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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夫人叹了一口气:“果真蕊儿与郡主情同姐妹,这玉佩她从小带在身旁,从不离身,没想到竟送给了郡主,可见在蕊儿心中,郡主的地位之高。”
卿婉也看着这枚玉佩,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兰羲。
兰羲看着她,竟不知这几个月来的相思别离之苦,片刻之间化为灰烬。可他只能看着她,装作看一个不相熟的贵人。
还是卿婉先开了口,只听她口中颤颤巍巍:“公子,近日……可好?”
兰羲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离去的这些天,他被突厥人抓走的这些天,他以为他快要死的这些天,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着他们再度重逢的幻影,他甚至想过,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他一定不顾一切,不顾身份地位,不顾他人眼神,冲上去,娶他心爱的女人为妻。可他没想到,一份书信会打垮她,淑蕊不在了,他一切的努力变得没有意义。他从来没有爱上淑蕊,只是这一刻他才知道,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爱,一年的朝夕相处,他不可能就如此轻松淡忘。
他有好多话想对卿婉说,想告诉她他此时心里的苦,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只是跪在地上,慢慢磕了一个头:“多谢郡主记挂。臣……我一切都好。”最后时刻,他用了“我”字,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一个亲切的称呼。
卿婉仿佛听懂了他的言语,又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听闻公子身处险境,我等十分挂念。如今公子平安归来,也算是圆了夫人的念。”说着看了一眼前面的棺木。
卿婉没等他回答,只是静静地朝着棺木跪下,行礼,说了一句话:“如胶似漆中,谁能别离此。公子节哀。”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让兰羲瞬间不知所以。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卿婉给她的书信,只缺一句“如胶似漆中,谁能别离此。”可今日她对着淑蕊说出这句话,是为了淑蕊,还是为了她自己?
待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卿婉就已经起身,而下一个跪下的,是宇文沣。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宇文沣是什么时候到欧阳府的。
宇文沣一身素袍,衣料却十分华贵,眉宇间透着英俊之气。若是走在街上,没有人会以为他是来参加葬礼的,只会以为他碰巧穿了白色的衣袍,又或者他本就喜穿素袍。
兰羲不知为何,看着宇文沣,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卿婉,他才真正仔细地看清了今天的卿婉。只见她亦身穿白色的衣着,裙摆袖口间点缀着几点墨蓝色的花纹,仿佛久置于人间的绝美青花。她头上的金钗早就换成了银饰零星点缀,平日里常带的玛瑙红濯也不见了踪影。可即使如此,她却仍如凌波仙子,超凡脱俗。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让兰羲产生了一种遥远的距离,或许他的伴侣真的是那个等待了他一生的女人,而卿婉和宇文沣,才是天作之合。
今天,真的适合为了淑蕊而活,再见到卿婉,只觉得他这一生,对不起她二人的地方太多。
他没有留意他们几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他在剩下的时间里,一心一意回忆着他的妻子,她对自己的一颦一笑,竟然如此模糊?
卿婉也没有问出淑蕊想让她帮忙问出的问题,“下辈子,你可愿再见到她?”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淑蕊,你是不是太低估你在兰羲心中的地位了呢?
欧阳兰羲在皇上面前请了整整三个月的假,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躲在城外的栖云寺里,因为淑蕊的棺木就停留在这里,也就是停柩。棺木停留的时间越长,表示对死者的眷念越深。不过作为朝廷命官,以停柩理由告假三个月的,在当朝十分罕见,更罕见的是皇上竟然恩准。民间唯一的理由就是,欧阳兰羲和他妻子情深意重,难舍难分,身为官员却能对妻子如此坚定,真是有情有义。
这一切都是林之颐告诉卿婉的,而卿婉只是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婉儿,我知道你们之间有情,可事已至此,皇上早已下旨为你指婚,你和欧阳兰羲只能该断则断了。”
卿婉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其实,这其中也有我的不是。我既早知你们的关系,却还处处做你们的信使,为你们鸿雁传书。确实是因为你是我至亲,我愿意尊重你,甚至替你去争取。可如今,他妻子这一走,让我反而明白,你们之间阻碍太多,远不是我一人可以帮得上的。皇上指婚在前,欧阳兰羲刚刚丧妻在后,加上林欧两家的关系,宇文沣和宁王的态度,你们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卿婉,我想你一直都明白,时至今日,你们只能斩断情丝,当断则断了。”
卿婉听他说了很久,可却一言不发。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怎样去面对兰羲,还有刚刚离开的杨淑蕊。
久久,她说了一句话,“兄长可否带我去见一见他?”
晚上,一辆马车滚滚从城中驶出,碾碎了寺庙前本该有的平静,可留下的却是一路落寞。
卿婉坐在斑驳的马车上,想着临走前哥哥的话:“今天夜里,我给你安排马车去栖云寺,你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我晚上会拉着淇奥和父亲喝酒,免得父亲跑去质问你的行踪。这是我为你们俩做的最后一件事,记住,此时不断情丝,来日必为其累。”
有些话,他们很早就说开了,其实他们早就想着彼此再无交集,可狠话说得再多,碰到危机时刻谁也放不了手。
但哥哥说的更对,如今的形势,早已容不下他们了。
马车停留在了寺庙西门,而兰羲居住在西厢房,她进门一转,便看到了厢房的灯火。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不来这里,一切就不必说开,她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对他。
可惜,卿婉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他们几个人都不是。
她缓缓走近了厢房,迟迟未推门,只是站在门口。
“淑蕊……”
她听到屋内的声响,浅浅的名字,低低的呼唤,原是他梦中所念,淑蕊,你若地下有知,看到兰羲如此惦念你,梦中仍然牵挂你,必然也会欣喜吧。
知道他在房中,卿婉也不再停留,轻轻叩门三声。她甚至把他开门时应该准备的表情都想好了,却听到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卿婉无奈,只能重新整理了情绪,准备开门,“请进!”里面的人以为她没听见,又说了一声。
她轻轻推开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才看到墙角边,一个人斜趴在书桌上,桌上的纸乱成一团,他抬起头,慢慢的抬起头,才看清了来人,是卿婉。
兰羲站起身,确定来人不是他的幻梦?
卿婉明白了他的意思,脑子没有经过思考便说:“你刚才梦到的人是淑蕊。”
当自己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之后,她很想拍自己脑袋把那句话收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原来还在乎他梦中所想吗?
兰羲也愣住了,这一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仔仔细细地盯着她,毫无顾忌地盯着她,曾几何时,自己连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苦,他的相思,他的无助,他的落寞,他在生死之间的盘旋,一点一滴涌上心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上去,抱住了她。
卿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选择了最坏的开头,她是来诀别的,不是来叙旧情的,可她自己却也很珍惜,这难得的拥抱。
可卿婉没有让这场相拥来得太长,她轻轻地推开兰羲,心中才想起她本该要开头的句子:“欧阳兰羲,好久不见。”
兰羲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单独相处,她竟如此生疏,他放开她,淡淡地说:“确实,好久不见了,卿婉。”
两个人坐在一个破旧的木凳上,卿婉拿起茶杯,倒上水,才发现壶里的水早已变凉。原来没有别人相伴的兰羲,是这样的……吗?
“这几天,全京城的人都在说,欧阳府上的公子,重情重义,伉俪情深,结发妻子去世,自己独自一人到寺庙中守灵数月有余,算是当朝难得的一段爱情佳话。”
兰羲拿着冰冷的茶杯,冷笑了一声,“难得清静,我只是不敢去面对,所以在这里躲避。无奈,还是躲不过。”
“你是在躲我?我成了厉鬼不成?”
“我不是在躲你,我是在躲我的心。”
片刻无言。
“我在突厥人的牢里的时候,看着牢笼里透进来的月光,我才明白自由的可贵,我发誓我如果能出来,不求功成名就,但求无愧于心。我以为我能够去追求我想要的一切,可现在,我如何去面对?”
“你原本想怎样?”
兰羲放下杯子,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娶你,不惜一切代价。”
一阵风吹过,窗外的风吹落了屋里书桌上的纸片,卿婉没有理会兰羲的话,只是漠然去捡那些纸片。兰羲没有管,只是看着她。
卿婉收拾完,放在书桌上,拿镇尺压住。却看到兰羲已经写就的不少诗句,其中一首《鹧鸪天》:
轻寒独背登孤楼,红尘紫陌闻经幽。一点青衫湿吾泪,万里无尽水东流。
昨日笑,今日忧。何以风铃独厌秋。卿自魂归入梦来,莫叫冷雨问君愁。
卿婉叹了一口气,魂归离恨天,换得向郎圆。淑蕊,你在天有灵,看到这字字句句,也该欣慰。
“在此之前,你从未跟你的夫人留下过只言片语吧?”卿婉举着这张纸,好像谈论着跟她毫无关联的事。
“没有。”兰羲毫无停顿的回答。
“在你心中,你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羲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只能看着她。
卿婉放下诗句,坐回到兰羲对面:“或许杨淑蕊,是你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的人。”
卿婉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她要开始真正的谈话了,她要让兰羲知道她亏欠淑蕊的一切,她要让兰羲放弃娶她为妻的愿望,也要让自己彻底忘掉这种幻想。
“你还记得去年,你因为何双辉何大人的缘故,被皇上贬官,重病不起的事吗?”
兰羲不明白卿婉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上来,只能说:“当然记得。全京城都知道是你去找皇上,让他重审此案。”
卿婉笑了,“当日你刚大婚不久,我虽然和宇文沣去你府上探病,可不过是想去安慰你,并未想出面帮你。再者,你难道忘了,我曾经利用你对付了不少考场上的人,哪有转眼间就来帮你的道理?”
兰羲皱了皱眉,不说话。
“是她,杨淑蕊当时有孕在身,却自己一人,独自跑到我府上,跪在地上恳求我相助,还低三下四地说只要我帮你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她当时也没想过,她有什么值得我去换的。后来,我看她可怜,便说要她一样东西做信物,那信物便是那枚你在丧礼上看到的玉佩。”
卿婉看着兰羲一脸震惊和疑惑,“你不会从来都注意到,你夫人身上的玉佩吧?”
兰羲侧过头去,半天才说出几个字,“记不得了。”
卿婉心中划过一丝惊讶,后仔细想想,这枚玉佩几乎一年前就到了她手上,兰羲一年没见,自然不会有太大印象。
“那枚玉佩,是她祖母临终给她的遗物,自幼带在身边,是她的护身符。当她给我时,她对我说,‘祖母赠我玉佩,无非是希望我万事平安,可若此护身符能护得夫君一事顺遂,于我便是恩德万千’。其实在她心里,你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兰羲没有想到这件事,那些日子他只是每日想着卿婉对他的情谊,却一直忽视身边的淑蕊,竟为了他去护国府求情。一个月来,她的一颦一笑,似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今晚,她的模样却又重新浮现。
“你应该知道,前几日你夫人临去前,我曾去过贵府探望,当时她与我留在房内谈了很多,却没有一个字离开你。她呆在你身边只有一年多,可她把她所有的情都放在了你身上。她临走之时,却还在愧疚,觉得她愧疚了我们,孰不知,是我们两个愧对了她。”
兰羲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是我愧对她,是我愧对她……”一个妻子做到温婉贤淑并不是难事,可若为了丈夫低三下四跑到旁人那里去求情,甚至求得人是卿婉,她竟愿意为自己做到如此境地。穷苦百姓尚且为糟糠之妻感动,而自己自诩情至深者,却不懂她。
“她临走时,托我问你一个问题,‘下辈子,可还愿再见到她?’我想,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去想吧。”
兰羲没有很快做出回应,卿婉也不再说什么。言至于此,难道连下辈子,都许了旁人?
许久,卿婉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欧阳兰羲,今生今世,你我无缘。只求彼此安心度日,莫再往来。”
兰羲终于想明白了她的来意,今日,她竟“又”是来与自己诀别的,难道天下人,都要与自己诀别吗?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