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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是。
钱小小更是嘻嘻乐着:“那就更对了,我告诉你,我用起来那些银子,一点儿也不心疼,那不是我的银子,也不是我爹的银子。”
四个人应该很生气,但看上去他们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你看我,我看你。
果然他是钱不多的儿子。
他们哈哈大笑,对于他们来说,他是钱不多的儿子,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你写不写字据?”
“不写。”
“为什么不写?”
“因为我没花你们的银子。”
钱串儿笑笑,那一个老人的胳臂伸到了钱小小的眼前。
这是一条铁臂,一柄剑、一把刀也不比它更可怕。
钱小小不写,这一条铁臂便够他受用的。
钱串儿笑笑,说:“我要是你,我便写。”
钱小小努着眼睛:“你说我得怕他?”
钱串儿笑了,笑得很媚,笑得钱小小再也不敢看她了,她说:“不是那个,得让你老爹出一点儿血。你在外面,要是天天要他付出银子,你想他那神气,会是什么样?”
钱小小看她,看着她的脸,看得她的脸通红,钱小小突地大笑:“想不到你还会脸红?好,你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我就让钱不多出一点儿血。钱不多有许多的血,出一点儿半点儿很不在乎,是不是?”
四个人都点头。
钱不多确实是有许多的银子,他们要钱不多出多少银子?
钱串儿嘻嘻笑着,说道:“四万两,你刚刚输了四万两,对不对?”
钱小小此时很是大气:“对,你们就敲他四万两好了。”
钱串儿咯咯笑着,她上来抚着钱小小的头,给他闻一身的香气:“小孩子,真是个小孩子,你以为四万两值得找钱不多去要么?你要是缺四万两银子,你来找我好了。”
钱小小瞪圆了眼睛:“你们想敲他多少?”
一个老人道:“四十万两,足足四十万两银子。要是他敢说一声不字,我们便把他的儿子拆成八块,送给他看!”
钱小小看看钱串儿,再看看那三个老人,看他们是不是疯了,看四个人都很认真,他才笑了,这一回笑得更是天真无邪:“好,好,反正又不是我的银子,你愿意去拿便拿好了。只是我告诉你,钱不多的银子一向只进不出的,你知道不知道?”
他们知道。
钱小小写了字据。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写完了。你们三个人都去拿银子,让她陪我。”
两个老人走了。还有一个盯着钱小小,他不动。
钱小小对他道:“四十万两银子能不能买你出门一会儿?你出去呆一会儿,算一算你得了十万两银子,除了买棺材,你还要做什么用?”
那老头儿说道:“买棺材,再买一口棺材,给你用。”
那老头儿出去了。
钱小小凑上来,对钱串儿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叫他出去做什么?”
钱串儿抛过来一串儿媚眼:“不知道。”
钱小小大声道:“我就叫你知道了,你看!”
哗,哗。
钱小小把钱串儿的衣服撕破了,怒声道:“王八蛋,你一个破女人,值那么多银子么?”
钱串儿才笑:“你真的是钱不多的儿子。”
第七章 风流馆里的怪客(1)
风流馆是留客处。
天天笑语欢声。那笑语是假的,欢声也是假的,到了夜深人寂,便没人再想你,只是人人自思,她想她自己,你想你自己。
这便不是男欢女爱。
对姐儿说男欢女爱,是不是在说笑?
这里便有一对璧人,两人模样不错。男人是一个俊朗清秀的男人,一双神目电闪,他有些无聊,很无聊。
只有无聊的男人才会来这里。
女人是馆里的头牌,在这城里最红的小袖儿。
女人叫花儿草儿的多,能叫小袖儿的,起码她知道红袖添香这一句话。比起别的女人来,便算得不俗了。
男人给老鸨甩了一块五十两的银子。
如今正男女对坐,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
小袖儿十五岁被一个山西客梳拢,岁月风情自是知道不少。她对于这来人是什么人,还在心里一点点犯着寻思。
看他一身衣服,他应该是一个贵胄公子。
但他还不像,贵公子应是很有气派,他没有。
他一进院,便给老妈甩了一块银子,还说了一句话:“够不够?”
一听他说这一句,便知道他是一个“生荒子”。
他坐在那里,盯盯看着小袖儿,话也没几句,他的眼睛很悲伤,有些失神。
他一定是在想着什么人。
他想的是一个女人。
小袖儿知道如何对他说话,才能让他再也不想那个女人了,因为小袖儿也是女人,便知道如何对付男人。
她轻轻抚摸着那人的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他曾当着钱不多与那一十二人说过他的名字,他叫米离,但钱不多与他的宾客都不曾留意,他们知道江湖上有一个名声赫赫的大侠米离,但他早已物故,名声随着坟上的一束衰草随风飘去,再也无影无声。
既是无人知道大侠米离,他说什么?
小袖儿笑了,没名字的男人,对他自己的名字一定很在意。
她说道:“没名字也好,我叫你什么?”
他抬起了头:“随便,你愿意叫什么,我便叫什么好了。你看行不行?”
小袖儿对他有一些怜意,她轻轻说道:“你来妓院里,便是来找快乐的,我怎么能给你快乐?”
他两眼迷离,看着小袖儿,说:“对啊,你怎么才能给我快乐?”
这是一个有病的男人,小袖儿看过不少有病的男人,所以并不惊讶,有病的男人比起那些无病的男人来,更是有心得多,有趣得多。
她愿意看着这男人,如果小袖儿能治好了他的病,岂不是最好?
她轻轻理着他的头发。
他沉入最好的回味里去了。
想必从前有一个他最喜欢的女人,曾经为他理头发。
那个女人是谁,能值得这人那么想,那么惦念?
小袖儿禁不住有一点儿嫉妒那个女人。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
不知觉中,小袖儿慢慢把他的头发打开,渐渐再把那一头秀发披散。一头秀发如瀑。小袖儿想:他只不过有二十左右年纪,怎么会那么伤情?
男人不语,像是入梦。
小袖儿说:“我叫你垂发人,好不好?”
男人点头,叫他什么,都无所谓。
那女人叫他什么?她叫这男人什么名字?她如何叫他?
如果她叫这男人,他会不会在那失神的眼里闪出一缕惊喜来?他会不会再也不那么失意惘然的模样?他会不会变成一个精神百倍的人?
小袖儿能不能让他也那样?
如果能那样,小袖儿便又治好了一个病人。
她轻轻咬着嘴唇,她咬嘴唇的样子很好看,很多男人说过,她自己也知道。
“她叫你什么?”
他恍若入梦:“她叫我什么,她叫我什么?”真不知道她叫他什么,她叫过他么?那是很久远的事儿了。自从她亲手把他埋入土中,她再活了几十年。听说她一生都很寂寞,只是天天喜欢唱那一曲《将进酒》。后来他活了,他死了整整五十年后活了。因为他的肺坏了,不能呼吸,他才死去;也正因为他只是肺坏了,遇上了那个苑家活过二百九十八岁的老爷子要去死,才找到了他,把他救活了。
他曾有一个名字,在一百多年前,他的名字在江湖上最是响亮。
他喜欢一个女孩,她叫鱼漂儿。
鱼漂儿是一个大英雄,他死后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寂寞剑与百兽舞的传人,她还是丐帮三十八万众的帮主。但他不会对这女孩儿说鱼漂儿,她知道鱼漂儿么?
见他一声不吭,小袖儿笑笑,说:“要不要安歇?”
小袖儿心道:到了床上,便知道我能不能治得好你这个男人了。
男人看着小袖儿,小袖儿轻轻脱衣服,她脱去了衣服,对男人一笑:“太热了,你脱不脱衣服?”
男人不。
看着她的身子,男人的心一抖。
身子洁白如玉,是一块整整齐齐的玉石,在他眼前。她的小腹收了回去,腰肢很细,是蜂腰,那光光滑滑的小肚上,有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脐眼儿。那脐眼儿也很妙,如一个小小装饰。她的小腿细长,在那脚踝处,有一串儿响铃。
她光着身,对着他,说道:“你要是想上床,便对我示一声儿。”
他摇摇头。
显然他看过女人,看过更是美妙如斯的女人,才对小袖儿的情意绵绵不动声色。
小袖儿依偎着他,一阵阵甜香涌入怀。
“她好看么?”
“好看。”
“她还有什么好?”
“什么都好。”
小袖儿不知道他的心意了,什么都好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很少有。
小袖儿道:“你就当我是她,好不好?”
他抬起了头:“你不是她。”
他的眼里有泪水,男人的泪水。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比他小上十几岁的女人,他见到她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天真未凿的孩子。但她把一切都给了他,他才死去。
他们那时天天说剑,再就是天天唱那一曲《将进酒》。
后来,他便死了,一个寂寞剑死了,她成了另一个寂寞剑,在江湖上大显威风,如今他再活过来,听说的都是她的事儿,一桩桩皆是惊人听闻。
小袖儿不知如何是好。男人有泪不轻弹,他掉泪了,而且那么伤心。
小袖儿霍然而起:“你既是那么想她,何不找她去?”
他声音喑哑:“哪里找她?”
小袖儿声很大:“傻子,你去找她,她在哪里,你便去哪里。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她,她岂不是会快乐得要死?”
男人的泪水更多了。他哪里去找她?她已经死去了足足有十几年了。他死后多少年,她只是唱着那一首《将进酒》,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她死了,米离又活了,他也得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
小袖儿问:“她在哪里?”
男人的声气儿低:“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十二年了。”
小袖儿不相信人间至情,自从十五岁那时,被老妈哄入了客房,给那个身强力壮的山西客奸淫了一夜,天亮时她的泪水都没了,再也不相信人世间有至情。
但她遇上了这个男人,他的女人死了十二年,他仍是惦念着她。
小袖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愿意让小袖儿做什么,一定为他做,只要他能喜欢小袖儿,做什么都行。
她轻轻对他说:“她死了,你很想她,是不是?”
他说:“我去挖开了她的坟,那些人不让我挖,我还要挖,我终于看到了她。”
她不敢说,但她知道,一个死去了十二年的人,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他不再说下去了。
小袖儿轻轻劝他:“别说了,好不好?你有一点儿累了,你不再说了,我为你唱一支歌儿。”
小袖儿看他,心道:从前听得人说,有一个女人,她痴情念着大侠米离,直至最后,她也不曾嫁与一个人。郁郁一生,只是唱着那一曲《将进酒》,她叫鱼漂儿,天下的妓女都知道她的那一曲歌儿。
小袖儿唱道:
“人难寂寞,
夜长梦多,
谁说情也难过,
人也难过?
衷情不改,
世事蹉跎。
但留一曲心声,
对着故人说?!”
那男人看着她,泪水长流。
小袖儿说道:“这是一个有情人的歌儿,但不是她唱的,她只是唱着一曲歌儿,叫做《将进酒》。
男人蓦然跳了起来,叫道:“莫说她了,莫说她了,就算是我求你好了,你再不说她,好不好?”
小袖看他脸也歪了,神色大变,不禁有些怃然,轻轻道:“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听,我们姐儿最喜欢的人就是鱼漂儿。”
他泪水如泉:“我求你,再莫说了。”
他突地来了劲,抱住了小袖儿,把她扔到了床上。
雪白肢体,人美如玉。
用他的嘴去品味女人的温柔,心在抖,嘴也在抖,他轻轻地说:“你没死,你没死”
吻遍了她的身子,他的嘴停在了她的羞处,轻轻问:“要吻么?”
她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答他什么,知道此时很是危险,如果她答得不对,他便会从那沉醉里醒来,他会再也不认她就是他从前的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说什么?
她既是他痴心想的女人,她一定很疯。
她说:“快,快,快来”
对了,他知道她仍是那个从前的女人,他身子一颤,把头埋在她的两腿间。
她体味到了他的泪水。
男人很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