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自楚王、汝南王尽诛,贾南风掌权,天下倒得一时太平,京中除仍是偶有美貌青年无故失踪,也再别无其他祸事。此事已不如以前秘密,几乎公开,都知贾后荒淫,常捉了美貌男子进宫侍寝,多则几月,少则数日,大多皆无声无息的于人世消失,自是被她杀害,也有几个贾后十分喜欢的,不但没有杀害,反而赐了财物官职,养在宫中。更有太医令程据,公然出入宫中,假与贾后关系亲密之威,以此成势。
此时潘岳又迁任廷尉评,补征长安令,任了新职,因此不能陪太子读书,也再不便常去东宫。每日办完公务便早早回家。
潘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前一天还是好好的,照常吃饭说话,并无异样,第二天便突然病倒,起不来床,潘岳听得下女来报,连忙赶过去瞧,一路到母亲房里,只见下人们都显甚是慌张,跨进房间只见母亲竟是十分严重,平卧床榻之上,双眼翻白,喉中嘶嘶作响,似有异物,好似喘不过气来,显得十分辛苦,情形危情。潘岳一时慌了手脚,忽见杨研从人群中走出,几步走到榻前,俯下身,凑到母亲脸上,用嘴对了母亲嘴吮吸,又用手轻轻按抚潘老夫人咽喉和前胸,口对口吸出一大口浓痰,潘老夫人方使喘过气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用手摸索,手在空中抖得厉害,似是双目不能视物,潘岳忙跨前一步,跪于榻前,只喊母亲,不知她要什么,心里十分慌乱,潘老夫人摸到潘岳的手和杨研的手,便颤崴崴地合在一处,眼中流下浊泪,颤声道:“檀奴,我不能见到墨儿成长了。”
潘岳难过异常,只劝道:“母亲千万别这么想,您好好养病,孩儿和墨儿还需要您的教导,您一定能见到墨儿长大。”
杨研跪于他身旁,说不出话来,只大颗大颗不断掉眼泪。
过了半晌,潘老夫人似有疲累之意,喘息声终于渐渐细了,潘岳、杨研只在一旁好言宽慰安抚,守候母亲渐渐睡去。平常每日相处,于母亲健康之时,潘岳并未觉到母亲年老,此时母亲病卧在床,自己在旁良久注视,方觉她白发如霜,容颜衰老,尤如日薄西山,黄叶入秋,又因病中,脸现痛苦神色,观之着实让人心碎。便是不忍不舍。又自从有了潘墨,更知父母当初养己不易,当时杨研分娩之时便十分辛苦,几次晕死虚脱,他与杨研夫妻情深,感同身受,育儿时自然又有诸多辛苦处,不胜枚举。潘岳如此想着,见母亲已自沉沉睡去。便立起身慢慢走出了母亲卧房,一边思索一边不知不觉来到花园池中桥上,放眼望去,只见朝阳初升,映照着花树下,假山旁、房廊中、庭院里的丫环、家童、伺从身影往来穿梭,显得明媚、热闹而有生气,与母亲病房中的情形又是截然不同。看着眼前种种,只想,如今官是越做越大,府里便是家僮怕也有数百人了。一忽儿又想起当初祖父、父亲身体都好,突然一病,竟直一病而故,幸得那时自己因情避世,能得日夜伺候相守于祖父、父亲病榻前,因此并未使心中留下遗憾,此时唯剩母亲在世,更该加倍尽孝才好。潘岳打定主意,不再多想,从桥上走下便直到书房,修下了辞官陈情书。
这一日公务未完,便有太监过来召见,潘岳料到有此事,便随之进宫面圣。到了正宫内偏殿,有贾后正在相候,行过礼,贾后便也问他潘老夫人病情怎样,需不需要延请太医,又需何种药材等等,问得也颇为仔细,潘岳一一回了。
贾后又问是否当真非要辞官,潘岳回道:“如今母亲年事已高,病情危情,微臣只愿日夜伺候陪伴母亲身旁。”
贾后不语良久,叹了一声,却是无奈,道:“你既然决定如此,我也不能强你所难。”又道:“我多少年辛苦,如今终于能够不再看人眼色,天下大事也由我一人作主,正想与你有一番作为,你却偏要远我。你行事总是每多出人意料。”
潘岳听这话,贾后是允准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便是谢恩,道:“多谢皇后成全微臣一片孝心。”
贾后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的折子,我可没有驳过,只要我能够作主,也不希望会有例外。”听贾后这意思,却也知道贾谧之折都出自潘岳之手,却顿了一顿,又自笑道:“我成全的并不是你的孝心,是你这个人,成全你的一世美名,千古流传。我倒也想看看你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
潘岳只道了惶恐。
贾后想了一想,又令潘岳不必离京,一则潘老夫人重病之人不能长途奔波,再则京中延医问药更加方便。潘岳因此谢过告退。
辞准了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有下人,又有乳母抱了潘墨过来相迎,潘岳问母亲现在怎样,又问杨研在哪,知道杨研此时正在母亲病房,因此抱过儿子,一路来到母亲房中,见到母亲正沉沉睡着,看气色似乎倒还安稳,杨研正坐在榻旁缝衣,见到潘岳便把手中衣物放下,立起相迎,潘岳嘻嘻一笑,道:“我辞官了。”杨研也是嘻嘻一笑,嗯的一声应了。
潘岳辞了官,每日只与杨研二人伺候在母亲病榻之前,因精心伺候,百般服侍,又有潘墨可爱,竟使得母亲病体渐渐好转,潘岳先遣了有才回中牟修缮祖居,待得母亲有些体力能够行动了,便收拾行装,携了母亲,妻,子举家离京,返回中牟。
第 55 章
公元296年,周处于西北战齐万年三年,屡战屡胜,战功无数,尽剿齐万年党羽,齐万年只剩下自己一支孤注一掷,眼见便要将齐万年一党尽歼。皇室成员为了享用胜果,多添功勋,11月,朝廷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周处为建威将军,隶属安西将军夏侯骏。因此,周处仍被推往最前线,受司马肜及夏侯骏这两个皇亲国戚管辖。周处因性情耿直,曾经得罪过梁王,自知身处险境,必被司马肜陷害,但为尽人臣之节,便不推辞,抱著必死决心继续西征。朝中只有乐广一人为周处说话,警告说夏侯骏、司马肜都是皇亲国戚,不会打仗,军队若不能由周处指挥,只令周处为先锋,必败无疑;朝廷不听。连周处的敌人齐万年分析局势,也认为若周处当主帅,则无法抵挡;若周处受制于人,则必可擒获。
297年正月,齐万年屯兵七万于梁山,司马肜、夏侯骏逼周处仅以五千兵力发动攻击。周处抗议:“我军没有后援,必然失败,不只会死,而且为国取耻。”司马肜不听,逼迫周处前进,与齐万年军战于六陌,士兵连饭都没吃就被推上战场,没有后援。周处知必败无疑,奋勇杀敌,五千人杀敌数以万计,终于弦绝矢尽,友军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皆不救援。有人劝周处撤退,周处却按著剑说:“这是我效忠死节、以身殉国之日!”他与荀灌娘生命中这一场大败战,以他夫妻二人浑身浴血,力战至死告终。
公元298年,石勒、王弥起义,自称一公,攻占青、徐两州,王弥多有谋略,凡要抢掠,一定先谋划它的成败,不留一点疏漏。他骑射迅捷,膂力过人,人称‘飞豹’。又有李特兄弟在绵竹搭建帐蓬,收容流民,不足一月,竟有两万多流民来投,当地官府刺史罗尚以为要反,晚上率三万晋兵予以突袭围剿,流民被逼而反,奉李特兄弟为首领,杀了晋兵晋将,攻占广汉,。把粮食拿出来分给百姓。因此当地百姓拥戴反军,痛恨官府。流民一直攻到幽州,将城围住,李阳既不愿率兵攻打流民,更不愿一城百姓饿死,率性开了城门迎敌,自己将官印文书悬于房梁,一夜之间不知去向,有传他羞于投降,自刎而死,也有传他弃官出走,重新投入江湖。只是再没有他的消息。
此时,荥州中牟倒是一片宁静详和,平安气象。裴頠只领了两名随从,正走在这田间小路上,他虽姓裴,但并非裴偕、裴秀一族,他是贾南风表亲,王戎之婿,现任国子祭酒兼右军将军之职,年约三十左右。他结婚时曾借岳父、岳母几万钱,弄得关系很僵,岳父、岳母每次见他连带女儿都没有好脸色。后来把钱还清,岳父、岳母才有笑脸。他这时候来中牟,正是寻访潘岳。去年他也在西北军中,周处、荀灌娘在被逼上战场的前一夜,已预知难免一死,曾留下一首诗,托他回京时交给潘岳。当然,他们那时都以为潘岳仍在京为官,后来裴頠回京后才知道潘岳早已辞官奉母,离开京城。因此此事一直未曾办妥,又这一年京中又有一些其他事情发生,便导致他来到中牟寻访潘岳。
此时已经到了中牟县境内,想找个人问路,一时路上无人。一阵风儿吹过,将路边的长草尽吹弯了腰,一个随从眼尖,便指着身旁不远处一条河流,禀道:“大人,那边有人。” 裴頠便向他手指方向望去,但见河边长草丛中,一个五六岁的稚童,蓬着头发,正学了大人垂钓。裴頠便走前两步,问那小孩这可是中牟县中,那小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因恐惊吓走了鱼儿,因此眨着眼睛,不敢出声。风儿已过,长草便都立了起来,又将小孩声形俱都淹没。裴頠却是呆了一呆,刚才一面,那小孩双目晶莹透亮,可直视烈日,又眉耳唇鼻,均生得完美无暇,虽处乱草丛中,又头发也是蓬乱,竟是十分有趣。便叹一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父母,生出如此漂亮可爱的儿子,也不去吵他,自去赶路,另寻人问过。却又于路边遇着一老农询问辞官奉母的潘老爷住在何处。那老农只抬头望一望天色,便道:“你只在这路边树下等着,一柱香内见到有车经过,车上有一老爷陪老母亲在坐便是。”说毕,扬长而去。
裴頠听言便在路边树下等候,果然,过不多久,便听有车马之声,缓缓而来,车上正是潘岳和母亲正在说话,原来潘岳恐母亲闲闷无聊,容易惹病,因此每日都陪母亲出来坐车散心,连乡邻都已熟知。
裴頠猜着这是潘岳,世人传说潘岳辞官奉母,孝之典范,今日亲见果然不假,便上前相见,潘岳下了车,与他见过。又问起王戎夫妇可好等,裴頠一一答了。便随潘岳慢慢走回家中。一时只见潘岳家红花绿柳更加繁茂,显得一派春光,与别人家不同。也不由心里暗笑,只想岳父说这潘岳天□美,亦是不错。
到了家里,另供茶点,裴頠提起周处之死,潘岳听了便是十分悲伤,原来,这些年,他每日奉母育儿,纵情山水,尽享天伦之乐,竟是不知此事。裴頠又把周处生前最后题的一首诗交给潘岳。
潘岳展开,见上面见着: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翻译:走吧,走吧,世上的事已经完结了,就骑上马去,看看西戎外族吧。我将低劣的野菜甘心当作美食(这是字面翻译,这句话应该另有深意),只希望自己能坚持到最后啊。)
潘岳看了这首诗,更加不能自持,离了坐榻,背向裴頠只面窗黯然而立。
裴頠知他不能控制悲伤的情绪,便不再说话,只默默饮茶。过了良久,方道:“如果一个世道,正直的好人做官不能善终,官运亨通的都是那些无恶不作的恶人。那这怎么能是正常的现象呢?”
潘岳心里也知裴頠远道而来,并非止报周处夫妻死迅那么简单,肯定是另有事务。此时裴頠显然便要触及话题,只道:“听你言下之意,似乎有反之心”
裴頠忙是否认道:“我一门忠烈,怎会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只是现在君上有名无实,朝权尽落妇人之手,作为臣子,难免要生拨乱反正之意。”原来裴頠虽是贾南风表亲,又有贾南风族兄贾模,这二个都是贾南风亲戚,却并不如贾谧那般仗势跋扈,见贾南风一味纵权乱政,□放肆,‘恐祸及己,甚忧之’,便思废贾后,另立太子生母谢淑媛为后,他跟贾模商议,此事唯有请老臣张华出面,张华虽不手掌实权,但他善于识人,推荐人才,朝中恐怕有一半官员都曾是他门生或与他多少有些关联。其声望著于朝野,先帝晋武帝曾说过,有张华在一日,当可保西晋一日。可见张华声望名誉地位。只是张华如今已经年迈,无意生事。且知‘皇上并没有废后的意思,如果臣下专意要行,恐怕皇上并不会赞同’。虽张华无意生事,裴頠、贾模并未放弃,这也正是裴頠来寻潘岳之意。
潘岳并不回头,只道:“我世外之人,听你说这国家大事。竟有如佛音,全然不懂。”
裴頠便不再说,想了一想,又道:“那我念一首京中目前最流行的童谣你听”说毕,便道“‘南风起兮吹白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岁髑髅生齿牙’”,这南风自是指贾南风,白沙是太子司马遹小名。潘岳自是听得出这童谣里浅显的含意。
裴頠又道:“贾后派人四处揭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