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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1-3部全 by偷偷写文(古代 君臣 强强 虐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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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闭上眼,没有抬头。

  直到那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陈将军,有人托我来问你一句话。”那口音有些古怪,似乎经过了掩饰,尖利得有些奇怪。

  陈则铭似乎陷入了沉睡,纹丝不动。

  那人踏近了几步:“陈将军,我知道你没睡着,刚刚那人那番话,谁听了也睡不着。”陈则铭的脸掩在手肘的阴影下,看不出变化。

  那人如同蛊惑般轻柔:“你是人中龙凤,不世奇材,天生要在战场上称雄,你真的甘心受那暴君压制至此吗”

  陈则铭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吗,为什么每个字都是自己不敢想却又依稀想过的。

  “他杀了你最爱的人,居然是借你自己的刀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这样一个君王能成为明君?这不是笑话吗?他不会再用你了,你曾经弑君,于情于理,他都不敢再用你你不能再到战场上驰骋,这是个悲剧,当凤凰被折断双翼,猛虎被斩断四肢,这是所有军人的悲剧,我们真不想看见,一个英雄憋屈而死”

  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轻,陈则铭几乎要睡过去,他想自己太累了,几天以来他没有好好睡过,父母暂时平安了,他该睡一会了。那人道:“跟我走,我能带你大展雄图,跟我到匈奴去!”

  陈则铭象被雷劈中了一般跳起来,惊惶四顾,他转过身,那个黑色影子却并没如他想象一样消失不见,那个陌生的面孔在朝他微笑。

  那是个年轻的文人,很清秀。

  他朝他行了个礼:“王爷让我来接将军!”

  陈则铭退了半步,立刻左右看了看。那黑衣文士看穿他心思,恭敬柔声道:“我不会强迫将军,这样的选择应该让将军自己来决定。”

  陈则铭不开口,只默默看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黑衣文士低头:“那我过几日再来”说着又朝他施了一礼,弯身出门。

  方行了几步,先前那狱卒赶了进来,道:“看个人怎么这样久?”

  黑衣文士笑:“我与陈将军许久不见,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狱卒道:“纵然是卖许大人的面子,可天牢也不是拉家常的地方啊!”那话中便有些埋怨之意。

  黑衣文士道:“是是,下次不敢了。”

  狱卒瞠目:“我的爷,还有下次啊。”

  那位许大人也不过是刑部一名主事,说这黑衣文士是陈则铭旧友,听闻消息前来探望。狱卒不敢得罪,才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其实天牢重地,没点门路哪里进得来,先前陈府的人来了几次,使了不少银子,但朝中无人,还是给挡门外了。这人居然要三番四次的往里头跑,却是不知死活。

  黑衣文士见他脸色不善,忙道:“这是孝敬官爷的一点心意,官爷千万收下。”

  狱卒话虽然说得硬,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又难免心动,装模做样推辞了两句便收下了。

  陈则铭怔怔立在原地,听两人如此推搡,渐行渐远,不复听闻。

  发了会呆,那狱卒折身回来锁上牢门,陈则铭突然开口唤他:“这位爷,不知我进来有几日了?”

  狱卒惊讶回头。

  陈则铭入天牢后鲜少开口,终日里失魂落魄,头痛时撞墙不止,几日下来,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这位将军有些癫狂。眼见曾退匈奴,领兵数十万的大将,竟然落到如此田地,一个个禁不住地唏嘘。

  这些话这位当值狱卒也是听过的,此刻见他居然神智清醒,无异常人,大是意外。加上他也曾瓜分过陈府送来的银子,是以回答的时候便分外和气:“回禀大人,已经八天了。”

  陈则铭点点头,再不开口。

  夜间,陈则铭辗转反侧,依然无法入眠。

  黑衣文士的话和杨如钦的话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地响着,他坐起身,肩上的伤牵动刺痛了他,他硬生生受着,一声也不发。

  律延说的没错,皇帝再无法用他了,哪怕有心包庇,朝野上下也容不了一个曾弑君的重臣。何况这个人从来不是那样仁慈的君主。

  那,自己的下场便是如此了吗,那么多的屈辱,那么多的忍受,全部的全部就换了今日这样的结果吗?

  陈则铭闭上眼,他的痛苦来自那种内心深处的不甘心,他是这样的痛恨着那个人,然而他不能说,不能表露,而皇帝还摆出一副既往不咎的仁厚姿态,在宫殿深处等着他的屈膝低头。

  在这个人的心里,自己能被践踏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他不能去想,一想便是彻骨的寒。

  而律延是个太狡猾的人,他看清了自己的无路可退,再微笑着站在悬崖边,把手伸给自己。明知道自己的失足,他功不可没。

  然而他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吗,他能背叛自己的亲人吗,他能面对那样的指责和耻辱吗?他能用刀剑对着曾并肩进退的战友吗?他能用马蹄来践踏生他养他的故土吗?

  一个是君王,一个是敌人,他们从不同的方向逼迫他,逼得他一步步后退,逼得他无立足之处,逼得他哑口无言。

  凭什么,就因为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亲王,天生贵胄吗?

  如果没有了权势,他们还能这么蛮横吗?

  他深深埋着头,他从来没这样清晰地想过自己所受的苦难,那一幕幕,他一点也不放过地仔细端详,把自己的伤口一点点毫不留情地重新撕开。

  哪怕痛彻心扉,哪怕难以忍受。

  他要看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他就这么端坐到天明。

  当狱卒打开牢门的锁链之声响起,他才被惊动。他似乎从梦中被唤醒般,带着恍惚之色抬头,看着狱卒将饭碗放在木栏前。

  那碗中是两个看不出白色的馒头。

  陈则铭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前,蹲下身伸手拾起那两个馒头,默默打量了一会。

  这硬得象石头的食物闻上去有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有点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居然还拿来给人吃。

  看,为人鱼肉就是这样,没有选择。

  陈则铭将馒头塞到口中,一口口把它吞了下去。

  父亲,你是错的。

  忠诚,这个词就是个笑话。

  我已经用自己的半生来证明了它

  不会再有那样的忠心了,那个陈则铭已经死了。

  然而他,他要活下去。

  三日后,他等到了那黑衣文士。

  这一次,狱卒没有打开牢门,他觉得自己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不能放纵这个人在他当值的时候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的探监,那点银子他收得战战兢兢啊。虽然许大人他得罪不起,但他还是以这种方式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好在黑衣文士也不很在意,也可能其实很在意但没表露,至少表面看他没显出气愤之色。

  狱卒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似乎过激了点,但确实他也不希望这个人来第三次,于是他还是不肯打开牢门。

  他是有理由的,这样安全。

  然后,他离开了,体谅地给这两位旧友一个交谈的空间,他想这样下次跟许大人见面时也比较好打招呼。

  陈则铭和黑衣文士隔着牢门对视了片刻。

  黑衣文士笑了笑:“将军可想好了?”

  陈则铭的视线在绕着的锁链上扫了一周:“天牢重地,兵士众多,你们如何能带我出去呢?”

  黑衣文士露出丝惊喜之色,低头道:“我们会拟个详细的计划,定然是滴水不漏。”

  陈则铭道:“那我的父母家人呢?”

  黑衣文士笑了起来:“我们早料到将军放心不下家眷这样吧,请将军写封信,写得隐晦些,只说来人可以信任即可。我着人交给府上,教他们收拾些贴身衣物。届时这边劫狱,那边便可以领他们出城,在城外自会有人接应。”

  陈则铭沉默片刻:“京城守卫如此森严,这次居然被你们派了这么多人进来。”

  黑衣文士颇为得意:“王爷经营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说到此处,突然停了口,警惕地看了看陈则铭。

  陈则铭似乎不觉,径自道:“原来你在京中多年了?”

  黑衣文士一凛,半晌才答话:“这些事情,将来过去那边,王爷自然会与将军仔细讲过。”

  陈则铭看了他半晌,突而朝他微微笑了一笑:“那好,请先生拿纸笔来,以便我写信叮嘱家人。”

  黑衣文士本来心中微微生疑,见他这么一说却又松了口气,只要那信一写,这事便是一锤定音,陈则铭想悔也难了。他到门外借了纸笔进来,递给陈则铭。

  陈则铭却不接,面上现了迟疑之色。

  黑衣文士恐事态生变,低声道:“君不贤,臣又何必愚忠,天下人若听闻此事,定然不会夸将军忠心赤诚,只会笑将军身为七尺男儿却如此软弱可欺。”

  陈则铭听了这话,眼中露出痛苦之色。痴怔了片刻,缓缓伸手来接。

  黑衣文士松了口气,正要微笑,却见陈则铭指尖竟与纸笺交错而过,顿觉不对。

  待要撤身,那只手看似缓慢却出手如风,早抓住了他手腕,如铁箍般死死扣着他不放,拽得他生痛。

  黑衣文士大惊失色,急忙挣扎,倒被陈则铭用力将他扯了过去,整条臂膀生生卡在木栅栏之中,再也动弹不得,顿时面色惨白。

  纸笔这时方落地,墨汁翻腾而起,泼在两人靴上。

  黑衣文士面如死灰,任陈则铭将自己双手反缚,只笑道:“陈将军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只乐意在这皇帝手下任他糟践,甘为玩物,这志向倒是谁都不曾想过,果真是人间伟丈夫啊。王爷啊王爷,你这次却是看走眼了”

  陈则铭用腰带将这人捆得死死的,他本来紧紧抿着嘴,懒于应答,可听着那些话脸色还是忍不住阵阵发白。

  隔了片刻,终于憋出一句:“陈某宁为玩物,不为国贼。”

  黑衣文士正嘲讽讥笑不休,他原本擅长此道,见此番了无生望更加的毫无顾忌,所言字句渐渐污秽不堪,难以入耳,听了这话突然被震住,半晌未能言语。

  那话语中有种难以言叙的痛楚和凛然,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细细嚼来,让人心惊。

  身后陈则铭也沉默着,再没有动静。

  听闻天牢中抓住了匈奴奸细,人人都惊,正在大理寺慌忙追查时,皇帝突然传唤陈则铭进宫答话。

  杨如钦亲自来提陈则铭,面上忍不住带了些许笑容,轻声道:“恭喜将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陈则铭却没有一丝笑容,他只是怔怔看着杨如钦,杨如钦觉察到他的异样,正要发问时,陈则铭突然道:“在下有件事想求杨大人帮忙。”他满是恳求地看着他。

  杨如钦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皇帝听到门外太监尖利的声音宣着陈则铭觐见时,心中竟然稍微轻松了起来。

  陈则铭入狱后,他多少有些懊恼。

  对于陈则铭,皇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他最初是很厌恶的,那张脸,和记忆中最讨厌的女人那样相似,相似到第一眼看见时,他有种莫名的恐慌,这难道是从阴间追来的报应,而杨梁知晓后,对这个人似有似无的保护,更让他恼恨不已,这种恶感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不能散去,哪怕这个人恭顺得让人吃惊。

  但后来他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原来真如杨梁所言,这人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才不得不收敛了些。再意气用事,到底不能拿自己的天下开玩笑,哪怕只是做个姿态,自己也不能让天下人寒心,让文人编排说自己是个不爱惜人才的君主。

  再后来,两人相处渐多,他总算是克服了那张脸带给他的冲击,但实在是不大喜欢这人如温吞水一般的性子,无论被逼到什么样的状况,这个人也只是默然忍受,惊涛骇浪都只藏在心底。

  若真是能忍便罢了,可偏偏又被他看出这个人心有不甘。

  果然,他在心头冷笑,他实在不能相信那样的开头之后,这个人还能有多真诚的忠心,人都是记仇的,哪里有被伤害了却不计较的。

  他从没见过。

  他狐疑的观察,等待。

  就象猎人在打猎,耐心的等待从来不是坏事,收获往往出人意料。

  有时他也会忍不住戏弄他一下,反正生活无趣。

  于是,前线监军的韩公公送来的密信到手的那一刻,他既感觉到愤怒又有大笑的冲动,看吧,他果然忍不住了,天下哪里有受伤了却不报复的。他也有种轻松感,他的想法应证了,人性多是如此。

  他几乎是立刻便发出了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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