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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到了京中,先见过岳父,便写了拜贴投皇甫谧,得了‘针灸甲乙经’,与皇甫谧言谈得知,裴楷已求出外镇作了安南将军,左思,王戎此刻都已离京任职,王衍亦即将出京就任元城令。潘岳辞了皇甫谧,便欲去王叔和府上求见。
有才驾了马车正行在路上,忽然停于街中,潘岳揭帘望去,原来前面围有人群,挡住道路,一时无法前行,洛阳市集本是繁华,人来车往不断,早有另外被阻的富豪人家使了家丁驱散人群,人群便议论着渐散,中间渐渐露出一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嚎哭的白发老头,原来人群围观,便是在看他,那老头哭声甚是苍凉,闻之令人不忍,潘岳见老人嚎哭,必有隐情,不由多看了几眼,驾车的有才早‘啊’了一声,潘岳也几乎同时认出那老泪纵横,伤心嚎哭的老头正是县里谢老汉,不知何故如此,忙下了马车,前去相问。那谢老汉于泪眼模糊时见到潘岳,便犹如见到救星,早爬过来磕头,直唤潘老爷救命,潘岳便相扶老汉,问何缘故,谢老汉断断续续说来,道是与谢玖祖孙两人购置嫁妆,来这洛阳城中选买绢布,市集热闹,二人皆喜悦游玩,谁知没过多久,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队官兵见了谢玖貌美,也不说个缘由便把谢玖给抓去了,现在生死不知。边说边哭,浊泪顺着满脸皱纹滴入地上尘土。
潘岳听完,已略知了个大概,忙问可知是哪里的兵,抓去哪里,谢老汉统统不知,只知是官差服饰,已抓走大半日了。潘岳想了一想,便道:“你先去报官,或许能知道此刻九妹下落,我去寻人打听。”又命有才掏出些钱银交给谢老汉。谢老汉正在茫然无助之际,有潘岳此言,尤如佛音,答应一声,抹了一把老泪,便跌跌撞撞地去了。
潘岳便转道去王衍府上,想问王衍打听。到了王府递进拜贴不过一会,便有一名十五六岁少年出来相迎,自言是王衍同父异母胞弟,姓王名澄,因父母双亡,现寄居王衍家,礼毕,带了潘岳一路穿假山,过荷塘将潘岳迎进,又道兄长要介绍他认识一个友人,所以并不出来相见,只做如此安排。潘岳又随他穿过一个厅堂来到一扇侧门前,却不知王衍要引见哪个友人,正待要说此番寻王衍有要紧之事,王澄便作了一个手势,禁声之意,又压低声音道:“我兄长和这友人正在这屋,因见你来,方临时如此安排,潘兄莫要见怪,请在屏风后稍候片刻,到时兄长自会与你引见。”解释清楚,伸手推开了门,面前果然被一架四扇屏风所隔,早已备下坐席,王澄陪潘岳在屏风后坐了。并不言语。
却听屏风那边一人言道:“人都道楚辞汉赋,有此一人,晋风二字当可传世了。”言语中,尽是赞叹之意。
潘岳听声音略觉耳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又听一人道:“他拒绝你,拂你颜面,你不见怪?”却是王衍声音。
先前那人道:“人之相交,贵在坦诚,既然坦诚,何怪之有?”
潘岳便想起说话这人正是傅咸,由此猜测,此时二人所论,恐怕正是自己,潘岳便知王衍之意,他正于与傅咸生隙一事有所遗憾,王衍不愧潘岳知已,寻这机会,设法从中说合。
却听王衍笑道:“听你言下之意,不但不怪,倒是颇为欣赏。”
那傅咸赞道:“他以才貌双绝闻名,一篇‘秋兴’冠尽天下文章,才名自是不假,那日相见,立于夕阳之中,背靠云彩,言笑之时,夕阳失色,风姿之美,恍若神仙,这绝色之名更真,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令人仰慕。”
潘岳见傅咸毫不掩饰,如此溢美之辞称赞自己,稍觉意外,又有王澄在侧,稍觉尴尬。
王衍又道:“你即如此说,自是不假,你父,兄皆与他是旧识,你又如此欣赏,却生嫌隙,岂非可惜?”
傅咸道:“所以今日便来寻你,那日我去寻他只谈公务,一言不合,抬腿便走,你知这是我的脾性,若因此不能与他结识,着实令人遗憾,我知你与他知交,正要烦你从中说和。”
王衍便笑起来,道:“即如此,就是今日罢。”当下,请出潘岳与傅咸相见。二人重新见过。潘岳亦道遗憾之心正与傅咸相同,傅咸方知王衍安排。
略略说过,潘岳不及言他,便对王衍将县里小民九妹一人于洛阳被掳之事告之,问王衍可知是哪一府上所为。王衍却也不知,只道这洛阳城中可纵兵强抢民女的却也并非止一家一府。
傅咸听了,也是不忿,抢先便道:“有这种事,我这便去查,你们等我消息。”说必,便自去了。王衍、潘岳见傅咸去查,自是最好,只因如今王衍已调任元城令,却是由从一品极高之职直降到七品极低之位,王衍禀性清高,不屑于名利,并不放在心上,然朝臣之间,人情似纸,此刻王衍若再出面,又还有几人能热心相助?此亦是人之常情。
王衍、潘岳便自在府中等傅咸消息,推测是哪一家所为,又相叙一些别来之事,王衍道潘岳有清廉美誉,政绩京城已闻,为令之道,尚须多多指点,正说时,忽听外面传来女子打骂之声,虽关门闭户,却清晰可闻。王衍便略有尴尬。潘岳却知是王衍之妻郭氏,这郭氏本来就天性刚愎贪婪,性情暴戾,又因王衍由尚书郎转任出京任元城令,心中忿恨,这日,正使了奴婢路上挑粪,王澄一旁见到甚为同情,便劝说几句,哪知这郭氏正是脾气无处宣泄之时,借此大怒,喝骂:“当初夫人去世之时,是把你托付给我,不是把我托付给你,岂容你来教训我?”卷起衣袖就来打王澄。只因这郭氏乃贾南风表姐,与贾南风关系甚好,仗着贾家之势,王衍也不能太过管束她,且王衍虽以辩才著称,但只论文,从不与人做口舌粗俗之争,曾有朝中裴邈因为志趣与王衍不同产生分歧。裴邈想攻击王衍又无把柄,便故意来找王衍,肆意辱骂,想让王衍应答,然后再诽谤他。但王衍声色不动,只缓缓地说:“白眼儿遂作。”可见王衍品性清高,不喜与人争执。眼见郭氏逞凶,王衍无法,潘岳想起义兄李阳,便欲行使这一旧计,对王衍道:“下次,你只对嫂夫人说不单只你说不能这样,你同乡李阳也说这样做不好。且看如何。”王衍得计,也不等下次,便出门寻郭氏说了,那郭氏忌惮李阳侠名,便不再行凶,以后行为脾气也稍有收敛,这李阳之名,却是连恶女子也惧怕。
王衍再进来,便一时可得安静,再与潘岳相叙,他自是知道从前潘岳与贾南风颇有一些渊源,话题便转到贾南风,道:“你可知道,太子妃恐将要废了。”
潘岳自然而然首先便即想到如今朝中正议的的废太子立齐王一事,太子即废,太子妃自然也不保,便以为此事,问道:“皇上已决定要废太子?”
王衍摇头,道:“太子废立之事恐怕还不是一时之间能定。”
潘岳也知此次朝野太子废立之争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皇上虽早欲废弃太子,但现在太子生母杨艳逝世不久,皇上尚念旧情,且新皇后杨芷又是杨艳之妹,与杨骏一同立保东宫太子。便令司马炎难以决定。潘岳便是心里有数,道:“那太子妃定是犯事?”贾南风其人暴虐,视人性命尤如草芥,他也是有所耳闻,只是庶人性命本是由主,且贾充是西晋开国功臣,地位牢固,权势显赫,要到废贾南风太子妃的地步,恐怕所犯之事不小。
王衍便道:“我们见她小时,性情已自乖僻,如今更是暴虐,近日已连杀数人。”
潘岳只道:“她家杀害人命,却也不算稀罕事。”言下之意自是贾南风所犯之事应并非如此,另有其他。
王衍道:“我说这数人,皆她手杀,有太子宠嫔梅美人怀孕,便是前日,她以大戟投向梅美人,腹剖子落,当时便母子双亡,皇上觉得她亲手杀人,毕竟太过残暴,不堪正室,因此要废。”
潘岳听闻贾南风竟至如此地步,便也无语道:“若皇上果真如此,却也是英明办理。”
王衍自以为潘岳与贾南风是故交,便有微奇道:“如此说来,你不助齐王与太子妃无关?”
潘岳见连王衍也生误会,也难怪世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了,也不解释,只道:“我以前虽与贾南风相识,与现在的太子妃却甚是陌生。”说到此处,想起王衍之妻是贾南风表姐,那王衍也不助齐王,却是因为贾南风之故了。而王衍此刻与己论起此事,自然不是道人是非,议人长短那么简单。想透此事,他虽不满贾南风残暴,王衍毕竟知己,虽王衍此人清高,必定不会开口,自己若装糊涂也能混过,只是若如此行来,岂非愧对知己?略一犹豫,便道:“皇上念旧,不若遣人对皇上提醒当年贾充立国之功,再者皇上后宫数千人,争风吃醋之事自是不少,只言年轻女子善嫉是平常事,或可化解。”
王衍心里暗记,又问潘岳以为遣何人去游说为好。
潘岳略一思忖,道:“与贾家相关之人皆不可,恐反弄巧成拙,余众多朝臣或能力不济,或不与贾家相亲,能行此事的也不过几人而已。”
王衍点头称是。
第 39 章
过得一日,潘岳陪岳父用过早饭,便有傅咸遣人往杨府送来书信,信中道是已查得九妹下落,原来九妹昨日竟是被抓入宫,因年轻貌美,皇上喜悦,当日纳入后宫,今日已封淑媛,且已有官差寻得谢老汉,赏了他不少金银绢匹,令他回家去了。信中又道这谢玖本出身微寒,如今既为淑媛,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因此修下书信,令潘岳不必再担心。潘岳阅毕,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九妹现在既已入宫,那己是无法可想之事,只是他知王弥是血性青年,若知此事恐怕要惹事生变,叫他如何不担心?必得赶快回去劝阻不可,便对岳父禀明,本来应多留几日,只是县里有事,今日拜访过王太医,取得‘人元脉影归指图说’,便行回去,不再拜辞。杨肇自是道:有事便去,不必来辞。
潘岳正待出门,却有宫里太监(官名)来见潘岳,道是太子召见。潘岳虽以前曾教太子姐弟们弹琴,但每日专心学琴者,不过长公主一人,太子不过玩玩,并不曾认真学,如今长大,更是没有见过,不知如何知道潘岳来了京城,且不知召见何事,随几位太监坐了车马,到了宫中换轿,行到一处拱桥又弃轿步行,见廊下另备有羊车,却非是供潘岳乘坐。
步过长长拱桥便是太子东宫,又随几位太监行入一大厅,那大厅巨阔,大柱林立,纱蔓如海,人行其中便恍若渺小,太监们在前面领路,潘岳随后而行,却似走不到尽头一般,因空旷,能听见人行路步声,一时听见对面也有步声传来,却是有人正行出。渐渐走近,却与潘岳擦身而过,潘岳察觉那人眼光似是不停瞟向自己,略有好奇,以为相识,便转身回头,那人本自一直打量潘岳,此时也正好转身回头,便与潘岳打个照面。那人二十来岁年纪,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却是一美男子,身着朝中五品服冠,却是并不相识,潘岳便微一点头招呼,那人亦点一点头,各自行开,那人边走尚多回头看了两次,潘岳一时略有疑惑,因见那人打扮并非宫里太监、宦官,又只一人,并无太监宦官领路,似是对此地极为熟悉,一个年轻男子,又是朝官,在这宫中出入自由便不尽合情理。
一时走到两扇巨大铜木门前,那门远远看来似乎只开了一条细缝,但到走近时,发现门开甚宽,可供车马出入,只因厅门俱皆巨大无比,门开了这么多,远看起来便犹如一丝细缝一般。
潘岳随太监走入,至一殿外,太监便请潘岳稍候,且自去了,另有宦官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宦官传进。潘岳进入殿中,但见殿高且大,一殿也不知是何物事,金碧辉煌,琉璃珠宝生辉,眩人双目,犹如置身天庭,却过得一会才看清除伺从婢女外,上座只有贾南风一人,不见太子,潘岳不敢多瞧,忙行礼。
贾南风笑容满面,显得甚是喜悦,令他起身赐座了。
潘岳便问太子召己何事,
贾南风只道:“你要见太子?他此刻不是在斗蟋蟀,便是在饮酒作乐,你要见他,我令人寻来便是。”贾南风却是用太子之名传旨。
潘岳便知是贾南风召见自己,至于贾南风如何知道自己来京,不用说自然又是王衍之妻郭氏告之。便又问太子妃召己何事。
贾南风见潘岳相问,便道:“咱们是多少年的故人,见你自是为了叙旧,我只想,以后你不管什么时候来京,自己先来见我,那样才好。”
潘岳虽见贾南风顾念旧情,对己嘻笑如初,然太子妃残暴奢侈之名久传,潘岳亦有所耳闻,心里自然不能再将眼前的太子妃当作十数年前那貌丑小女孩,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