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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1-3部全 by偷偷写文(古代 君臣 强强 虐恋)-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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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京中开始出现传言,说是第三路勤王军亦中伏全灭。

  城中早已经是人心惶惶,这说法的出现几乎立刻击溃了众人的心,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这个让人恐惧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京城。官方不得不出告示辟谣,说这传言纯属伪造,朝廷至今尚未得到其他勤王军队的明确消息。然而谣传还是愈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要星火燎原的趋势。

  直到最后,百官中竟然也开始有人质疑朝廷是否真的隐瞒了前线消息。当然这话没人敢在台面上说。但私下的交流使得一种消亡已久的言论开始抬头,那就是早被萧定坚决否定的南巡之议。

  在一次早朝上,这个论题被人大胆地提了出来。上奏的是萧定的御史中丞齐见哲。

  御史台本来有监察职能,在此刻把京城中人心不稳的情况反映上来也是官员本分。然而这位齐中丞或者是出于对君主的关切,或者也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生命的珍惜,在反应完流言漫天的情况后,顺便提出了宣华府之役后,京都储粮补充不足,如今救援不力,再守下去,很可能是坐以待毙的猜测,并建议萧定考虑突围南幸之途。

  这话语在朝议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坚守派和突围派展开了激烈的舌辩。

  坚守派称出城风险太大,万岁亲身赴险,一个守卫不周,便有终身之恨;突围派称留在此地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等粮尽破城,一样是终身之恨。总之两派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阵营,打的倒都是忠心护主的旗帜,被他们紧紧护在中心位置的萧定感觉头痛。

  这时候来自前线的段其义的意见左右了众人的视线。

  段其义称因为京城占地大城墙长,匈奴的包围圈也并不是滴水不漏,至少他守的西南门因为地势不平,不便行马,匈奴人的攻势便很有点后劲不足,如果真的突围,可以考虑此处。

  萧定沉吟。

  段其义的讲叙为突围说提供了可能,一时间弃城的呼声在朝堂上成为主流。

  而萧定因为前线的频繁失利也并未如前次一样坚决地否定这决议。

  在他心中,这时其实是隐含着一些失望的。哪怕是他压下心结,起用陈则铭,陈则铭所能做的也只是接替段其义继续守城,两者都是守,并不能因为前者是名将,便守出朵花来。而坚守则表示着此后还有漫长的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事情的走向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萧定有和京城共存亡的心,但那是因为他想在绝境中反败为胜,并不是因为他活腻了想陪着众人自取灭亡。

  在早朝的最后,他反常地没有驳回御史中丞的上奏,他只简单留了两个字——再议。

  陈则铭在战事中听到这样的变化,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召回了多嘴的段其义。

  在匈奴军这一天的日常攻击告一段落之后,陈则铭安排好人手,自己则纵马入宫,求见萧定。

  萧定立刻请他入宫。

  陈则铭见到萧定,开门见山道:“不能弃城。”

  萧定看着他战盔未脱,满面尘土,知道他是从前线赶回来,心中不禁软了一软,放过了他的无礼,道:“爱卿有什么直说无妨。”

  陈则铭跪奏:“匈奴人惯用围三阙一之术,从来都是诱敌出城后,断其后路,在平原上设伏追而围剿,万岁确定一旦出城,车驾快得过敌人的骏马吗?届时敌人以五围一,想退回城中,已经万万不能,重围中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心中愤怒,说话也异常直接。

  萧定脸有点僵了,沉吟不语。

  陈则铭道:“本来京城墙高城坚,兵士们才能凭借它抵挡数倍于己的敌人,真要到了城墙之外,这些优势荡然无存,将士们拿什么抵挡敌人的快马尖刀?”

  萧定道:“城中粮草不足。”

  陈则铭道:“京中官员商贾甚多,每家都有余粮囤积,若能收集起来,足以支持到援军到来。”

  萧定道:“援军战力不强。”

  陈则铭道:“请万岁派出探子,探听各路勤王军的位置,命令他们彼此保持联系,不要轻易与匈奴军接触,以防对方各个击破。待勤王部队会合完成之后,匈奴军便是突袭,也不那么容易得手。届时殿前司在城中来个遥相呼应,前后夹击,那胜算岂不比此刻临阵脱逃要高上百倍?”

  萧定沉默了,他也并不是多赞成此刻弃城而逃,坚守的决议最初是他提出来的,让他转身立马承认自己的判断原来是错了,他也不大乐意。

  他长久地凝视陈则铭,朝堂上的臣子争得面红耳赤,他们的言论里有大公无私的大道理,也有假公济私的小算盘,这个人呢,他是公心还是私心?

  陈则铭在他的目光里并不退却,不知道何时开始他已经不惧怕萧定的审视,他可以想象得到萧定此刻在想什么,他们太熟悉对方。萧定的猜疑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那是出自深宫的他的积习,哪一天不存在了,陈则铭倒要为他感到惊讶了。

  如此良久,萧定终于开口:“你有几成把握退敌?”

  陈则铭立刻道:“五成。”

  萧定微微偏头,身旁立刻有司礼监的人上来斥责:“不过五成,将军怎么敢拿万岁的性命儿戏?!”

  陈则铭看也不看那太监,直视萧定道:“万岁若是弃城,那便一成也没有。”

  众人都惊恐,惊的是他竟然这么大胆无礼,恐的是这弃城难道真的如此惊险,那这被围的噩梦只能继续下去?

  萧定动也不动靠在座上,眼底隐约有些薄怒,盯着陈则铭不说话。

  陈则铭泰然道:“万岁三思。”

  萧定突然笑了笑,漫不经心便将话题扯到了另一处:“那一夜,爱卿看过那些奏折有何感想?”

  陈则铭微怔,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些请斩叛逆的奏折,眼神一下黯了。

  他虽然知道萧定疑他,可到底自己是一心为国,被人这么迎头痛击不是不心痛的,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万岁仁慈,重罪之下竟然能饶臣不死,此后更给了罪臣将功赎罪的机会,罪臣该当死而后已,以性命报天恩。”

  萧定一直含笑看他,待他说完,不住摇头:“不对不对,朕不是这个意思。”

  陈则铭不禁讶然,萧定欠腰往前,深深看他:“朕让你看那些奏折的用意是——此刻国家危难,你当为国出战,那么此后,无论你身后有多少暗箭,朕,当为你一一挡之!”

  陈则铭震惊地看他,良久木立,不能出一言。

  萧定直起身体靠回座椅中,同时展开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这次谈话结束在一个陈则铭从未想到过的方向。

  他离去后,萧定立刻追加封赏送入军营。几乎是陈则铭前脚入门,后脚赏赐便到了。和赏赐一起来的还另有一个人——一名少年卫士。萧定在圣旨中说此人弓马极精,武艺超群,特赐与陈则铭做个近卫护身。

  这少年名唤路从云,年纪不大,却已经八品功名在身。陈则铭仔细看,这人身形矫健,相貌隐约有些眼熟,似乎就是那一日朝华门下射杀庞大勇的人。回想那一日,陈则铭也不能确定那一箭的本来目的是不是自己的后心,想着难免有些隔阂,但萧定的意思他也无法违背,只得将这人收入麾下,让他做了个亲兵头目。

  几日下来,陈则铭发觉这路从云稳健精干,处事大气,是个难得的人才,只做个亲兵着实有些委屈,想提拔他做个偏将,那路从云居然不肯,说万岁要他来便是保护殿帅,不好妄自违命。

  陈则铭听了这话并不答话,将他留了下来。

  路从云拱手道谢。

  陈则铭料定萧定是对自己还是不放心才钉这么个钉子在自己旁边,对路从云虽然诸多礼待,但到底有些冷淡,只是点头,示意他退下。接下来军务缠身不可开交,转眼便忘记了此人。

  待一切安排妥当,众将退下,陈则铭出帐,看到路从云持枪守在账外,不禁惊讶道:“今日是你当值吗?”

  路从云道:“下官有事禀告将军,是以跟守值兄弟换了班。”

  陈则铭心中奇怪,将他领入帐中道:“是什么事?”

  路从云单膝跪倒在地,抬起头道:“将军不记得下官了?”

  陈则铭一愣,那路从云笑起来,“敬王殿下让下官代问将军安。”

  陈则铭这才恍然大悟。

  当初送别敬王时,有位劲装少年一直在道旁等待,想必就是他了。之后自己亦是目送两人离开的。只是事情过去这样久,路从云又比当时高大了不少,一时间哪里看得出来。

  一想到敬王,陈则铭心中一热,忍不住下座扶路从云起身,道:“敬王如今怎么样?”

  路从云道:“敬王如今又是太子了,殿下谢谢将军曾援手的恩德,太子说无论何时,他总会尽力保全将军。”

  陈则铭微微一愣,并不说话,只是笑一笑。

  路从云见他不答,颇有些歉意道:“当初万岁复辟的计划,殿下也是知道的,并派了下官前来,此事”

  陈则铭摆手,示意他不用往下说。

  路从云看出他的倦意,不禁迟疑了半晌,终于道:“下官此次来,是自己要求的,并非万岁的意思。”陈则铭忍不住睁开眼,路从云道,“下官从小仰慕将军英雄,如今国难当头,愿跟随将军左右,以尽绵薄之力。”

  陈则铭心中大奇,若不是为了监视自己,萧定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送了路从云给自己,他想一想,若有所悟:“你弓箭能射多少步,什么准头?”

  路从云躬身拱手:“那一日,将军若是不闪躲,那支箭当从将军腋下空隙处刺入庞大勇胸口。”

  陈则铭凝目看他片刻,见路从云纵然如此说了,面上也并无得色,一时间心思百转,最终只是叹道:“真是少年神射。”

  萧定在朝议中否定了南巡的提议。

  此刻京城中的百姓,能逃的早在匈奴人赶到之前逃离了,不能逃的往往都是贪念故土,或者无力离开此地的人,这其中有平民,有官绅。

  这城市本来人口近百万,如今十去七八,四处都是空屋,走在街道上许久也遇不到一个人,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却都大门紧闭,昔日繁华更衬托了此刻的萧条。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中所剩的粮草才能坚持一段时间。

  萧谨远征时带走了京城大部分粮食,尽管后来相关官员从运河不断地调运,送到京城的稻谷也只能勉强支撑日常消耗,一时间米价高涨,百姓叫苦不迭。谁也没想到很快之后,带着金戈之声的朔风便吹到了此处,百姓拖家带口纷纷撤走,这倒反而缓解了京都米贵的情况。

  然而匈奴的围城也标识着漕运的中断,此后不会再有粮草物资运送进来,凭这些余粮能支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萧定命人查点了城内遗留的各处谷仓,并专设官员设衙门发放粥食,城中一时间倒还人心安稳,之前无端而起的谣言,在陈则铭波澜不惊但始终固如金汤的镇守之下也渐渐散去。

  然而萧定的心中充满焦虑。

  粮草已经开始告急,而派出去的探子没一个有回音的,他们之中必定有很多死在了途中,有没有人能最终到达援军的军营,是个未知数。

  在朝议上,众人开始无事可谈。官员们心中关注的只是城外之围能不能解,什么时候解,然而眼下谁都不可能给出这个答案。丹陛之上,萧定的镇定自若固然能稳住场面,可在那份笃定的后面,萧定心下的惶恐却谁也料不到。

  这是一日傍晚,两乘小轿在冷清的街道上疾行。后面那乘,窗旁还跟着随从,那窗帘被里面的人微微掀起一条小缝。

  除了轿夫及随从的沙沙脚步,此刻空中剩下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了。

  他们往城门方向一直行进,从城中心的尚能见到行人,走到此刻的沉寂如死,虽然日头还未落山,可在夕阳下看着两旁空荡荡的屋舍,那份凄凉难以言叙。随从不断前后张望,终于听到前方有喧嚣声隐约传来,他们这才精神一振。

  再往前,人声渐盛,这是接近城门了。

  果然很快有兵士来挡,喝问来者何人。

  前面那顶轿子掀起轿帘,探出一个人来,与兵士对答了几句,很快一名将官模样的人赶到,看清来人连连拱手,也顾不得查看,赶紧叫兵士让道。轿中人返身回到轿中,两乘素帷小轿再次前行,一直往主将住的院落行去。

  此刻京城靠近城墙的民居几乎都空了,军队占用了不少屋舍,陈则铭住的是一间有院子的茅屋,门前有两名亲兵守着,门前人来人往不断,被人搀扶的都是刚下阵的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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