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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怪,对她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他又在和她开玩笑吗?真是的,早和他讲过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玩嘛!
啸风突然沉默,但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抬起她的脸庞,深深望进她美丽无垢的眼底。
“湘?”
“嗯?”她微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奇怪地看她?
“你认得我吗?”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她又笑了起来。“当然啊,你是啸风嘛!”问这什么痴话嘛!
“那你……”他仿佛欲言又止,最终却在她纯真无邪的眸光之下咬住了双唇。
他还想要说什么呢?这样的转变不是正如他意?
她忘了岂不正好!没有记忆便没有沉痛,她不记得这些,就永远不会感到罪恶。
她没想起来,他就不要告诉她。他会保护她,所有的罪孽只需他一个人担!
“啸风?”他眼中有奇怪的神情,她依旧微微地笑,如烟似雾的美颜上却有着或多或少的迷惑。
他却倾前牢牢地吻了她,灵舌在她口中撷取着梦寐以求的香津。但这次终究不是幻梦,她确实在他手中。
他深深浅浅地吻着她,引来她深深浅浅的喘息。当情人间的热情疾速地蔓延燃烧,他向后将她推倒在那一片无边床海。
他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哪怕是将与全世界为敌,他也情愿。
他甘愿失去全部的一切,只为能换取那么一瞬,与她的缠绵。
他的举动震惊了满朝遍野。他们不相信这是巧合,嘉靖公刚死,他就将嘉靖公的夫人迎入后宫?日夜专宠她一人。
当他终于从温柔乡中离开,恢复了那中断已久的早朝,海啸般的狂涛巨浪即刻向他漫天袭来。
他们声声句句要他幡然醒悟,黜逐萧湘。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将她再弄回自己身边,他们却要他再度离开她?别开玩笑了!
他抬眸望着台下,有几个叫嚣得特别激动的大臣。他向身边禁军略略扬眉,带刀的侍卫们立刻领命,铁蹄往台下包围而去。
“皇上?!”大臣们大惊失色,这从不是大宋的惯例,自太祖开国立下不杀言官家法以来,朝上便从未有动武情事发生哪!
“还有谁是要朕罢黜萧湘的呀?”他缓缓站起了身,阴狠的眸中已经丧失了清明。他阴沉地微笑,为了保有萧湘,他已决定无所不用其极。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是为了萧湘!
法场上苏太夫人的怒骂虽然已经消散在空气中,但她的每一句却狠狠地嵌入了所有人的心胸。
五年前为了萧湘,他连太子都不当;五年后为了萧湘,他无凭构陷嘉靖公,毁去磊落大好青年;而如今,他竟然把这些又对付到满朝官员的身上!
圣上简直是疯了!被狐媚妖女迷惑,彻彻底底地疯了!
所有人都认定,激烈的反对更加汹涌而起。
“妖女狐媚惑国,圣上千万不能耽于美色,徒然葬送大宋国运!臣等恳请圣上赐死萧湘,祸水一日不除,大宋一日不得安宁!”
“住口!”啸风真的动怒了,他一把抢过身旁侍卫的剑,怒火滔天地将之抵在发言大臣的咽喉。他眯起危险至极的眼眸,“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看。”
敢要他杀萧湘,他先杀了他再说!
宋吏什么没有,骨气最多,孔老夫子也说过:威武不能屈。
“萧湘祸国殃民,圣上应尽早赐死──”
忠言直谏还没告一段落,他便睁大著眼,不敢置信眼前沾着自己鲜血的剑锋。他缓缓地向后倒下,自始至终,死不瞑目。
“皇上!”诸臣已变成滔天怒吼。
但啸风已经什么都不管了。反正为了得到萧湘,他手上早已染血,如今就算再多上那么几滴,究竟又有何妨?!
他疯狂地哈哈大笑,将染血的剑柄交回侍卫的手中,缓缓在龙袍上擦了擦手后,他的笑声蓦然停顿了下来。
他冷眸睨视群情激愤的众大臣,目光冰寒凌厉得足以冻结任何人的血液。他轻启唇齿,竟是狠戾阴道:“还有再敢说一个字的,全都给朕拖出午门,斩、立、决!”
“皇上!”
那是一场腥风血雨,当他狠了心,所有死谏也失去效用,只徒留那数不清具死尸,堆躺在午门之外,个个死不瞑目地诅咒着那迷惑了贤明圣上的祸水、祸害……
但是外界所有纷纷扰扰,她都不会知道的。
她沉睡在一场梦里,在那里面,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和啸风依旧甜蜜,活在那永无止尽的春天里面。
她蜷曲着身子,困然卧睡在樱花树下。随风飘落的粉樱如雨,拂了一身还满。她天真无忧的睡颜如此绝美无瑕,清丽不似凡尘,他还能如何不为她痴狂?
绵密的吻落在眉畔睫间,他情难自禁地吻醒了她。她惺忪地眨了眨迷蒙大眼,望进他说不尽多少爱恋的眸光。
“风。”她漾开一脸笑颜,张臂扑入他的怀中。
“你睡着了。作了什么梦吗?”他极轻极柔地拥着她,所有的狠戾在她面前都消失,因为这是一场梦,梦里不能有任何丑恶。
“嗯……”她倚在他的怀中,有些迷惑地拢着眉。“我作了一个梦……爹和娘不准我们在一起……他们把我嫁给别人……然后……然后……”
她然后了好半天,像是遇着什么痛苦的瓶颈,她思索不出,双眉紧蹙。突如其来的恐惧却蓦然袭上背脊,让她浑身透体冰凉。萧湘用力甩了甩头,惊惶地睁着大眼。
“这只是场梦,对吧!”她扯着他的衣襟,瑟缩惊问。
“是的,只是场梦。”他心头一痛,俯首便深深地吻着她。他倾注所有的热情,只为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只是场梦,一场恶梦。她没必要想起,更没必要忆起。
她被他吻着,神智不禁逐渐模糊。但在那朦朦胧胧之间,却不由得颤悸。
他的吻中,有血的味道。
她惊悚了一瞬,随即被自己给安抚下来。
那只是一场梦。如他所说,梦里的情景都做不得真实。她何必害怕?
她再度闭上眼睛,开始逼迫自己遗忘──遗忘在她梦中的那一片,淹灭了整个世界的血海汪洋。
“皇帝暴虐无道,国事已不可为!”
一道低沉痛愤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还间歇伴随恼火的痛击桌面闷声。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身为臣等莫可奈何。”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人全是当日不敢出声的幸存者,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再评论世事?
“我们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另一个不苟同的声音响起,不辨时势枉送性命,那才是盲勇。
“您说得是。那么请问,我们还有什么柴可烧?”连死谏都失效了。
“圣上会如此残暴失常,全是受了妖孽的蛊惑。我等欲尽为臣之忠,自当为圣上除去妖孽,还圣上耳聪目明!”
“你的意思是……杀了萧湘?”
“正是!”
“萧湘被锁在深宫内院,大内戒备森严,你一介文人哪有能力清君侧?说来说去全是废言!”
“这──”他还想辩驳,另一个声音却已铿锵地响起。
“不一定是废言。”
全场人的眼光全往这低沉的话声出处望去,却无不惊讶地瞪大了眼。
“妖孽出于吾门,萧家难容这奇耻大辱。”阴暗的角落里,只有萧时桐一双眼睛炯炯发光。“请各位让我将功折罪,提妖孽的头来见!”
“二哥,你真的要去杀了湘妹?!”步出密室,萧时雨快步追着萧时桐。湘妹再有不是,她总是他们的妹妹呀!
“住口。”萧时桐撇过脸,凌厉的眸光让萧时雨顿时灭了音。“当她忘了家仇,自甘堕落和啸风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便再也没有妹妹了!”
凭借着高超的武艺,萧时桐成功地躲过了重重侍卫的巡逻,潜进宣和殿。但即便如此,要达成目标还是困难──
一男一女紧紧相偎,散落的青丝披拂周身,就好像那绵密的情丝环绕,为他们隔出了另一个世界,世间最完美的梦。
萧时桐却几乎吐血,不敢相信檐底那不知廉耻的,果真就是他唯一的妹妹!
她果然该杀!萧家的门风绝不容许被如此败坏!
再长的等待终于也有尽头,当他在檐顶潜伏,直到月渐西沉的时候,他终于逮着了机会。
一缕纤白身影飘飘忽忽地步出了宫殿,在月光之下,多么清晰明显。
萧时桐不愿辜负良机,立刻从宫檐轻跳至树梢,跟着她的踪迹,看她要往哪里去。
萧湘漫无目的晃荡了好久,终于在一座广大的湖前,她停住脚步。
她怔怔地望着湖心晃动的月影,不知不觉又陷入了迷惘。
是梦,还是现实?她冲动地步进水中两步,但那彻骨的冰凉还是无法给她丝毫助益。
她弄不清楚了。她好像作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和啸风不能结合,痛不欲生。但是……好像又不对。她作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中她和啸风从未分离,快乐似仙。
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她怔望着月光粼粼的湖面,忽然之间头疼欲裂。她低鸣了一声,全身失去力气,瘫倒在湖水里。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围了她,冻得她失去知觉。这也是梦吗?可是这个梦真冷……真冷啊……
她迷迷糊糊地,就要闭上眼睛,一股力量却突然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湘妹!”萧时桐气急败坏,没想到才刚跟上她的身影,就看到她差点溺死在湖里。
她恍惚睁开眼睛,看到二哥焦急的脸庞。
桐哥竟出现在这里,果真是梦。她顿时漾起了梦般的微笑。
“桐哥……”她笑着悠悠唤他。
而萧时桐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本来就是要来杀她,如果她溺死自己,不是更省他的事!
他忽然一怒,立刻松了手。而她的身躯失去支撑,又跌落湖水之中。
她怔怔地望着他,发现他脸上的戾气。她有些迷蒙地视线往下飘,发现他手上正紧握着一把匕首,隐隐发颤。
啊……原来是这样……她发现二哥的意图,蓦然会意。
“桐哥,你来杀我?”她仰着螓首,天真地对他微笑。
萧时桐震了震,依旧死瞪着她,没有说话。
“这样也好啊……很好……”她歪首呢喃,声音细微,也不在意对方听不听得到。
梦境交错之间,她曾如此接近真实。其实她一直知道,什么才是梦,只是现实太恐怖,她不敢触碰,所以只有转身逃进那反反覆覆无尽无数的梦里。
但终究不能长久啊。枉死的魂魄不停催讨,他们的春天宛如脆弱的薄镜,只消轻轻一敲,终将片片摧毁破灭。
她知道这不能逃避,却总心虚地盼望拖过一天是一天。而今……这时刻终于来了吗?
也好……也好……至少动手的人是桐哥,她很放心啊!她终于可以赎罪了!
“桐哥,我等你好久了。”她对他张开双手。“快,杀了我吧。”她咯咯笑着,一如儿时的娇憨。
而萧时桐握紧了匕首,掌心掐得几乎出血,双臂几度高举,但在那张曾是最疼爱的脸庞之前,就是怎样也下不了手。
他终于狠啧了一声,丢开匕首,一把将坐在水中的萧湘给抓了起来。
“湘妹,该死的人不是你!”他痛恨地低吼。他太明白,他的妹妹多么善良、多么无辜,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该由他妹妹承担,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可恨的啸风!
她迷蒙地望着他,萧时桐却将丢开了的匕首再度放回她的手中。萧湘迷茫地望着手中利刃,像是完全不了解发生什么事。
“湘妹,啸风杀了太多人,他的罪恶罄竹难书。如果你是萧家的子弟,你就应该为民除害,杀了啸风!”他抓着她的肩,语气激昂地对她说。
“杀了……太多人?”
“对,他是个暴君,朝中的大臣已经有一半死在他的淫威之下。湘妹,你的夫君也是为他所害,记得吗?”
“旻淞哥……”她怔愣地望着他,怔愣地道。
“是的。所以你该为你的夫君报仇,你应该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那一句比一句激动的吼声敲击着她的神智,声声轰得她头昏脑胀。
她昏昏沉沉、迷迷茫茫,呆立当场,萧时桐已在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那无尽回荡的声响在她脑中。
杀了他……杀了他……
萧湘望着手中亮得发光的刀刃,恍惚地摇晃了两下。
倏然,又是一阵头痛欲裂。
当他睁开眼睛,发现她不在身边,他整个人倏地翻起,惊悚万分地放目四周搜寻她的踪影。
直到倚在窗前软榻,失神凝望窗外的人影落入眼帘,他才徐徐松了一口气。呼……他刚刚差点以为又有人来带走她了。
他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