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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嘴唇被他含住了。
亲吻的瞬间,闵秋凉感到两个人的体温被平均了,两个人的生命被平均了。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亲吻对方的嘴唇,闵秋凉感到那个吻并不是温热而冲动的,一种冰冷的感觉缓缓渗了出来流经她全身。那样潮水一样的悲怆,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离开她的唇时,伸出手捧住她泪痕未干的面颊。
凉儿,凉儿,你都在胡说些什么?老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凭什么可以这样啊。
我还以为我找到了解脱,丢开了惨淡。
“你打我。”傅海卿面无表情,“使劲打,找一个顺手的省劲的东西打。”
闵秋凉仅仅咬着嘴唇,默默的流着眼泪。
“我没原则,但我不喜欢杀人。人命不轻贱,人血很恶心。我崇拜力量却不崇拜杀人的能力。我不喜欢任人摆布,但是我没有办法。”他逐一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我让你失望,你打我。”
他握着她的手腕,她使劲向后挣脱着,颤声道:“傅海卿,你不该这样,你,你逼我又把自己和一个人绑在一起,如果这样,我至今的所作所为岂不又变成了笑话?”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嘶哑,一字一顿道:“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东西都是假的,说你也爱我。你说啊,要不然你就把我杀了,证明你说的那些胡话!”
闵秋凉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哭声,死死地一口咬在傅海卿的肩上,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像哀伤的雨花。
逃不了的东西,是不能用快乐做镇痛剂的。
那夜,他们疯狂地褪下了彼此的衣裳,像是两个溺水的人捉住激流中的苇草,拼命地要留下纠缠过的痕迹。床笫之间,她的头发沾黏散落在他们纠缠的身上,好像一条条紧紧束缚着的锁链,勒得二人透不过气来。
欢爱不再像是欢爱,这里有既定的命运,有莫名的哀伤,疯狂,肆虐,绝望,呻吟不是因为快活,喘息不是因为情动,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折磨。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榨取到彼此身上那一点点的温存?是不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压制各自的失望,丧失离别的力量?
夜色沉降下来的时候,赤身裸体的男女沉默地相拥,两个人的心跳有着相同的频率,却不可抑制地错开了。
闵秋凉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傅海卿的下巴抵在她柔腻的长发上。
他把她抱得极紧,她几乎喘不上来气,但却疲于作出任何反抗。
“我们可不可以,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傅海卿喃喃道,“假装就好。”
那天仲秋,万家灯火,佳节团圆,洛阳城的夜张灯结彩,城外白马寺钟声回响,铜驼陌的天际还有洋洋洒洒的烟火,洛水边浮着河灯。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个不知道在何处飘荡的女人。
傅海卿一个人过的中秋节,他买了最贱的酒,把自己喝得烂醉。酒唯一比水好的地方,就是它永远让你不那么清醒。
闵秋凉离开时说:“我不该来。”
傅海卿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下爱人。
但现在,他伤口已经感觉不那么痛了。他的心好像被刀剜了一个碗大的口子,而酒水冲淡了他的疼痛。
傅海卿以为这一夜可以做一个很舒服的梦,但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女人手上海棠花一样的鲜血,抬头便是那个倔强淡漠的目光,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但他猛然惊醒,枕上湿了两块,一块是血,一块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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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做作残忍,自以为是的贱人。
今天是八月十五,万家团聚,而我离开了今生唯一一个活着的,而我又愿意和他相聚的人。
离开他的时候,我突然对人生彻底失去了信心。我重新把封住武功的八根针固定了一番,我再次感到手脚无力,身不由己,但是偏偏一种坦荡与满足浮上内心。只是这种幸福感建立在死亡的觉悟上。
一个面孔浮现在我的眼前,他形容清峻,我尚且记得自己只有四岁,我站在他的面前的椅子上,两只小手撑着桌子,看着他书下行行飘逸舒展的字迹。我乖巧地把那些字都认了出来,他开心地把我抱起来,用小指头蘸了一些墨汁,点在我的额头上,我淘气地将墨汁曾在他的胡子上,撒着娇,叫着爹爹。
那些记忆伴随着饥饿和水患,和挣扎的人们为了活下去投掷而来的恶意,伴随着寒冷的星子,野狗的觊觎,和那个男人神魔的力量、蛊惑般的禁锢,变得凌乱而遥远。我甚至记不住我的生父的姓名,记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脸常常在我回忆的时候被另一张脸插入,画面就此变得错误却不异常,而我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我弄错了人脸。但我是确定的,如果他知道她的女儿都做了什么,他会后悔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自己甚至都后悔着。我让我爱的人失望,让我自己恶心。
我以往的乐趣有五个,饮酒,骰子,男人,曼陀花,首饰。
而我现在很穷,除了劣酒一概喝不起。我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有人会找到我,反正我就是一个停不下来喝酒的醉女人,你们找到我可以杀我,可以殴辱我,但是你们带不走我,我哪里都不会去。直到我肠断肚穿,直到我形如死人,直到我拔除八根针也提不起一分内力,直到我闭上双眼不会再重蹈噩梦,直到我睁着眼睛依然想不起那些残忍的往昔。
或者,直到我找到活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时庆历二年八月十五
☆、旧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闵秋凉从他的白天里消失了,傅海卿还没有从他们那日莫名其妙的折磨里恢复过来,越是相思彻骨越是宽怀不起来,也怄了气不去找她。
闵秋凉在夜里会一身酒气地回来,扑在他身上,常常两手勾在他的脖颈上,便沉沉地睡过去。有时她会呕吐,傅海卿会伺候她吐干净,默默地煮米汤和葛根水给她喂下去。
闵秋凉喝醉后染上了一个坏毛病,比如他看见傅海卿肩上的伤,笑嘻嘻地问他是谁伤的,要不要她帮他杀了那个人。
而傅海卿如果说了和杀人有关的事,闵秋凉就会立刻发疯。
从此以后,闵秋凉兀自喋喋不休,而傅海卿不再说一句话。
傅海卿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爱人变得莫名其妙,而自己变得软弱敏感。那些幻想过的未来在这个秋天被孕育,又在这个秋天里幻化成梦图外的泡影。现在的他甚至不敢动她的身子,因为一丝“是否还爱”的疑虑在他的心底荒诞地发芽生根,让他觉得和她共赴巫山只是一件亵渎的泄欲。
傅海卿去了一趟惟英楼。惟英楼一行人正在吃饭,菜香味,呼喝声,居然让他这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感到一种归属感。掌勺的是那个漂亮的墨衣公子,傅海卿想将镯子还给他,但是梁掌柜已经笑呵呵地迎上来:“傅少侠,别来无恙啊。”
傅海卿一下子变得很为难,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了镯子主人的……心上人?
于是他结结巴巴道:“在下找那位穿墨色衣服的,呃,公子?”
“你居然还知道他叫公子啊,”座上一个吃饭的男人叹息一声,朗声道,“公子,你是不是又去招蜂引蝶了?喏,又一个小白脸来找你了。”
墨衣公子瞪了那人一眼,走过来微笑道:“傅少侠何事?”
傅海卿沉声道:“那个,还是,私下聊吧。”
墨衣公子朗声道:“咱俩没私情吧?什么话都可以坦荡点说,免得苏良苏大侠之流又整些没用的闲话不是?”
傅海卿踌躇:“可是……”
墨衣公子咬牙切齿:“快说!”
傅海卿脖子一梗,双手奉还:“前两天公子借在下的钱,在下今天前来奉还。”
墨衣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男男女女围了一大圈:
“这不是梁姐要掏钱嘛,公子可是英雄救美啊。”一小美人笑嘻嘻道。
“苏良君你看我做什么?公子没那意思。”雪衣男子微笑打趣道,“赌输的钱苏良君是否可以上交了?”
“还回来了,干脆做定情物吧。”苏良改口道,“我跟你讲梁姐,那个姓顾的再深情也不过是半个土匪,那个林阁主和他那个女属下纠缠不清,再看看公子,治病机关轻功做饭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有钱人啊!我要是女人一定嫁他。”
“不是女人,你也早晚会嫁给他的。”不苟言笑的黑衣女郎叹息。
雪衣男子笑道:“丹霞小姐好像吃起醋来了。苏良君,你起了个好头。”
苏良大声道:“宋洺淇你再给我名字后面加个君字,我就把你踹回你的扶桑小岛上去……”
“哎呀呀你们两个别起哄了,”梁清蝶转向墨衣男子,美眸里全然是委屈和不解,几乎忘了傅海卿的存在,“你不是说这件事情容不得我纵容吗?你又在干什么?毁家纾难收拾我的残局?”
“毁家纾难?”他不动声色,“别逗了。我又没有花你的钱,管你什么事。”
梁清蝶恨恨道:“好啊,当然不关我事,罗师兄你做事当然自有打算,到了今天嫌我多事绊脚了是吧?”
他皱了皱眉:“即使我没说,难得你生出几分自知之明。”
傅海卿觉得两眼一摸黑,最近为什么总有些他应付不来的情况?
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个人的争执,但天长地久也是见怪不怪,纷纷回去扒饭。
“别一口一个公子,他们叫我公子是叫着玩的。鄙人罗晓离,晓风残月的晓,离经叛道的离。”他玩着镯子,仿若平常地转向傅海卿,“看你现在的气色还不错。她可平安回来了?处得怎么样了?”
傅海卿这才会想起自己的烂摊子,叹息:“她疯了。”
惟英楼众人再次转向他,一脸诧异。
傅海卿连忙补充道:“比喻义,比喻义。”
苏良松了一口气:“兄弟,说起比喻义,这作文我最拿手。妹子,告诉傅大侠我背得最顺口的一句诗是什么?“
笑容甜美的小美人苏解语微笑道:“锄禾日当午,自挂东南枝,大漠孤烟直,老大徒伤悲。”
苏良赞美道:“妹子,明天哥就送你去考状元,哪个狗官不让女子进场,哥就打断他的狗腿。”
宋洺淇耸了耸肩:“太不幸了,要是真疯了还可以让公子治一治。苏良君就是被他治好的……啊呸!”
他一啐,不知道是反悔自己又给人姓名后加了个君字,还是觉得苏良的“病”根本没治好。但苏良被这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而众人皆笑,傅海卿便是心忧不已,此时也不由忍俊不禁。一边僵着脸的梁清蝶脸色也如冰河乍开,秀色满枝。
女掌柜忍不住问道:“究竟怎么了?”
傅海卿本不愿开口,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心中抑郁不得纾解,不由把自己怎么认识秋凉,后来发生了什么是,以及当日景况描述了一番,只是删去了两人云雨那一段。话语一吐,抑郁多少散去一些,居然胸中大快。
苏良思忖一会儿,道:“既然傅兄和我们讲了,我们不能白听,那就从左边开始,一人给傅兄提个建议。”
最左边是丹霞,她眉眼里颇有几分冷峭的气质,不认识她的人会以为她矜傲睥睨,认识她的人会明白大家想的是对的:“那女子说话似真非真,性子有些偏激古怪,要我说你就放手,你这样的人,不难求良配。”
傅海卿不知道这样的话从丹霞口中说出来已然是很高的评价了,当下愣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
然后是谈吐调侃,大方随性的苏良,他贼眼兮兮道:“你,有没有和那女子……嗯,你懂吧。”
傅海卿一下子脸色通红,否认不得,苏良登时会意,斜他一眼:“都这地步了说这些有个屁用啊,没商量了,快成亲吧。要是有人对我妹妹做这等禽兽之事还纠结于是否复合,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苏良君居然如此纯良,可也该自审一下自己欠了多少女子多少亲事。”接话的是白衣如雪的宋洺淇,他的声音悠然淳润,“在下偏偏不这么认为,那女子未与阁下成婚,便妥协与阁下……定然不是良家女子有胆色作出的事,无意冒犯,但是阁下能容忍她或许曾与别的男子有夫妻之实,或者未来再做出这样的事吗?”
罗晓离清了清嗓子:“说话都注意点分寸,别揪着人家的……嗯,不放。”
梁清蝶叹息:“我也不知道那姑娘说出那些话是不是意气,她自然有自己的经历,而傅公子你爱上了她,大概也不会以良家女子要求来衡量她。你对得起自己的心便好,其他……这个世上什么都难说。”
苏解语笑嘻嘻道:“如果你打算放手,那我就去嫁给你,反正我现在特别喜欢你,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