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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的檐上挂了松木的匾额——“长雅舍”。
竹舍的门未关,齐虎要找的人坐在桌后抚琴。齐虎龙行虎步地走了过去。长歌停下,笑问:“要喝茶么?”
齐虎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百里……”
“长歌。”长歌笑眯眯地打断他,“我是长歌。”
齐虎一下子就怒了:“百里吟,你还要疯魔到什么时候?那个山贼已经死了!”
长歌笑容不改,手指随意拨弹绿绮:“疯魔?齐兄真爱说笑。”端看眼前的长歌,白衣无尘,黑发如墨,面上带了三分和暖的笑意。大家却都说,百里吟,疯了。原本性情冷漠的人一下子便得如同三月春风,任谁也受不了。
六月前,黑风山突发山洪,山上人人自危,却不想,那山洪冲破一切,却冲不进黑风寨寨中,彼时所有的围剿官兵都被她引到了那里,所有。
齐虎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她,我原以为出手如此狠辣的人,必然十恶不赦。不想……”
脸上似是带了一丝追忆,长歌问:“你可知道,黑风寨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齐虎自是不知,长歌也不要他回答,“若非危及生命,不得杀人。二十年前定下的规矩,寨中的老一辈或许手上还沾过几条性命,但是小一辈却是没有的,即便是风雅。”
“那她……”齐虎想起那日她突围的样子。
“五百二十七人,全寨除了风雅,共五百二十七人。”
齐虎静默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说着什么。
长歌也不说话,断断续续地弹着琴。
“回去吧,我们回长安,以你之才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名臣,何必在这里荒废一生?”齐虎忍不住先开口。长歌抬眼看他:“回去?这里才是我家,我不在,风雅怎么办?”
“即便不愿做官,你也可以做琴师啊,以你一手绝技,定能名扬天下。”
长歌像是觉得好笑:“齐虎,林大嫂家的小毛才七岁。”齐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小的孩子,你们下手的时候就没半点不忍?”齐虎张口就想反驳:“斩草除根……”才四个字就噤声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当初就是因为这四个字让他们定下剿灭黑风寨的计划。二十年前的黑风寨名声狼藉,百里家的二小姐百里芸以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去换先代寨主的性命,却不想,情根深种。百里芸劝夫君归顺朝廷,先皇好大喜功,直接将几人斩杀。二十年后,有臣子以此做文章,想击垮百里世家,斩草除根四字将黑风寨推到风口浪尖。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做山贼,那日她这样问我,我却仍然不懂她的意思,”长歌敛了笑,“我以为她会被仇恨蒙了心想和你们同归于尽,其实,她只是向为他们黑风寨讨个公道罢了。”最后却死在他手中。
“齐虎,是我们害死了他们。”不仅是黑风寨的寨众,还有那些无辜的士兵。
齐虎一言不发地听着。长歌接着说:“长安有数不清的人赞扬百里吟剿灭黑风寨是个英雄,只是那英雄之称是用无辜的性命换来的。若我回去,便是十指沾满鲜血的百里吟,可那些血染的绫罗我受不起。就在这里,我还可以骗自己,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出现在我眼前,也许下一瞬,我就可以回到从前。为了百里家,我失去了太多,那是我应做的,但我对不起风雅……”长歌抬起头,堂内亦有牌匾,刻四字,两字清俊飘逸,两字娇俏可爱,明明不搭,却意外和谐,那是他亲手刻下的——风起天阑。
齐虎离开的时候,已是夕阳落下,晚霞满天。长歌送他到门口,齐虎瞥见屋旁那一方翠竹下的坟墓,叹息一声离去。
全军复命之时,长歌拒绝交出风雅的尸体,被圣上剥夺了所有的奖赏,即便他是最大的功臣。
齐虎渐行渐远,长歌信步走到那座坟墓前,盘腿坐下,墓碑是他亲手刻下的“亡妻风雅”。
“风雅,我恐怕真的要孤苦终老了,”长歌倚在墓碑上,桃木簪子硌得有些疼,“好在齐虎说会帮我收尸,与你合葬。”
长歌从怀里掏出一支断做两节的墨玉簪子。那日被风雅掷出之后断了,他想起风雅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有我一个妻子。”
“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你可开心?”长歌敲敲墓碑,像是真的在与情人低语。
“我从未欺骗过你,此生此世,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好么?”
竹林之中再无人声回答,落日将竹林染成金黄。
风起天阑,吹得竹林摇动,好像是女子的轻笑声。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会以为你还在我身边,我还记得你撒娇的样子,舞刀的样子,泼辣的样子,流泪扑入我怀的样子。风起天阑,竹叶吹落一地,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长歌
【完】
………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