
大多数的它们醒来后灵气匮乏,终日为饥渴所困,却因为力量低弱,只能偷偷吸食一些体质孱弱的家禽。而人类实在不是一种容易猎取的食物,没有比之强大十倍百倍的力量,一般妖魔都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食物固然美味,代价却更加惨重。很大程度上,被人类烧死的僵尸比被僵尸咬死的人多得多。
一人一尸站了一阵,人声渐近,追上了那个步履沉重的僵尸,火把暗红的光落在它身上,它发出惊恐的哀嚎。
围上去的人很快便发现它无什道行,立时将它团团围住。绿瞳僵尸一直站在暗处,巧儿也有些怕,她紧紧抱着它的脖子,半天才轻声问:“你不救它吗?”
绿瞳僵尸抬头看她,眸若沉碧。巧儿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但是它没有去救,直到那僵尸被镇尸符镇住,烧成灰烬。
它待人群散去后才出来,火的温度还在,只是人声喧哗的乱葬岗又恢复往日的阴森沉寂。
它在火堆旁站了一阵,复又驮着巧儿前行,仍是去到另一乡绅府上捣乱。巧儿这时方觉得,它不是人,它只是一个邪物,在它的眼里,只有食物。
同类是什么?
回程的路上,一人一尸没有再做交流,只是路过一片山林时,它发现树上结着李子。它在树下停下来,示意巧儿去摘。巧儿便摇摇晃晃地站在他肩膀上,给摘了好些,脱了绸褂包好。
回到山上,巧儿将李子拿到山泉边洗净,仍是包回了山洞里。于是它吸收月华,她便坐在它旁边吃李子。
实在无聊了,巧儿这才挥舞着李子开口,言语之间还对晚上那只僵尸耿耿于怀:“我觉得你应该救它的,毕竟你们是同类么,如果其它的僵尸都被烧死了,你可不也只是早晚的事么?”
绿瞳僵尸肯定是没听懂,它接了巧儿手里的李子,很熟练地在李子上面咬了一个僵尸牙印。
……
这几日冲灵老道都没有上山,想来是生意繁忙之故。巧儿终日跟在绿瞳僵尸身边,那只红瞳僵尸也不敢再来吓她。
山间短岁月,转眼已入秋了,好处是山上山下果子很多,坏处是天气渐凉了。
冲灵老道总算也细心,就拿了些棉被、棉衣放山洞里,巧儿也就将棺材铺得厚厚软软。晚上她也穿得挺厚,山洞其实大多冬暖夏凉,但这只僵尸可不是冬暖夏凉的,所以她总喜欢把自己裹成棉球。
绿瞳僵尸便不满意,睡着睡着就去扯她的棉衣,一人一尸在棺中一直为穿多少层棉衣的事而争执不下。
直到后来,绿瞳僵尸发现了核桃,这件事总算得到了解决——她只裹一件棉衣,它就替她咬开核桃。多裹一件,誓死不咬。
几天下来,绿瞳僵尸咬核桃的水平大大提高,往往随意一口下去,整个核桃即裂而不碎,十分专业。
由此可见,熟能生巧四字,实在精僻。
第二日夜,秋意渐浓。
巧儿骑了绿瞳僵尸出去,在山间又寻回了很多熟透的果子。绿瞳僵尸显然很不明白——山洞里已经有很多果子了。
可是人和僵尸的想法明显不一样,他们似乎生来就高瞻远瞩,巧儿喜欢屯积食物,因为过了这个秋天,就将是漫长的冬春季节,果子就不多了。
而那个山洞,自然就是天然的地窖,果子放在里面极易储存。
绿瞳僵尸很快就发现了巧儿这样做的原因,它驮着巧儿满山遍野找果子。
就这么过了些时日,叶落菊残,山间的秋天较之别处更为苍凉颓败,唯松柏仍笔挺伟岸。
夜间开始打霜,温度渐降,巧儿便不想出来。秋末冬初的夜,连月亮似也偷了懒,变得十分少见。
无月之夜,绿瞳僵尸仍然出来活动,餐风饮露所获的灵力虽然远不及月华,但总好过于无。
巧儿自然是不懂这样苦行僧一般执着、枯燥的修行,绿瞳僵尸每夜仍是扛了巧儿出去,起初巧儿赖在棺材里不肯去。山间寒冷,她容易生病,一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
但那僵尸却只是不愿一个人的样子,每每仍是扯她,她便也就跟它出去了。
最后似乎也渐渐习惯,无非出去时穿厚些便是。
而那绿瞳僵尸对她倒还算不错,数百年清修,白天躲避阳光,夜夜纳幽阴月华,时日重叠,仿佛天地岁月一并停滞。有这么一个玩具陪着,昨日与今日有所不同,于是时间才有了意义。于是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
是以它从不觉得她麻烦,因为照顾她几乎成了它修炼之外的所有事。
那么多佛法禅经,想要教会修习者看破红尘、心如止水,而那些在后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灵妖魔,在灵性开启之初,最先尝到的、竟然是寂寞。
第七章:这个玩具学写字
这日,冲灵老道又上来,仍是写了符文给绿瞳僵尸。
巧儿就突发奇想,如果我也学会了这殄文,不就可以和它说话了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伸手想把棺中正在眯眼打盹的绿瞳僵尸推醒,绿瞳僵尸对于她的突发奇想早已是屡见不鲜,它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巧儿推了半天没反应,也有些狐疑,凑近了仔细去看,发现它竟然在装睡!
……
她趴在它身上,又往上蹭了蹭去摸它的耳朵:“你教我写那个殄文好不好?”
绿瞳僵尸闭着眼睛,俨然装死,一动不动。
巧儿去扯它的耳朵:“听见没有啊!”
半晌,它听见没什么动静了,悄悄睁开眼睛,正碰上睁大眼睛瞪它的巧儿。
它伸手把扯着自己耳朵的手扒开,巧儿又凑近它:“教我吧。”
它听不怎么懂,巧儿于是将棺材盖掀了,从里面爬出来,点上洞壁的火把,把冲灵老道留在棺前的符纸拿起来在它跟前比划,它也将那符纸接过来,在巧儿面前比划。
巧儿汗:“我不是跟你玩啦,你教我学写这个吧?”
绿瞳僵尸看了她一阵,仍不解其意,巧儿将那符纸上怪异的字体在山洞的泥地上一笔一画、歪歪斜斜地临出来:“写字,知道吗?你教我吧!”
那僵尸这次似是明白了,它接过那符纸,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终于以指代笔,在洞口的浮土上写字,字写完了,巧儿照着写了两遍,它很高兴的模样。巧儿却费神了:“这个字什么意思啊!”
绿瞳僵尸似也知道她不懂,在洞口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它突然“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巧儿兴奋了:“这是个死字?”
她也学绿瞳僵尸一般,“啊”地一声倒地,死了。绿瞳僵尸狐疑地伸手戳了戳她,一人一尸在洞里玩闹不休。
自此,这个冬天巧儿就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事——习字。
洞壁浮土上满是她的字迹,最开始十分拙劣,但她习得非常认真,这些字的意思,往往是它比划她猜,或许并不准确,但是大体意思她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白日棺中实在无聊,它也乐得教她以解闷。殄文在坊间流传的并不多,大多时候只能书以简短词语——那毕竟是妖邪之物的母语,世人纵然聪颖,但流传下来的也不过五六千字,哪有它懂得多来?
是以巧儿请的这个教书先生,实在是不错。
而巧儿从小家贫,在柳员外府上更是做惯粗活,习字她也是第一次,是以最开始老是记不住。绿瞳僵尸一不耐烦就眯眼装死,一动不动。
它把这当作陪她做游戏,只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能耐心地教她。巧儿只得百般讨好它,每每抱着它的脖子就夸它:“起来嘛,我知道你最好了,最男人了,不要生气了,我会很认真的啦。你起来嘛……”
它喜欢她这样贴着它的耳朵轻声说话,于是每次惹它生气了再左右哄哄,它便会起来再教她。
时间一长,巧儿也就知道,它吃软不吃硬的。于是经常的就递个果子什么的给它示好,它自然是不吃果子的,但是对于任何食物先递给自己这一条,它明显非常高兴,于是后面教她写字也会认真些。
而那些给它的果子,最终仍是一个不少地落到了巧儿嘴里。巧儿想着或许这就是人们都喜欢拜神的道理——这东西献上去了,神顶多也就是看看,找点优越感,而最终还是人自己吃了。
所以说,这世上实在是再没有比拜神更划算的事。
某日夜,绿瞳僵尸仍驮着巧儿去四十里外的襄阳城捣乱,回来时绿瞳僵尸觉出一处灵气充沛,遂停下吐纳天地灵气,巧儿在旁边玩耍。
突然后面深草乱树中传来人声,隐隐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嚎。巧儿伸头去看,但绿瞳僵尸的动作比她快太多,她头还未伸出去,已经再度骑在它脖子上。
处得高,她便看见原是两个道人在斗一个僵尸,那僵尸躲闪着符火,动作甚为灵活,看得出来也有些道行。
绿瞳僵尸自然也已经看见,在后面站了一会,眼见那僵尸快要不敌,巧儿便有些于心不忍。
她听过这些邪物的传说,那些传说里面,僵尸鬼怪总是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可是在传说之外,它们也是很可怜的,人类、并没有传说里描写得那么弱小,那些动不动就福泽天下、拯救苍生的传说其实很可笑。人类一个十岁孩童的智商,需要那些神灵妖魔潜心修炼多少年?
人类寿命虽短,但繁殖速度远比神灵妖魔迅速,所以若论种族延续,多年以后,或许神灵会陨落,或许妖魔会寂灭,但是人类,必然能够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巧儿看这只即将被人类捕杀的僵尸时,心中就是一个强者对于弱者的同情。你看,其实人类从来不需要谁去救赎,野兽吃人,于是有猎人;僵尸吸血,于是有道士。
无数善男信女可笑的乞求神灵的庇护,殊不知最强的力量,其实在于人类自己。人定胜天或许不一定全对,但是天要胜人、岂非更难?
绿瞳僵尸仍在暗处,两个道人很快处理了那只僵尸,狼牙月隐进了层云,那绿瞳僵尸突然跳出去,两个道人也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时更是面色大变——这、这僵尸眸泛绿光,显然已是飞尸,更可怕的是它竟然驮着一个女子!
二道士对视一眼,俱是惊骇非常。虽然古书上亦有记载一些妖魔能够被收服当座骑,但是能骑飞尸的会是何方神圣?
二人都不敢再耽搁,狼狈逃离。
那绿瞳僵尸在地上的野僵尸面前站了一阵,那僵尸并没有死,仍在微微颤抖,巧儿以为它要施救,不料它伸手摁在野僵尸灵台,绿色的光从野僵尸天灵盖涌出,流入它的身体。
半晌巧儿才明白过来——它在吸取野僵尸的灵力。
那野僵尸终无力反抗,待绿瞳僵尸收手时,它已经一动不动,巧儿不知道它是不是死了,但是她很心寒:“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开口,也不顾它听不懂:“你这是趁僵尸之危你懂不懂,何况它还是你的同类,你不帮它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落井下石?!你太过分了!”
绿瞳僵尸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仍是驮了她回山里,巧儿却一直耿耿于怀:“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不对,是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僵尸!!”
绿瞳僵尸似也觉得她聒噪,就低声吼她,巧儿更生气了:“你还敢吼我,我说得不对么?!你这个卑鄙小人!不对,是卑鄙小僵尸!”
它就算是不懂她说什么,却也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它也很生气,就低低地咆哮。
一人一尸就这般鸡同鸭吵架似的往回赶,两只都大光其火。回到山洞时巧儿还在赌气,裹了四件棉袄。绿瞳僵尸就伸手去扯,巧儿就紧紧裹着也不理它。
它知道这个玩具很容易受伤,是以和她玩闹时从不伸指甲,也不过分用力,于是扯了半天居然还没扯下来。
它很是不解,瞪着眼睛去打量巧儿。巧儿偏了头装睡,它又扯了一阵,终于摸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是殄文,翻译过来巧儿能懂——怎么啦?
巧儿在它胸口回复——我在生气!
它伸手也想在巧儿胸口写,巧儿羞愤,一巴掌将它的手拍了下去。
那一天,它在巧儿身上学到了一种情绪,叫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