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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吹起了一阵风,她关上车窗,打了一阵寒颤,阻隔了风的呼喊,车内霎时安静许多。
“魏萍,我认识了一个男人,很为我的前途着想,帮了我很多,他可能真的可以照顾我一辈子。”月熠几经考虑才说出,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证明自己也一样幸福,并得到她的祝福。
“你爱他吗?”魏萍问的一针见血。
“我……不很确定,但他应该是爱我的。”
“月熠,你应该跟一个彼此相爱的男人共度一生。对你好、为你着想,那并不一定就是爱,真爱是能通过距离和光阴的考验的,就算时空阻隔也能历久弥坚;一辈子,是很长的,在还未弄清楚之前,千万别认定那就是爱啊!”
“但是,一个将近三十的女人,剩余的青春岁月已寥寥无几,如果我现在舍弃他的追求,我不确定还会有多少依恋的眼神能守在身后,等我回眸。”
月熠望着她,心想,难道就像我们一样吗?其中一方通不过残忍的考验,错失了机缘,爱就整个变质了;虽然仍旧关心对方、为对方着想,却已离爱遥远,转换成所谓高贵的友谊。
“我知道了,弄清楚再寄红色炸弹炸你!”
“那我被炸成重伤也心甘情愿。”
银铃似的笑声,已离她们久远,那是属于不识愁滋味的青涩年代;但是笑声里的真心与真情,是不会随时光的流远而变质的,那是永远、永远。
“抱一个好吗?”魏萍像个小孩在向妈咪撒娇。
“啊?”月熠不敢置信。
“我们从来没拥抱过,我在国外倒是经常和别人拥抱的;外国人一见面就喜欢抱,你现在不抱简直亏大了!”
月熠没再多想,挪近身子和她相拥,确定了她们之间的感觉;一种很久远很久远的温馨,留在亘古般永恒的记忆里。
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年假就结束了。
回到公司的月熠到Eric办公室门前,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不行!Lily不能再接这种片子了!她就要转型成功,不能功亏一篑啊!”
“她是香港大导钦点的人,你这样回拒,以后她会成为拒绝往来户的。”
月熠一身轻便的打扮走了进来,跟上次贸然冲进来朝他开骂的表现截然不同,嫣然一笑,她简短有力地道:“照Eric的意思吧!我没意见。”
这个男人,在签下她一年多后的今天,仍默默地为了她的工作尽心尽力、坚守本分;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道的辛酸,被他自行压抑而未曾显露在面前也说不定。
到手的肥羊又给跑了,公司的损失不可谓不小。于是总监悻悻然离开,徒留下两个人有默契的对望而笑。
“这支沐浴乳的广告企划,你看一下。”他照例将一叠资料丢到靠近月熠的桌面。
“你决定就好,我都配合。”她连翻都没翻,整分推了回去。
Eric虽然了解月熠对自己的信任,但总觉得今天的她不大对劲;定了定神,他凑近盯着她,从她不善说谎的眼睛里觉察到一些蛛丝马迹。
“Lily,你今天来找我,有别的目的吧!”他单刀直入的问。
“嗯。”她也不拐弯抹角。
“该不会是……”他终于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开始感到不安。
“没错。我的约,再过几个月就满了,有公司挖角,条件不错。”她表达得还算含蓄,但Eric似乎受到蛮大的打击。
“你是有选择去留的权力,但是……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们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为什么要走?”他勉强镇住逐渐沸腾的情绪,佯装平静的问道。
“Eric,你先听我说……”她屏气凝神,稍微调节了下呼吸才说:“我离开的目的,纯粹是私人因素;或许你会认为这样很愚蠢,但对我而言却很重要。我想知道,是不是全因为你的保护,我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进一步说,我想脱离你的保护,试试自己的可能性。”
Eric陷入深思,气氛胶着此刻的空气顿时凝滞成一片静寂。
“我懂了,我答应你。你有自己的坚持和梦想,我不拦你。”
半晌后,Eric明朗的结论,着实让月熠又惊又喜;或许,至少,他愿意试着体会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Eric。我很高兴你明了这个决定对我有多大的意义。”
他轻轻点头不说话,祈祷着她别再来一次这种把戏,一次已经够磨人的了。
轻易放她走,于公于私都是为难。公司瘦了荷包、他也少了很多收入,于公来说,很不划算;但不能经常见着她,确定她是否快乐生活着,甚至照顾她,对自己来讲更是难受。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别考虑会不会对谁造成伤害,好吗?”
看来他的祈祷没有奏效,该来的劫数还是会来。
“我相信你已长成坚毅的羽翼,不怕伤害了。你问吧!”
此刻,反而是月熠沉默地低下头,许久才又抬头对着他怯怯地吐出话,“你……还愿意给我幸福吗?”
她的语气娇羞而慎重,就像在求婚。
“哈!岂止愿意,那简直是我的荣幸。”突然放下心中千斤重担,他轻松得有些不像话,连说出来的话都像在飞。
“那么请你耐心地听完一个小故事,再回答我最后几个问题好吗?”
他看见月熠倔强的泪水,始终在眼眶滚动,不愿掉落;同时,也看见了她的决心。不忍也不想拒绝她玄虚的要求,反而很想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让她放松紧绷的心绪,也让她知道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有一对强而有力的臂膀等她倚靠,那就是他。
天知道月熠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把那些陈年的旧伤重新摊开在他面前。
无论是相爱却造化弄人、不能结合的魏萍;还是每当听见她谈起魏萍这名字,就对她拳打脚踢、骂她变态的初恋男友;抑或跟人打赌一个月内能把到她,得逞后居然冠冕堂皇地送她一首“Try to Remember的歌,要她只要记得两人之间美好回忆就够的范振纲;还有跟蔡智杰的那段若有似无、还来不及萌芽的小插曲……
她把记载在日记本里的爱,原封不动地重述一遍;甜蜜的、残破的、纯洁的……全部以真实面貌完整呈现。
从前的月熠总是把爱想得太简单,纵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受伤,甚至被爱的恐惧制约,不敢逾越雷池一步;直到遇见这个热情如火,却耐心温柔的男人,才赶走了她心中大部分盘旋不去的畏惧。
她原以为,他会用一种很激烈的手段来证明他的爱意;因为小说中的爱不都是轰轰烈烈的吗?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平静。在他的潜移默化里,她得以安心疗伤,随他轻柔的脚步,找回了爱的本能。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天使就是他,再不会有别人了。虽然还有残存几抹挥之不去的恐惧与不安,但她仍坚信只有在爱情里坦白,才能让这段爱情健康成长,有抵抗力、免疫力,大风大浪都不畏惧。
好不容易说完了她的故事,月熠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宣誓般郑重地问出一个问题。
“你会在意我曾经爱上一个女孩吗?”她的眼光甚至不敢直视他,现在的自己,在爱情里已近乎裸裎,毫无可以保护的遮蔽物了。
她几乎没有勇气听他的回答,虽然还有一丝信心,但是这类拿刀子给人来杀自己的事,她还是头一次做得如此彻底。
须臾,听见Eric浅浅的笑声,她反射性地抬起头。
“那都是过去式了,你认为我会去跟一段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回忆搏斗吗?”他的笑容和眼神,和蔼得像个父亲。
“你是认真的?”在她预想过千百种的答案之后,听到这般回答,她又惊又喜。
“那你认不认真呢?”这会儿,他又如同一个老师,望之俨然,即之也温。
月熠终于笑了,整个剖白的过程,对她来说,比看“七夜怪谭”还刺激;而无论如何,电影总算散场,令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很高兴,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使我不得不去确定,你我之间的爱情不会带给我另一个刻骨铭心的伤害。所以,我希望往后我们彼此不要联络,暂时从对方的生命中消失。
“让我们相约在两年后的圣诞夜,如果届时你仍愿意与我共度一生,就请在那天,带着你的诚心,回到我们初识的酒吧,让我们重新开始;不是以经纪人和模特儿的身份,而是以男人与女人的角色,上演一出只属于我们的戏码。当然,你还是有不选择出席的权力,你……答应吗?”
“等待你的真心已等了将近两年,我不会介意再多等另一个两年的;况且,你有你对爱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的固执是不会少于你的。”
月熠闻言,真希望现在夕阳就能照进办公室的白纱窗,这样,他就不会看见自己脸颊上的酡红,那种教人害羞又期盼的幸福颜色。
第七章
在初换公司的第一年,月熠的新东家替她接了满满的通告,她凭着好口才接了两个主持节目和几部广告片,着实过了将近一年风光的日子。
月熠在这种生态下,过着知足的日子。
因为,演艺圈的冷暖变化落差太大。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身上的青春明媚终究早已不再,她又出道得晚,能在短短几年内闯出这样的成绩,她已心满意足了。
由于主持工作者必须时时吸收最新资讯,所以她特别用功,每天看三分以上的报纸。看着新人辈出的消息,也看着自己愈来愈少得可怜的篇幅,她感慨从一个玉女红牌摇身一变成了过气女明星,所需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载光阴。
Eric虽然不再是月熠的经纪人,但仍旧控制不住关心,时常注意她的动向;而他心情的起落,在不知不觉中,也和她的悲喜合而为一。所以,当他看见报道她可能演出的大篇幅新闻时,他并不意外,因为站在她的立场和自己对她的了解程度,她会选择在这时结束演艺工作是可预知的事。
月熠在合约将要到期时,除了偶尔接几场发表会以外,手中已无任何固定工作;经过与公司的缜密协商,达成共识后,即宣布淡出演艺圈。
之后的她,在台北车站附近开了家现代舞蹈社,借由圈内发达的社群网,她透过关系和旧识,找来一些志同道合的各路名师,教授年轻学子舞蹈艺术;心中搁置多年的梦想,总算落了地,也生了根。
而,另一个梦呢?
这天中午,月熠刚从舞蹈社走出来,心血来潮想到附近的百货公司买此一东西,忽然瞥见一个西装笔挺、皮肤黝黑手提公事包的男人正在开启车门;她无意识地叫住了他,他扬起头回应她的呼唤——是范振纲,那个因为幼稚而让她的爱情史里多添一笔伤痕的人。
“我常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消息,知道你过得很好,也谈了几场恋爱,我终于安心了许多。”范振纲以他略显沙哑的嗓音说。
车站附近一家咖啡厅,木制的古典装汉,精致典雅有如中古世纪一般,厅内回荡着悠扬的轻音乐,是月熠偏爱的风格。她觉得在这种空间中,任何人仿佛都成了公主或王爵。
“你连电视上那些鬼话都相信啊?”月熠口中的冰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不是真的吗?我以为只要是报道,都会具有几分真实性。”他一脸无辜,但是肤色太黑,看不出有因不好意思而脸红的迹象。
“报导的速度总是比实际发生的速度快一步,感情是需要花时间安安静静地培养的,照这种新闻的处理方式,爱的花朵在含苞的阶段就被迫停止养分供应而枯萎了。”
“是吗……那我的罪恶感又加重了许多。”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悔意,让月熠顿时对他产生怜悯之情。
“你变得好黑好瘦喔!”她转移话题,试图稍减范振纲的不开心。
“是啊!当业务就是得东奔西跑,太阳晒久了,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他以前是皮肤白皙的公子哥儿,少不更事,月熠总觉得他的心智成长速度与壮硕的体格不成正比,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如今看来成熟许多,像脱胎换骨。
在这种“面目全非”的情况下见面还能认得彼此,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业务?你不是学土木的吗?怎么跑去做业务啊?”
土木系在他们念书的时代,还是非常热门的科系,更是志愿排行档的前几名。
“现在建筑业不太景气,读室内设计可能还比较有发展。当初的我不想整天待在工地里晒大太阳,觉得太辛苦才选择走这一行,至少有个办公桌可以坐;没想到景气低迷,连干个襄理都得四处拉客户,到头来一样得晒大太阳。哈!真的都是命中注定,躲都躲不掉。”
“你也相信命中注定啊?”
“嗯。有些人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