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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的伸出手去,小媳妇轻轻递上路引和文书,倒也齐全,那官兵捏了捏,忽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刚要说话,那媳妇倾身靠过来,吐气如兰巧笑嫣然的道:“官爷……”
她扇子上的杏黄同心结丝穗垂下来,柔软滑腻的拂在官兵手背上,那般荡漾的触感,拂得官兵也软了软,顿时便忘记自己要说什么,那媳妇眼波一撩,伸手取回文书,指甲轻轻在他掌心一搔,不轻不重的力度,半挑半逗的神情,语气也是飘而旖旎的,“官爷,我们可以去下一关盖入城印了么?”
“哦……”官兵给那一搔搔得魂飞天外,迷迷离离的看人家过去了,犹自回眸对她一笑,连骨头都轻了几分,哪里还记得那什么“手感不对”?
负责盖入城印的是老佐事,这位倒是个正人君子,也负责,文书纸张都要一张张拈过,老家伙看起来愁眉深锁,很有些心事的样子。
那媳妇香气飘飘柔若无骨的过来,依样递上路引文书,老佐事手一摸便“嗯?”了一声,那媳妇却突然“哎呀”一声,似是被人一撞,身子一倾,手中绢扇正正掉落他面前。
老佐事眼前突然一亮。
绝顶刺绣!
水红底丝缎,绣素衣美人,美人卷珠帘,蹙娥眉,闲倚窗,愁望月,不过巴掌大刺绣,衣饰神情相貌色彩无不精绝栩栩如生,连衣裳的皱褶都自然流畅飘飘欲飞,而那般闲愁倚窗月色森凉的幽怨意境,如在眼前,旁边还有一阙词,老佐事不大通文字,却看得出这字绣得骨秀神清气韵非凡,毫无寻常绣字生硬呆板之态,和那美人图相得益彰,竟是在这巧人辈出的璇玑,也难得一见的奇品……
这么一件东西,要拿到“起春”节上,该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老佐事的心怦怦跳起来,想起自己一直在愁的心事——女儿十八岁了,长得丑,至今待字闺中,托了多少人也寻不着婆家,如今要有了这个,还用愁?
他的眼珠子粘在扇子上再也下不来,那小媳妇娇言软语,笑一声道:“哎呀,脏了。”将那扇子往他手中一拂,老佐事下意识紧紧握住,这手握了扇子,就再没空研究路引,也没空张嘴说话,那媳妇手指一推,他身侧埋头盖印的衙役头也不抬,啪啪啪的盖过去,手一挥。
几人施施然的过去,各自一笑,那婆子笑道:“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小媳妇娇羞,身子一扭纤指一点,戳“婆婆”额头,“死相!”
“丈夫”在旁边唰的一下蹦过去,大白眼一翻,嗡声嗡气的道:“兔子!”
“我容易么我?”“小媳妇”幽怨,羞花闭月的道:“正牌女人不肯扮,却叫我这堂堂男儿涂脂抹粉,连带我家珍藏的名绣蕴娘的绝品都献出来了,也没得你们一声好。”
“好,好得很,天生戏子,无限风骚。”孟扶摇版“婆婆”眉开眼笑凑过来,赞赏钟媳妇的演技。
钟媳妇立刻含麝吐芳混若无骨的依上去,兰花指纤纤一搭,“好人……”
衣领突然被人拎住,钟媳妇不满回头低喝:“铁成你不要每次都这么煞风景……”说到一半突然呛住。
“公公”长孙无极含笑看着他,表情很温柔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你再没完没了动手动脚我就让元宝大人全套日夜侍候你……
钟媳妇立即萎谢,拖着脚步走开去,喃喃叹:“公婆偷过城,媳妇踢过墙……”
…………………………
“起春”节为期七日,因为节日缘故,虽然大皇女和三皇子严令各守阵营不得外出,紫披风和铁卫一些高层统领还是忍不住满城灯火的繁华勾引,偷偷溜了出来,“与民同乐”去了。
当然,此民乃民女也。
不过和暴虐得无法无天的紫披风比起来,铁卫的规矩要好些,他们一般嫖窑子,而紫披风自从李家大院事故后,现在一般也不动民女,按照规矩,两家一分一半,根据两家驻扎地点,城南窑子归紫披风,城北窑子归铁卫,各自为战,井水不犯河水。
大皇女和三皇子都怕两家闹起来,严令不得争风吃醋,是以一直也相安无事。
不过今天出了点岔子。
按照惯例,节日期间,附近州县的出名花魁们一般也会赶过来,在城内献艺斗技,发扬光大一下个人才艺名声,以期达到更大的知名度和更高级娼业待遇,这次也不例外,来了一些出名美人,尤以“一榻云”名动上封——何谓一榻云?据说此女练得异术,一身骨肉轻绵,男子睡于其身,如卧一塌软云,由此可以想象,其间滋味,何其销魂!
其实人欲人欲,下半身其重要性永远都超越上半身,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玩的是意境,而真要论起诱惑力,意境绝对比不上一榻软云,所以一城才艺双绝的花魁们,只得黯然失色的看着“一榻云”门庭若市独领风骚。
“一榻云”这次扫榻待客之所也和别地不同,选在城内七星河,七星河横贯上丰城南北,是城内第一河,平日里便有些画舫漂流其上,做些皮肉生意,如今“一榻云”也来了兴致,选在这七星河上,也不用华丽隆重的画舫,就是别出心裁一叶挑着红灯的轻舟,于碧水之上悠悠飘荡,如女子宛然睡姿,以待恩客,反而更加撩人绮思。
夜色笙歌,七星河上流光溢彩,岸上无数人翘首以待,都心痒难熬的等着美人驾临,据说“一榻云”并不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普通娼妓,人家有身价有地位有气节,恩客必须由她亲自挑选。
据说这位姑娘的名言是:
鸡,也是有人格的!
夜未尽时,一叶轻舟在万众期待中欸乃而来,在距离岸边十米距离外停住,从岸边垂柳依依中看去,轻舟寂寂无声。
众人心急的等着,其中就有城南窑子承包者紫披风和城北窑子大老板铁卫,两边头领互相看一眼,又看看双方站的位置,各自扭头。
小舟一直寂然,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吊着人们胃口,就在人们等得不耐烦将爆发而未爆发的前一刻,红灯突然大亮,灯下忽多了位素衣女子。
衣袂轻软,魅若流云。
红光掩映下那女子面目朦胧,然风姿飘然,宛如洛神仙子,美玉生晕。
从众人角度,只看见她雪白纤细的手,合握于腹,姿态优雅,似一朵玉、兰花开在朝霞之中。
而裙角飘散,亦如水上白莲,在初春的微凉的风中,曳出十二分的媚惑风华来。
最美的是那流丽身形,素衣淡妆不能掩肌骨中透出的娆媚华艳,无论是隆起或凹下,都妙姿天成,是顶级匠师若有神助方能绘就的妙笔。
众人看着那远远的丽影,一时都失了呼吸。
当真是……一抔云啊……
那女子却不说话,舟上一立便进舱去了,空留那身姿绝艳,牵引一地渴慕惊艳的目光。
一片静默里,小舟又安静下来,随即舟中忽起琵琶之声!
音能裂石,上遏行云!
那一曲琵琶忽如其来银瓶乍破,铮然而起风雷惊天,刺破迷茫混沌,溅起激越之声!
起音便沧海激荡,五洲风流,裂声而舞弦震惊心,如八方风雷滚滚而起,大王之风扫掠山河,而长天之上有凤之翔,五彩尾羽穿没云端,风起、云腾、月隐、日升,无尽灿烂光芒之后,天际渐转空阔光明,清音流动声声空灵,柳丝飞絮般飘摇而起落入远山之巅,而松涛阵阵暮色四合,云雾渐掩处霜钟深鸣,月上中天远山深处何人枕石漱流?而月色却又渐渐沉落,落入红罗帐碧玉舟,缠绵、绮丽、娇软、伶俐……红粉楼头所有热闹繁盛的梦。
所有人都入梦。
绝世一曲。
从未见过一曲琵琶,竟然能将激越空灵和绮丽如此巧妙相融,转折自然浑然一体,且不论指法技巧,单是这一曲之迥异意境三转,便已经巧到毫巅。
而奏琵琶者,又该是怎样的姿容绝俗清逸风流?
众人沉醉的想着,都自动将刚才那素衣女子代入奏琵琶者,这般遥想,想着那女子比琵琶还流线精美的身姿,心底便似烧了一把旺旺的火,那火将所有的理智涤荡,只剩下那个妖娆的丽影。
琵琶曲歇,舟上帘一掀,一个青衣小婢探出头来,指尖拈花,笑吟吟道:“诸位老爷,可有人愿与我家姑娘于这轻舟之上,软云之间……荡漾?”
她最后两字,听得老爷们齐齐眼露狼光,下身一紧。
那小婢已经手一扬,将那花抛了起来,笑道:“谁拈此花,谁拔头筹。”
玉兰花飘起,悠悠荡荡。
岸上唰地飞起数十条身影。
“砰砰啪啪”立时一阵碰撞之声,先是皮肉碰撞,随即是刀枪的。
半空里一人大骂:“日你祖宗奶奶,你们铁卫今天来凑啥热闹?”
“烂眼晴屁股生疮的紫披风,你来得我来不得!”
“这是城南!”
“谁告诉你七星河是城南的?”
“我呸!让开!”
“你滚!”
啪啪啪不断有人落水,在水里还在抠眼睛挖鼻子缠成一团,紫披风和铁卫积怨已久,只是碍于双方主子严令不得殴斗,如今欲火中烧,这舟中娇娃势在必得,何况七星河横贯南北,谁说那就是城南(北)反正谁也不算坏了规矩,揍了解气再说!
水里打成一团,岸上还在抢个不休,紫披风副首领和铁卫二号大头目今日都在,两位武功最高的鹰犬高官今日也都动了意气,这么个绝顶奇葩的丽人,看那身形听那琵琶可知绝世难求,过了这村没这店,怎能放过?再说就算原本不想硬要,如今对方一抢,自己怎么能让?一让,紫披风(铁卫)的面子往哪搁?
两人武功都高,实力相仿,紫披风副首领半空里一道紫光划过抢先半步夺花,铁卫二号头目一个凌空跨步跨过抬腿就踢,两人半空中砰砰交手几招,各自一个翻身落下,单手一扬。
各抢一半。
紫披风副首领急叫:“我那一半大些,我!”
那舟却漂了几漂,往北移了移,铁卫只号头目看着那舟的位胃,转头看看三皇子当初划分的界定南北的位置的一座画楼,比了一比目光大亮,叫:“现在舟在城北,我!”
他话音刚落,那舟又飘了飘,飘回南边来,紫披风首领一看大怒,大骂:“你瞎了眼!无耻!”
“你混账!明明刚才在我那边!”
“你找死!”
“你昏聩!”
“今天我非得宰了你!”脱衣服。
“明年今夜就是你这老狗忌日!”捋袖子。
“砰!”
“啪!”
“杀人啦——”
岸上除了打成一团的紫披风和铁卫外,其余百姓早已避祸溜个干净。
小舟荡了几荡,悠悠的划开去,荡入远处柳丝下,当然,那群杀得性起的人什么也看不见,看见了也没法去追。
舟中,素衣女子含笑盘坐,给对面而坐的男子斟酒,雪白衣袖下露出的手腕精致如玉。
“不想你弹得一手好琵琶,真是听呆了我。”
男子斜斜倚着锦褥,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弦,红灯淡淡光影下长眉如墨肌肤如玉,长发散披轻衣缓带,一个浅浅微笑的姿态,端的是姿容绝俗乌衣风流。
他抬眼,一笑如荼靡绽放,优雅而安静。
“这是为你写的曲子,名《凤舞扶摇》,今日终于有机会奏来。”
含笑拨弦,弦音清越,如心事声声。
“你若喜欢,这一生我天天奏与你听。”
…………………………
璇玑天成三十年三月三,璇玑两大监察势力紫披风和铁卫在上丰城,不顾上司严令贸然争妓而自相残杀,两名高级统领一死一残,随员各自有伤损,有人直接死于七星河中,尸体数日后才浮出来,由此,一直龃龉不断却因为上司管束不得不互相容忍的紫披风和铁卫积攒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数日之内连爆数次大乱,城中一万余人展开混战,乱成了一锅沸粥。
大皇女和三皇子忙于按捺约束彼此部属,疲于奔命,再也顾不得那些暗杀缉拿事由。
于是某些人优哉游哉出城,丢下那堆烂摊子给皇子皇女们收拾,一路潜行快奔,昼伏夜行。
三月十日,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京郊驿站加急滚单传到璇玑礼部,礼部齐齐轰动,顿时人仰马翻。
“无极太子与大瀚孟王突然现踪,现率护卫三千驻驾京郊长礼驿,请接!”
璇玑之谜 第十二章 高调孟王
三月十日,“失踪”一个多月的无极太子及大瀚孟王,终于在璇矶国士上,以拉风之姿公开出现。
据说这两位莫名其妙失踪的牛叉人物,出现得更加莫名其妙,京郊驿站的小吏早上一觉醒来,看见一个满身灰土的人撞进来,像进自己家内室一样随手抓起桌上的水咕嘟咕嘟就喝,喝完拿他搁在椅子上的官袍擦擦嘴,顺手抓起一个果子咔嚓咔嚓的啃,一边啃一边呸呸的吐皮,小吏被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