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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听出她话中之意,自然不敢明言相问,只装不解,道是接了皇上诏书回京,杨太傅辅政,自然是由杨太傅授职,再说自己别无他长,唯行文写字尚可,太傅主薄一职已属高就。如此解释,又说了几句,便告退而出。此时方才回去一起安顿家里。第二日一大早又遣人往王衍、王戎、左思、陆机、陆云、乐广、周处等往日故交府中送信,言明已回京中,择日再聚。修完书信,便去宫中太极殿杨骏处候差,走到宫门时,只见大殿之上已聚了许多朝臣,或站或座,或窃窃相谈或默然不语,潘岳离京已久,一眼望去大多陌生不识。不敢多看,便想从旁边小门穿过,便有一须发飘飘的一品官员从那人群中走出,也不说话只大步直朝潘岳迎面而来,潘岳注目一看,便认得是返京后任了中庶子一职的王衍,却是大喜,早被王衍拉过一边。二人互相行礼,不及说别话,潘岳只简单言明自己任了太傅主簿,又问诸多大臣为何在此等候。王衍道是皇上病情不知如何,太傅又不令朝臣进见皇上,因此只能在此等候。便也不再耽搁潘岳,只道在此等他消息。潘岳答应,遂入宫去了。
入了宫有太监通传了进去,潘岳便只在偏殿等候,却是从早到晚等了整整一日,快傍晚时,才有太监传他去见,此时杨骏正要出门,便令他相随,潘岳应了,一众随从拥簇杨骏而出,坐了羊车,径往正殿行去。潘岳便猜必是去见皇上了。
果然,羊车穿园过桥,直入正殿,又下车行入司马炎寝宫。潘岳皆随在众人身后,此时,宫里掌起了烛灯,只见远远床榻之上卧了一人,榻前立着十数位侍从官员,为首有太子、太子妃、还有一名素衣女子,也许是司马炎宠妃。她见又有人来,只抬头望了一眼,便先行出去了。榻上那人,想必便是司马炎,只因寝宫广大,潘岳离得远,却是看不真切,这武帝司马炎,潘岳还是在数十年前见过一次,那时司马炎尚未称帝。如今别说离得远,看不清楚,便是离近了仔细看,床榻上那面目青黄,已现奄奄一息之现的司马炎,自然已不再是潘岳印象当中那威武之君。
杨骏只略看了看,见司马炎不醒,便嘱咐了几句司马炎身边的伺从小心伺候,又问了太医几句,令自己两名刚来随从换过两名在此伺候的伺从。便又率众人离去。潘岳因此只得远远的匆匆一瞥,又随之出了寝宫。这日,便有太监安排潘岳在太极殿中住下,却是不再令出宫,潘岳自是不敢有异议。
此后,杨骏每次去探视司马炎,均会换掉数名伺从,皆换成自己亲随,把司马炎身边常随的中书、侍郎、主簿、太医皆撤换成自己心腹。又不让大臣们守候在司马炎身边。后来便把潘岳也留下,撤走另一名宫内主簿。潘岳因此便常在司马炎寝宫内伺候,只是司马炎镇日晕晕沉沉,病睡不醒,极少有清醒的时候。
这日上午时分,杨骏正来探视,司马炎却渐渐苏醒,睁开了眼睛,茫然望了半日,眼前病榻前一大群人,除了杨骏之外竟是没有一个认识,皆不是往日自己身边熟识之人,显然不悦,便是异常严肃对杨骏道:“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杨骏只作没有听见。司马炎又要看这些日子的奏折,杨骏便把自己近日批发的公文交由司马炎看,司马炎看过,脸色愈是不悦,显然觉得杨骏所批并不令他满意。只是默然不语,并不说话。又闭了眼睛慢慢睡去,杨骏便自去了。潘岳在一旁俱皆看在眼里,暗想,若是司马炎此刻心里有知觉,定然要疑心他这国丈。
到了下午,司马炎又慢慢睁开眼睛,道:“朕要下诏。”便有中书行出,备好笔墨,跪于榻前。司马炎不理,又道:“传中书监来做诏书。”众人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办才好,潘岳忙领旨外出,传见中书监华廙。不一时华廙来见,备好笔墨,司马炎口拟旨意,令即日起,由汝南王司马亮与太傅杨骏一同辅政,共理政事。华廙写好,交司马炎阅过,封好退出。
潘岳所料不差,司马炎拟此旨意,显然已是疑心杨骏,自司马炎年老后,便疑心日重,将诸王皆遣回封国,如今京中仅剩汝南王司马亮一家。此时传旨令司马亮共同辅政,自是挟制杨骏之意。然而一连几日过去,潘岳却没听到有令司马亮辅政的消息,竟是不见有此诏颁布,潘岳在宫里打探消息,皆是无人知晓,此诏确实未曾颁布,犹似并无此事一般。心里便是暗暗蹊跷。这日从皇上寝宫退出,正是黄昏时分,春日黄昏印着这皇宫园林景色只觉十分美好,潘岳便不忙赶路,只慢慢向太极殿踱回,正边走边赏这景时,远远便望见华廙身影从花间廊下慌忙而过,潘岳正是纳闷之时,却没想又在宫中见着他,当下只从花园直穿过去,走近路便恰与华廙遇着,行过礼,不及多话,便直问道:“华大人,那日诏书为何不曾诏告公布?”
华廙神色十分害怕,发抖道:“那日出去,杨太傅说是要借了去观看,便一直不曾归还,我怕得极了,前去索要,也不曾索回。这可如何是好?”
潘岳又问他今日为何进宫。
华廙道:“皇后诏见,尚不知何事,只知中书令何邵大人已先去见了。”一时见有人来,华廙不敢多说,便自去了。
潘岳呆了一呆,却是不回太极殿,径去司马炎寝宫,眼见司马炎神智不清,气息奄奄。此时即无法可想也容不得他多想,早有一群人不等通报便进来,却是皇后、杨骏,又有中书监华廙,中书令何邵等人。皇后拿过刚刚拟好的新的一份遗诏当着华廙、何邵的面亲手拿给司马炎看。司马炎神色木然,看着这份遗诏,什么话也没说,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似是对这周围发生什么事浑然不知。杨芷等司马炎看过,便把新遗诏交由华廙、何邵二人,令他们带出宣诏。华廙、何邵去了。司马炎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又是略有神智恢复,见眼前只有杨骏、杨芷父女二人,遂断断续续问到:“汝南王呢?来了没有?”杨骏回道:“没有。”司马炎长叹一声,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溘然长逝。是年四月二十日,晋武帝驾崩,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立贾南风为后,尊杨芷为皇太后,封杨骏辅政太傅,统军大都督,辅政惠帝,统领百官。
第 48 章
武帝驾崩,全国大丧,然真正悲戚不能自持者,潘岳也只见司马遹一人,虽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因悲伤站立行走不稳,需人扶持,因杨骏住在宫中太极殿,汝南王司马亮害怕遭人暗害,不敢入宫哭丧,连武帝大丧也不敢来参予。因此司马一族虽兄弟子侄甚多,然武帝死时,却无兄弟在侧。大礼办过,潘岳方获准出宫回到家中。寻得空闲之日,与王衍、王戎、陆机、陆云、左思、乐广、周处荀灌娘夫妻等人一一见过。别人且不论,只这王戎如今年老,比起以前愈见守财,听闻他常与妻子二人关起门来夫妻两个数钱,潘岳到他府上拜访时,见他府中用于计算的木筹倒比以前在大数学家刘徽家中看到的还多。
皇太后杨芷为了控制局势,防止生变,依旧使杨骏居住在宫中太极殿,不曾移出,司马衷生性痴呆,不能处理朝政,因此朝权归杨骏一人处理。潘岳作为太傅主簿,常进出相随。这日,便有大臣奏道汝南王有谋反之意,当寻拿问罪。司马一族诸王出则总督一方军政,入则参予控制中央朝权,如今都在封地,留在京中者唯司马亮一支,杨骏又曾私下扣留皇上令司马亮辅政遗诏,另立新诏书一事,自然有些惴惴不安,视京中政敌司马亮为心腹大患,如今大臣启奏司马亮谋反,且不论有无其事,无非也是顺杨骏之意而已。
朝臣们奏过事后退出,一时无事,杨骏遣退众人,潘岳便即行出,未出宫中又有正宫太监候在宫门处相请,潘岳便随之入正宫拜见,有贾南风在座,行过礼,贾南风道:“我今日见了个稀罕东西,知道你没见过,因此唤你来见。”说毕,亲自捧出一个绣着金丝龙凤绢布包裹的四四方方物事,解开绢布,里面是个镶龙雕凤的大锦盒。并不急着开盒,只一笑,道:“你且猜猜是甚么?”
潘岳却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物事是连贾南风都说稀罕的东西,忙回了愚钝不知。
贾南风便郑重的开了金锁。给潘岳观看。潘岳只见是一晶莹剔透古玉玺,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隐隐然有光华暗生,见此情景,潘岳猜着必不是凡品,并不敢触碰,只细细打量,见玺上有一角缺失,用钝金镶补。见到此处略是一怔后,潘岳便恍然大悟,知道眼前这物果是天下最稀罕的东西,这物便是史书中所载奉秦始皇之命所镌,用材和氏璧,玉工王孙寿精雕细琢,成玺后作为天下皇帝身份象征,后辗转流传于各朝各代皇帝之手的‘传国玉玺’。那一角黄金,便是当年西汉王莽篡权,长乐宫太后怒将此玺掷地摔去,王莽以金镶补,只是没得几日又流落他人。心里想及此处,贾南风早取出‘玉玺’,潘岳便见正面正刻着‘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字,乃当年秦相李斯亲笔所书。这天下至宝‘传国玉玺’,其含义已超过皇帝本身,有它者便是皇帝,无它者皇帝便也不是。潘岳不敢多瞧,便即叩拜,连道惶恐,道:“皇上圣物,被微臣亵渎,请皇后恕罪。”贾南风道是无罪令潘岳起身,双手捧玺,轻念道:“受命于天。”
潘岳便回道:“皇上登基自是神授正统,天命所归。”
贾南风轻嗯了一声,把玉玺放回锦盒内,手指不停抚摸摩挲玉玺上钮雕龙,似是若有所思。
一时殿外远远便听见侍从,宫女迎驾之声一路传来。潘岳行礼,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司马衷步进殿中。走了进来便只嚷累,径到高榻上坐下。贾南风便问他做什么了。
司马衷道:“太后让我去写诏。”
贾南风又问什么诏书。
司马衷随口道:“给中护军张什么,对了张劭,还有司空石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就是令他们领兵讨伐司马亮。”
潘岳不敢多听,便禀告退,贾南风准了,潘岳巴不得一声,出了宫,方始松了口气。只在心里想,眼前这杨骏自是欲对司马亮不利,看贾后神情似乎也不甘心以后便被杨骏掌权,若是此时被杨骏如愿灭了司马亮,占得先机,贾后未免被动,以后更难行事。又司马亮那里也未必没有准备。如此种种。杨骏凶蛮严酷,贾后凶悖权诈,司马亮亦是凶暴不仁,也不知他们最后究竟是怎么一个结局。然此种种,竟真是未卜难料之事,潘岳只处身事外已觉凶险复杂,且先不去想他。如今潘岳心里的一桩心事,便是趁依附杨骏,杨骏又正掌权之时,尽快设法说服杨骏早定下立嗣一事,立司马遹为太子正是潘岳所想,虽杨骏其人是固执已意,不听劝谏之人,若是找个良机,想好说辞,倒也并非不能一试。一时如此想法,坐了个车回到府里,管事便报有王戎正在待候,到了前厅,果见母亲相陪王戎叙话,见到他来,母亲便退进后堂去了,王戎亦是潘岳数十年故交,他的性情潘岳自然熟知,乃是只愿守家,无事不愿出门的人,此次登门相候必是有事,因此便问他何事。
潘岳相问,王戎一时倒又似是不知如何说才好,只在厅中踱步,踱来踱去,方道:“正是有事,只是这事我若告诉了你,未免坏了别人的大事,若不告诉你,又未免心里不安,因此两下为难。”
潘岳便也不问他何事,只请座,却在心里一想,他说不告诉我心里不安,定是这事会对我不利,我才来京中不久,却是不曾与人有隙,只是现在依附杨骏,除非是有人对杨骏不利怕牵连到我,便也正好应了若告诉我,未免坏了别人大事这句,如今能不利杨骏的,无非司马亮,莫非?司马亮便要举兵起事?便道:“多谢王兄赶来相告,令我避祝之情,现在太傅任职本非我情愿,更不愿误人之事,却请放心。”
王戎知他猜中,又见他把话说开,便道:“我也是从廷尉何勖处听得消息,道是汝南王听闻有人诬告他谋反,心里害怕,便去问何勖对策,何勖建议他举兵起事。”王戎顿了一顿又道:“何勖自是如此建议,后事究竟如何,汝南王究竟是如何打算,却是不知。”他听得这个消息,却是知道潘岳如今在杨骏身边做事,怕他遭牵连受害,因此特来通知,令他有个准备,只是杨骏此人平日执刑严酷,遍树亲信,排斥他人,而且‘韵古义,动则违典’,自然早已引起朝中各大臣不满,王戎虽与杨骏无隙,却也早已不忿他,不愿潘岳知道后报信杨骏,令司马亮误事。自己本是一心只为救友,却正是怕因此得罪司马亮,枉做小人。如今见潘岳如此说,知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