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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曼这时才反应过来,王秀娘是谁呀,王家的掌上明珠,这位姑娘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就是做为一个当家主母来培养的,不是吴珍容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诗书画的才女。而且王秀娘又不是高氏,她不可能往自己这里插眼线,没那个必要。
“看我,都急糊涂了,放着现成的人不问……”杨曼连拍几下额头,苦笑着拉住王秀娘,“你可一定要教我。”
“教你没有问题,只是……”王秀娘突然轻轻叹了一声,“大嫂子这一搬出去,日后你我想要见面,便不容易了。”
杨曼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而安慰道:“也未见得不容易,你要出来难,我要进来,还不容易么,初一十五,我总要来拜见婆婆的,到时往你那里走一趟,还要你不嫌我烦才是。”
被她这么一说,王秀娘想想也是,不禁又笑,附在杨曼耳边,细细说了几句,倒听得杨曼眼前一亮,原来挑选下人,还有这些讲究啊。
禁不住便道:“若论管家,秀娘你强过我许多,日后我怕是要多往你这里跑了。”
王秀娘笑道:“只怕你不来。”
因时间比较紧,杨曼也没有跟王秀娘多说,当下就派人找了人牙子,带了几十个男男女女来,两个妯娌坐在堂上,挑来挑去,挑了整整三天,最终只挑出五个人来。
三男二女。
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哑女,杨曼看着可怜,又一想,哑女不会说话,值得培养成继小雁之后的心腹,就留下了。另一个是被丈夫赶出家门的弃妇,才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娘家嫂嫂又是个泼妇,不肯容她,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杨曼一打听她被赶出家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结婚五年,没有生出儿子。
这真是……杨曼连连摇头,和她聊了几句,见她说话有条理,遇事反应也快,很懂看人眼色,而且还精于女工,无论是做衣服鞋袜还是刺秀,都十分出色,又煲得一手好汤。然后又派人去打听了她的风评,只说在婆家很是勤快,也孝敬公婆,只是因为没有生出孩子,而且丈夫又勾搭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嫌弃她没有姿色,这才把她赶出了家门。
想想也是个可怜人,留下来洗洗补补兼任厨娘,也是不错的。
另外三个男的,年纪都偏大一些,其中有两个,都快四十岁的模样,杨曼看他们都挺老实憨厚的,这才敢收下。
年纪最轻的那个男的,倒是让杨曼犹豫了许久。
他的名字叫宋仁致,大概三十岁上下,原是个犯了事的秀才,被隔去了功名,贬为贱籍,只能为奴。杨曼原本还不太瞧得上他,毕竟犯过事的,想来不是那种老实本分的人,不过王秀娘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这个秀才其实也挺冤枉的,不过是酒后写了篇文章骂了几个不做实事的官员,言辞颇有些犀利之处,触及那些人痛处,就找了借口将他入了罪,亏得本朝素来厚待文人,这才保下一条命。
“我打听过了,这人其实本性不坏,性格颇有些刚强之处,又能识文断字,写写算算必不成问题。你与顼侄新立门户,孤儿寡母的,虽然背靠吴家这座大山,终归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让这个人成为管家,若有什么事情,由他出面,必可震慑一些宵小之辈。”
王秀娘这样一说,杨曼听了,顿时觉得大有道理,不过想了想,又有些犹豫,苦笑道:“我看此人颇有才学,又是这等的性情,只怕我孤儿寡母的,收拢不住这等人才。”
不是她看低自己,实在是在这方面,她一点经验也没有,若是将来奴大欺主,岂不成了笑话。以前只想着吴顼大了,才会出来单立门户,根本就无须她操心这些,若早知道有这样的变故,她怎么也跟着高氏学点经验的。
王秀娘轻轻一笑,道:“看你平日没有不聪明的,怎么连这一点也想不通。此人如此人品,既入贱籍,怎会甘心,你只需许诺于他,将来为他恢复平民之身份,他岂有不真心为你着想之道理。只要有个十年、八年的,待顼侄长大成人,他便是走了,你还愁家中没有人撑着。”
这倒也是,杨曼听得连连点头,她现在愁的还不是吴顼年纪太小,自己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女人,照王秀娘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宋仁致还真是有胆有色的,只要他能为自己撑个十年八年,吴顼长大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这个宋仁致恢复了平民身份以后,一走了之,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且,用十年八年的服务,换取回平民的身份,对这个原本是秀才的宋仁致来说,也是很划算的,他也就是碰上杨曼现在急需要人手,又有能力为他恢复身份,才能许下这么优厚的条件。否则他一辈子都是贱籍,包括子子孙孙,都是最低下的人。这么一想,其实还是他赚了呢。
搬家
按照王秀娘的提点,杨曼私下跟宋仁致谈了谈,原以为在没有提出条件之前,这个宋仁致是不太好说话的,不料当宋仁致知道她就是吴家那个寡妇之后,眼睛却是一亮,弯腰一礼,问道:“可是传出《三字经》的吴夫人?”
因为杨曼否认《三字经》为她所写,这件事经过朱老夫子的大力宣扬之后,很得江南一带的文人士子的赞赏。不贪虚名,这样的品质即使是在这些文人中,也是极高尚的。
杨曼未料到宋仁致竟然会知道,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正是,因幼时记忆不深,其中颇有些错漏之处,让先生见笑了。”
“此乃蒙学之幸,还请夫人受我一拜。”宋仁致说完,果然当场就拜了。
“不敢当。”杨曼连忙侧身,只受了半礼。
之后的话就好说了,杨曼开诚布公的把自己的难题略提了提,然后又摆出那个优厚的条件,才问道:“我也知道,我那小门小院,容不下先生这尊大佛,只是眼下初离吴府,孩儿又小,实在需要有人帮着料理外事,先生若不嫌弃,望能留下,只要先生真心实意,尽心尽力,我必不负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宋仁致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一揖到底,道:“固所愿也。”
别的不说,杨曼开出的那个条件,确实优厚到宋仁致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隔了一天,杨曼抽了时间,去向高氏禀报,细细说明了挑选这些人的理由,以及这些人的性情身世。
其实,高氏早已经从春桃那里知道了,也知道这桩事情王秀娘在其中出了力的,但她面上并没有露声色,反而微微笑道:“我原还担心你初立门户,不懂理事,这样看来,倒是我白操心了。曼娘,你做得很好。”
杨曼有些忐忑,又坐了一会儿,但见高氏并无不悦之色,这才真的放下心来。看来,高氏并不介意王秀娘在其中插了一手。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接下来杨曼又要关心家具的制作,又要前往梅山宅考量布置,有些地方树木花草已经枯死,都要重新种植,此时已经是暮秋,并不是种植的好时机,她干脆让人把地方清理了,全部压上鹅卵石,看着倒也干净清爽。
不过两头跑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杨曼只跑了四、五天,整个人都快瘫在床上起不来了。这时候,新收下的管家就发挥了大作用。
宋仁致当仁不让,主动请缨去梅山宅那里盯着,只请杨曼放权放钱给他,让他全权做主。
杨曼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了,给了预算中的钱,然后随他去弄,只要别把整个宅子弄塌了,到了搬迁的日子,能让她顺利住进去就行。好在这钱都是吴府出的,不用她自己出,否则杨曼还有些不敢这么随便就给钱。
不得不说,其实杨曼真是看低了这个时代的文人。
古人讲究一个博学,博学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诗写得好的不行,字也得写得好,不然再好的诗用一手不能见人的字写出来,那是要被笑话的。字写得好诗写得好那还不够,还要会写文章,不然怎么考科举成功业。考上科举还不够,还得会做人,不懂得做人,这官也就当不好了。不像后世那些人,讲究专精,在某一方专精的就是专家,哪怕其他方面白痴得跟没长脑子一样,那也是专家。
她以为宋仁致写写文章骂骂腐败是一把好手,压根就没想过一个没受过管家教程培训的男人真能把一间大宅弄成什么狗样。之所以请宋仁致做管家,完全是看在这个男人性格比较刚强而且胆子也大的份上,连当官的都敢骂得狗血淋头,对付一些宵小之辈,肯定没有问题。
事实上,宋仁致这个人,在组织事务上,真的是一把能手,而且对建筑风水是很有研究的,人家的业余爱好就是干这个,宋仁致在读书之余,就是靠研究前朝,也就是唐朝的各种建筑来消遣解闷的,所以,他不是随随便便就主动请缨的,而是正好撞到了他的专长上,有心给杨曼露一手呢。
所以,当半个月后,宋仁致来请杨曼前往梅山宅视察的时候,杨曼懵了。
这么快?
确实是快了点,但是效果也让杨曼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整个大宅都焕然一新,简直就像是新砌的一样,屋前屋后的地上,都重新铲过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铺上了青石,该种花植树的地方,都预留了空位,按杨曼先前的办法,用鹅卵石压上了,免得刮风下雨,把泥尘都溅出来。
其实大宅子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有两个字:干净。不但干净,而且整洁,很多地方都留了空位,有些杨曼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宋仁致却能指着那些地方说得头头是道,让杨曼的脑海忍不住想像出当那里都种上花草,移上假山,搭上葡萄架,挂上秋千之后的情景。
似乎很雅致的样子,不得不说,宋仁致在建筑布局上的品味,是相当有水平的。
当然,更让杨曼吃惊的还是宋仁致在组织调度方面的能力,她原以为能把几间要住人的屋子弄好就算不错了。仅仅在短短半个月里,凭那一点钱,那么几个有限的人手,就弄到这个程度,不简单,这个男人不会天生就是个高级管家的材料吧。
想到这里,杨曼看着宋仁致都觉得心虚,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按宋仁致这个本事,管理整个吴府都绰绰有余。
挖到宝了啊。
自此之后,杨曼干脆就把所有的事都扔给宋仁致,她专心的算日子,准备请佛像入宅了。
其他繁碎的琐事就此不提,总之,到了十月二十八那一天,杨曼终于搬家了,文魁院里,跟她走的,除了春桃和吴顼的书童砚童之外,就只有两个年纪比较大的粗使婆子,都是无儿无女的,在吴府里没什么地位,因见杨曼平日待人还算不错,这才跟了去。那辆马车由高氏做主给了她,于是车夫也跟了过去。
除了这些人之外,高氏又特别指派了一位名叫吴邯的下人给杨曼带走,杨曼也是欣然接受,反正也是不能拒绝的,有宋仁致这么强悍能干的人在,不怕压不住这个吴邯。
搬家很累,除了那些琐碎的事情之外,还要摆宴请亲朋好友、四舍五邻共庆乔迁之喜,而且吴顼这么小年纪就要当家作主,对吴氏宗族也要有交待,少不得还有一番动作。前者还有个宋仁致可以帮她操持,省了她大量的心力。但是后者就必须她和吴顼共同面对,族中长老们的训话,那些长辈夫人们的教诲,她都得听着。亏得吴顼年纪虽小,但是平素就是个机灵鬼,人也聪明,禀着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原则,往往在长老们板着训话的时候,他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马屁乱拍,惹得长老们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连杨曼有时候都看不下去,私底下对吴顼连连使眼色,让他悠着点,心里却是憋了一股笑意,忍不住在想,到底是谁教得这孩子这么滑头,反正不可能是她教的,她素来是个厚道本分的人。
总之,等到一切都料理妥当,可以平平静静过日子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失恋的感觉
诸事不提,一转眼就已经是冬去春来,又到了花开似锦的日子。
这一日,吴坦之收到了吴宏的信,当然,信是给杨曼的,只不过被他截了下来。吴宏在信里表示他是年后才收到了那封信,清明赶不回来,会在端午之后回来拜见嫂嫂,还给吴顼带了礼物。
信中无一字提到父母兄弟,只有一带而过的问安,完全是出于礼数上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问安,看得吴坦之心里一阵堵得慌,不过信中也没有半点暧昧之语,似乎完全就是出于一个小叔子对嫂嫂应有的关爱,但是吴坦之还是从吴宏的笔触里,看出了一丝喜悦之情。
看来,杨曼写的那封信,还是让他这个叛逆的儿子高兴了。
真是冤孽!
吴坦之烧了信,对着灰烬长吁短叹。宏儿啊,你喜欢哪个女人不好,偏偏是她?让爹想成全你都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吴坦之又开始绞尽脑汁,决定一定要在吴宏回来前,把这个让人头疼的儿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