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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因着激战,一人一猪全滚入了黑泥地里。
片刻后,山猪终于乏力的投降,让外貌纤弱的温岚气喘吁吁地抱在怀中,朝着竹篱笆外的观众踱过来。
“我就说她捉得到吧!”女孩儿嫩嫩的固执外加上了骄傲。
“哼!是她运气好。”男孩儿语气虽是不屑,心底却已起了些微转变。
女孩儿率先跳入竹篱笆内冲向温岚,其余的孩子包括方才那不服气的男孩也跟了过去。
“虎妞!”温岚抱着山猪像抱着个胖娃娃似的,冲着七岁女孩儿笑,“过来摸摸它吧!”
“它会咬人吗?岚姐姐。”小女孩有对可爱的小虎牙,这会儿显得有些戒慎恐惧。
“胆小鬼!你不敢摸我来摸。”
和小女孩长得一个模样的是虎妞的双胞胎哥哥虎子,就是方才一直不看好温岚的人之一,可这会儿,孤身擒住山猪的温岚已成了他的新偶像,虎子伸出手在已乏力的山猪身上摸来摸去。
有人开了头,后头人就不怕了,十多个孩子们簇拥着,有的摸蹄、有的捉毛,还有胆大的连尖牙都敢碰了。
温岚由着孩子们探索、触摸够了后,才放开那只苦命的课外教学品——小山猪。
“岚姐姐!”虎妞一脸崇拜的坐在温岚身旁,不只她,孩子们都已围到了她身旁,“我娘她们都说山猪有野性,很凶猛,你又和我娘她们长得不一样,又瘦又弱,怎么你会不害怕呢?”
犹是一脸脏泥的温岚笑如春风,“我和你娘她们怎么个不一样?”
“很不一样耶!”抢着说话的是另一个小女孩云雀,这些山上的孩子们都有个动物的小名,可比他们那些塔善全名来得好记多了,云雀的嗓音很甜,“岚姐姐好瘦、屁股好小、脸蛋儿好小、胳膊好细、全身又像雪一般白,”孩子说话向来无所顾忌,“我娘说,这就是营养不够、劲力不足、生命力不强的表征,还有小屁屁,那是生养不出孩子的。”
温岚笑得一脸无所谓,“那么现在岚姐姐连山猪都能驯服了,你们还认定我劲力不足吗?”
孩子们不说话,眼神略带迷惑。
“听岚姐姐说,”温岚倾身将向来最粘她的虎妞抱在怀里,对所有孩子说话,“一个人强壮与否不能单看外表,外在的粗犷蛮力虽占优势,但真正重要的是你的心,如果你能够训练自己有坚强的意志力,告诉自己永远不放弃,那么,你就绝对不会输了。”
“我懂了!”虎妞拍拍小手,笑得晶灿,“方才岚姐姐对着山猪时,一定一直告诉自己『我一定会赢、一定会赢!』而山猪却没有这样的念头,所以它就败在你手里喽。”
“聪明!”温岚揉揉小女孩头顶给予奖励,“可勇气与信心虽然很重要,技巧的训练也不能少,否则莽莽撞撞出手,没弄好反而揽危险上身,昨天我答应你们捉山猪后,就守在这里看它的主人如何下手,并记牢了方法,今儿个才能够一举成功的!”
温岚的塔善语并不是很流利,她只能试着用最浅显的字句来表达她的意思,幸好之前有拉姆儿,之后有飒柔夫人,这两个有耐性的人已陆续将日常用到的塔善语传授给她,不过,教学相长,一方面,她是孩子们的夫子,另一方面,她也从孩子们那边学到了不少俚语。
“岚姐姐,我好『倚欧细』你呀!”虎妞在温岚怀中撒娇。
“什么是『倚欧细』?”温岚和孩子比手划脚了半天,才搞懂它就是塔善语中的喜欢。
“我不但『倚欧细』岚姐姐。”云雀可不甘示弱,“而且……我还要认岚姐姐为女『卡符』!”
“卡符?!”温岚傻眼,半天后才格格笑,原来塔善语的“卡符”就是英雄的意思。
“岚姐姐是女『卡符』,那么谁又是咱们寨子里的大『卡符』呢?”温岚逮着孩子,原以为每个孩子会喊出自个儿父亲的名字,却没料到他们异口同声喊出同一个人的名字。
“飒骐亚!”
“你们的寨主?”
温岚早闻知此大名,飒柔整日在她耳畔叨念这男人的好处,原先她总当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夸张喜爱感受,却没料到在这群最自然的孩子们身上竟也见到了相同的爱戴。
“他真有这么厉害?”温岚有几丝怀疑。
“当然喽!”虎子不许有人质疑他的偶像,“寨主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咱们寨子里年年举办的武术大赛,他自十五岁参加到二十五岁,年年冠军,之后是他懒得再下场了,这两年才另有新的冠军呢!”
“是呀!是呀!”另个男孩花豹接口,“三年前咱们还小,寨子里咚咚咚地全是战鼓声,娘抱着咱们躲入山拗里早备妥的洞穴,飒骐亚领着爹爹他们抵御那些说要清剿咱们的官兵,他们有好几万人呢!咱们才数千人,不过……”
“不过,那些笨官兵全让飒骐亚设下的陷阱给捉起来了。”一个孩子不甘示弱接下去。
“后来,”虎妞在温岚怀里挪挪身子,“飒骐亚活捉了那些官兵亲自去与塔善王谈条件,逼使他们承认咱们鄂温克山寨是个自治区,不受他们管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飒骐亚是个『卡符』,却不是靠杀人而威风的『卡符』!”云雀笑嘻嘻的道,“他请来了些工人师傅说是中原来的,让他们教爹爹们在荒漠上引水耕田、教娘亲们养蚕织布,他说,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当土匪吧……”
孩子们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即使温岚想捂住耳朵也不成,她只得附和着笑,假装很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详述心目中的大卡符——飒骐亚!
温岚心底幽幽一叹,好不容易才从飒柔那儿逃出这男人事迹编成的罗网,却没料到,又再度在孩子群里感受。
这男人,如寨子人所言,可真不是普通的“凡人”!
也还不是普通的烦人耶!
“再上去一点。”
“左边一点……”
“不对,该是右边啦!云雀,你每次都左右不分!”
“谁说我不分的?”女孩儿满脸气恼,“我娘在我左手画了叉,右手画了圈,没错的。”
“都说错了还不承认,”虎妞拉过她的手,“你看看,明明是右手画了叉,左手画了圈的……”
“不对!不对!我明明记清了是左手叉、右手圈……”
见下头两个女孩儿即将开战,温岚的声音自高高树梢上传下来,“停止!丫头们,想玩的就得乖乖听话!”
两个女孩互做了鬼脸,争执的话题不了了之,因着岚姐姐口中那可以乘着风的翅膀飞翔的好玩东西而暂时熄火。
温岚在后山看中了一株老榕,它让她想起了江南故乡家里的秋千。
童年时,温多金特意为四个长得一个模样的宝贝女儿们,做了个可以荡得老高的大秋千,而且是可以同时坐下两个女孩儿,有靠背的,两个姐妹荡、两个姐妹推,无忧的童年。
温岚每次忆及美好童年时,一定会出现这个秋千,它轮流分载着四个格格娇笑的姐妹们,她们常会央求父亲使出全力让她们荡得好高,仿佛可以触着天上云朵似的那种高度。
所以她决定给这些孩子们一个,给他们一个欢乐的童年,毕竟,今儿个孩子们还封她做女“卡符”呢!
之后,她才发现这是个多么艰难的承诺,她着实看轻了这项任务。
她花了半天的时间和孩子们刨平了一块大木板,两端各钻了洞孔,费了不少时间在木板上方钉了块靠背,再找到两条长长粗麻绳穿过两端洞口。
前看工作还好,接下来的比较困难,孩子们不是不敢爬树,但她总担心让他们摔下来就很难向其父母交代,再加上,该如何将绳固定妥当也是件相当重要的事儿,否则做出来的若有危险,她可不敢让孩子们轻易尝试。
最后折衷,她和爬树技艺高超的虎子、黑熊一块儿上树,他们三个人在高高的树干上缠妥一个又一个牢实的结。
“岚姐姐好厉害,”
虎妞等小丫头们跳跃着,在温岚的示意下,下头的人找个胆大的先试了试,看见绳索牢固地发出了啾啾声响,孩子们迎着风格格笑,温岚总算舒了口气,她毕竟没让他们失望。
“岚姐姐,绳子绑好就下来吧!咱们一起来荡!”
底下是孩子们叫嚷的声音。
可……唉!问题来了,上树容易下树难,温岚首次尝到这样的窘况,在虎子、黑熊分别一个是倏然滑下,一个是七手八脚爬下了树,她还抱紧在树上。
“岚姐姐,你别尽顾着看风景了,快下来呀!”
孩子们叫嚣哄哄。
“虎妞!”温岚艰难地开了口,羞于跟孩子们承认这是她生平第一回爬树,上来时凭借着一股莽撞,下去时全然没了章法,她曾告诉孩子们只要有坚强意志力,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她连抓山猪都能靠着“我一定会赢”的念头办到,这会儿实在迟疑于告诉孩子们她不敢下树的事实。
“虎妞乖,去找飒夫人拿张梯子来,”温岚深吸口气,诚实为上策,尤其是对孩子们,“岚姐姐……嗯……不敢跳下去。”
一群孩子中有人发出哈哈讪笑,有人跳来跳去做鬼脸,很高兴发现女“卡符”终究还是有着弱点。
和温岚最亲近的虎妞惨叫了声,一脸焦急,“你撑着,我去找人!”
虎妞和云雀飞速离开,留个温岚挂在树上如秋风里即将落地的黄叶,她试了几下,最终竟吊在中途悬挂着,不上不下。
“跳!跳!跳!跳!跳……”
男孩发出鼓噪声。
“告诉自己我办得到就能做呀!岚姐姐,”叫苍鹰的小男孩用挑衅的语气说,“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呦!”
许久之后,温岚双手疲软几乎失了知觉,咬咬牙,眼睛一闭,她衡量了下,与其变成个胆小的骗子,还不如当个断了腿的女勇士算了。
我办得到的!我办得到的!
她手一松,整个人直直由树上往下坠落,闭紧眼,她等着跌落的痛楚袭上,全没料到迎接她的竟然是个柔软而又坚硬的触感,一个男人的胸膛!
温岚不敢相信,先睁开一眼,再睁开另一眼,继之,望进一片绿色汪洋。
一片萤绿而盛满嘲意的汪洋!
“卡符、卡符!飒骐亚、飒骐亚!”
是孩子们嘻笑的叫声让温岚回过神的。
一个绿眼卡符?!他就是孩子们的英雄人物飒骐亚?
男人始终不做声,望着手中轻若鸿羽女子的眼神充满讥诮,刚回到家,娘就在耳边叨念着这从中原来的温姑娘有多温婉乖巧,帮了她多少忙,又是多么地清甜美丽,硬叫他出来寻她回去吃饭,没想到,在他循着声音找过来时,却接着了这样一个意外!
温岚脸红至耳后,虽然之前她就没打算要给这条地头蛇一个好印象,可,唉!她心底一叹,再如何不济,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呀!
上午抓山猪沾染上的满脸泥还无暇洗净,一双手为了搓麻绳、刨木板更是伤痕累累,发髻也全走了样。
她自男人眼中读到同扎尔刚那些不识宝的家伙一般的嫌恶,他一定认定她又脏又丑又野蛮,才会这个样从树上跌下落入陌生男人的怀中。
她有些微恼,这个被当成英雄似的男人竟也同其它人一般,有着用外表评比别人的肤浅性格吗?
咬咬唇,温岚有些受伤害,不同于对那些塔善国蛮子,她竟在意起了这眼里有片绿色汪洋的男人的想法。
“我可以解释……”虽然孩子们将气氛弄得很热闹,她却觉得很僵、很窘。
“我却不需要解释。”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却很疏离,他将她放到地上站妥,离她数步之遥,看得出是被她身上残存的山猪味儿给逼的,唉!温岚心底一叹,现在又脏又丑又野蛮外,还得加上个——又臭,看来,她在这男人心目中是难以翻身了。
“我娘让我来叫你回去吃饭。”飒骐亚眼中又见淡淡的嘲弄,“如果我自孟格布那里听到的信息没错,原先她将你留在身边是要让你服侍她的,可这会儿,我瞧见的却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声音很轻,“我必须先警告你,我母亲或许柔弱可欺,却不是个傻子!”
“你母亲当然不是傻子,”温岚最恨遭人误解,她眼中有火,“因为他的儿子才是那种只凭事情表面判断是非的傻子!”
孩子们没了声音,有人胆敢当面喊飒骐亚是傻子?这岚姐姐果真与众不同!
孩子们不出声,有的吮着手指头,有的带着笑,瞧着热闹。
“你确定姓温吗?”接下来两人是用汉语交谈,孩子们只能半听半猜,飒骐亚冷哼,“我明明记得我母亲是让我来找个姓温的,有着温和、温顺、温柔、温良性格的中原姑娘。”
“姓温的姑娘却不一定温和、温顺、温柔、温良!”温岚抬高下巴,“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