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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太后提前打发了已经封了显盛郡君的邓氏与霍辉,霍府依旧对她恭敬而冷淡——是恭敬,比客气更客气,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惟恐她看不出来。
那一回她匆忙回宫索要白玉金参,被太后嗔了好一会,事后发现霍长青是趁了这个功夫与宣国夫人密议了什么在宫闱里这么些年,霍清瀣自认或者比不上阀阅出身的苏氏那样伶俐,可那样明显的打发自己避开,她哪里是看不出来,不过是为了讨一回开心罢了霍家厌她恨她,忌惮于她,可却那么难爱她。
番外:霍清瀣(十三)3
霍清瀣张开眼睛,看着帐顶默默的想,自己如今其实也不过是走了母亲的老路罢了,当年母亲瞧中了霍长青,霍长青已有相爱的妻子,还是尊贵的郡主,可母亲仗着太后的宠爱,硬生生的拆散了霍长青与康悦郡主,自己也落了个难产而死的下场,如今自己虽然不是先瞧中了太子,可当年霍长青并不喜欢母亲,太子前太子甘霖,如今极有可能立储的那两位,甘然与甘棠,又哪里是真心喜欢自己?
诚然她有着国色天香的容貌,有着比之苏氏、小张氏、小周氏都细心温柔的体贴,还有太后的格外的青眼,可无论是前太子,还是现下这几个意图夺储的皇子,都不会反对娶她为侧妃,论到了正妃,他们哪一个不是想着娶到父兄皆掌兵的青州苏氏的嫡女呢?
就是长泰自己,也是万分不愿意有一个血脉不正的儿媳周皇后若是没有霍贵妃这样一个盛宠的对手,便是她,也不可能同意自己做前太子的正妃!
这个宫里或者说,这个世上,除了太后,旁的人,除了陌生的、不关心的,大抵竟是盼着自己死的吧自己若是死了,长泰与周后、并霍家想来都会是极高兴的。
本就不该降临的生命,偏巧母女都是一样的命霍清瀣轻轻叹了口气,她想到了前几日怀真郡主的挑衅,苏氏在旁笑意盈盈的看着热闹,心中不服与颓然交织着涌上来,自己是无辜的,可有那样的母亲又能够无辜到哪里去?外祖母是这世上顶顶尊贵之人,可换句话来说,自己这一生不受喜欢,却未必与她无关苏氏、小张氏、小周氏包括怀真郡主,宁王后每回进宫时看她的目光,那样温柔那样体贴,便是把心捧了出来都是甘心情愿的,自己的母亲若还在世,是否也会如此待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呢?苏氏的父亲会为了她被打入冷宫在朝上竭力争执,但霍长青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死活,最好的态度也不过是漠不关心
她默默的想了很久,一直到冰儿进来轻轻禀告才惊醒,只听冰儿道:“小姐,如今天色已明,小姐可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吗?”
待霍清瀣答了,冰儿复问起了衣裙:“小姐今儿穿那件姜色云纹宫装,还是那件绛紫点梅红的?”
“绛紫点梅红的那一套留到了晚上赴宴的时候穿,光奕长公主就要回秋狄去了,一会我好歹要去曲台宫走一趟,长公主名讳里面有个青字,听说也是喜欢青色的,取了那套天青缎的来。”霍清瀣揉了揉额角低声吩咐道,她感到自己有些心神不宁,胸口砰砰的跳着
出了曲台宫,霍清瀣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嘉懿太后对自己那个没名没份见不得光的母亲做什么那样疼爱了——光奕长公主还是骠骑大将军之女的时候进宫来请安,霍清瀣是见过的,那时候周青燃何等美貌娇艳,比之自己,也逊色不多,尤其肌肤,帝都深闺里面娇养出来的水嫩,如今到了秋狄才几年光景,与她年纪差不多的一干贵妇,都还是肤若凝脂,可方才她靠近了看,却发觉长公主已经开始扑上了厚粉论年纪,这位长公主,足足比霍贵妃小了十几岁,就是霍贵妃如今,也只需淡施脂粉罢了
秋狄与北戎的苦寒,即使周青燃先前只是臣子之女,还非世家子,又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周青燃远嫁过去时,已经十七,仪元长公主那会可还没及笄太后心中对于女儿的亏欠,可想而知。
她与母亲,不过是托了那个可怜的殉葬了年迈异族夫婿的真正的长公主的福罢了这种仿佛是偷来了旁人的东西为己用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霍清瀣正郁郁的打算先返回彩明轩,身后的冰儿忽然低叫了一声,霍清瀣一怔,随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鹿鸣台的方向,望金阁上,一点赤裘的艳丽颜色,犹如火星,但分明是两个人,另一人的狐裘颜色却没这么艳丽——鹿鸣台一直都是苏如绘住着的,她似乎的确是今儿回宫,可那人影虽然幢幢,却分明一高一矮,其中一个若是苏如绘,那么另一个又是谁呢?
思索了片刻,霍清瀣吩咐冰儿:“你速去停芳园,请了丹朱郡主同去拜访苏家小姐。”
——这宫里有资格穿裘又与苏如绘同行的就那么几个,比苏如绘矮的,也只有尚未长成的丹朱了,另一个甘沛,周皇后是绝对不会叫他与苏如绘单独在一起的。
如果丹朱还在停芳园,那么矮的那一个才是苏如绘?另一个人
站在宫道上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了掬翠陪着丹朱来,霍清瀣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充盈着自己的内心,她神色自如的对丹朱说了想现在去探望苏如绘的打算,丹朱素来和苏如绘亲近,自然没有意见。
如此,她们在鹿鸣台下,看到高台上那一场好戏——甘然坦然自若的搂着苏如绘吻了下去,苏如绘显然也没想到,她发现了台下的众人,因此惊慌失措,可甘然看向台下的眼神,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恣意与快意霍清瀣低下头的刹那,面上的震惊、伤心、悲愤皆消失不见,却只剩了一抹深藏的得意!
她到底还是没顾冰儿的劝说,没有返回德泰殿去寻太后告状,而是追去了鹿鸣台。
甘然果然是决心已下。
他没有一点给自己这个太后宠爱的臣子之女面子的意思——实际上他的确用不着给,一般是嘉懿太后的子孙,可甘然即使生母卑微,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子孙,而她又算什么?不说怀真,她的身世,比柔淑更不能言
一般是子孙,太后最多寻旁的借口敲打他几句难不成还能为了自己,为难亲孙?当初太后之所以诞下了自己的母亲,也是为了长泰
她在雪地里等了没多久,甘然到底还是出来了,见到她在外等待,虽然态度冰冷,然而还是停住了,想听一听她叫住自己要说什么,霍清瀣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的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让使女站远些,微笑着凑到了甘然耳畔:“楚王殿下想是知道当初康悦郡主是怎么死的?殿下难道不觉得,苏氏如今同样挡了我的路?”
甘然将她推下井时,淡淡的回答:“我不是霍长青!”
——他不是霍长青,无论身份,还是性情,霍长青为了康悦郡主,即使多年无子,也不肯纳妾,但当太后要康悦郡主死时,他还是无能为力了,可甘然不一样,他所爱的女子,谁敢起杀意,他就先将动杀意的人杀了!
也许康悦郡主与苏如绘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们的夫婿,或者说将来的夫婿,都是真心爱慕她们这正是她一直祈望而不可得之事——霍清瀣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到底没有如母亲那样!
即使不能拥有与苏氏一样名正言顺的尊贵,即使霍家嫡出千金的身份全然来自于外祖母的庇护与强势,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千金闺阁应有的骄傲——那抢来的人、抢来的情与抢来的位份,我宁愿不要!
甘然不是霍长青。
而我霍清瀣,也不是母亲!
番外:咳,你们要的甜蜜1
甘然带着易澜穿过回廊,守在了长乐殿外的宫女正要扬声通报,然而却见跟在甘然身后的易澜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住了声,春日的长乐殿格外的寂静,殿中一个清清亮亮的嗓子正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甘然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色,低声问门口的宫女:“可是大公主在里面?”
“回陛下的话,正是!”宫女屈身禀告。
才绕过了屏风,迎面却是一个影子扑了过来,甘然幼习弓马,如今还是壮年,自是身手敏捷,正要避了开去,却眼尖的看清楚了情形,赶紧硬接了一把,毕竟事出仓促,金殊公主还是一头撞到了他身上,险些撞得他脚下步伐不稳,胸口也是一痛,只是甘然素来疼爱这个嫡长女,顾不得自己,先扶住了金殊一迭声的问:“可有哪里痛?快快传了太医来!”
上首苏如绘也是飞快的站起了身,顾不得仪态,几步跑下丹墀,拉过金殊看了一看,见金殊一手捂着额角,一手拉着甘然的袖子不放手,只管嘟着嘴不理会甘然的问话,苏如绘已经知道她多半没什么事,她方才还在训斥金殊,如今可不容易心软,立刻沉下脸来叱道:“你父皇问你的话难道不曾听到?!”
“唉,重光定然是撞得痛了,何必叫她急着回话?”甘然深知苏如绘对女儿管得紧,赶紧出言替金殊解围,谁知金殊见父皇站在了自己这边,眼珠转了一转,跺着脚叫道:“儿臣才不要去向良世子赔罪,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要输给了儿臣,分明就是自己不中用,若是当场说了是他故意让与儿臣,儿臣自是会与他再比试一回,谁晓得他这样卑鄙,明里充了大度暗中却叫良王后并世子妃到母后这里来告状这算什么本事?堂堂男子,他是羞也不羞?!儿臣才不去!才不去!说不去就不去!父皇!你可要帮着儿臣做主!”
金殊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扯着甘然的袖子,甘然正待回答,太医却是到了,苏如绘虽然在金殊大闹时眼刀一个接一个的飞了过去,然而到底是关心女儿的,忍着气叫太医看过了金殊并无什么大事,倒是甘然胸口被撞得青了一块——他是恰好撞到了金殊头上一支赤金簪子的簪头上面了,苏如绘怒叱金殊道:“你瞧你这卤莽的性儿做的好事!连累了你父皇都受了伤!还不速速与你父皇请罪!”
甘然平素里对这个嫡长女爱若珍宝,如今不过受点儿小伤如何舍得委屈了她,不必金殊自己开口解释他已经信口胡诌道:“重光才多大年纪,哪里就能够把我撞成这样了?这是方才在靶场练箭时不仔细碰的。”
这个说辞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靶场那么空阔的地方,甘然如今贵为帝王,谁敢不长眼睛的容了什么冲撞圣驾?苏如绘一听就晓得甘然这又是在给金殊寻借口了,她看了眼四周,南子知意,吩咐人都退了下去,包括易澜也出去了,苏如绘方沉着脸道:“你便这样宠着她罢!你可知道她惹了什么事情出来!”
金殊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急了,就待喊冤,甘然却已经施施然的笑了一笑,示意她莫急,含笑携起苏如绘的手一起走到上首坐了,随意道:“能是什么事?无非是与良王世子冲突了一回,受了些暗算罢了。”
“你倒是会向着你女儿说话!”苏如绘冷笑着道,“上一回良王后生辰,我本是叫南子跑一趟意思意思也就罢了,结果她听说了热闹非要跑去,去就去罢,我还特意叫了南子与南暖看住了她!却不想寿宴上面投壶为戏,她竟捧了个状元回来!当时我就觉得没好事,她平常学什么都是不上心,因着身份的缘故身边人都捧着也就罢了,那一回宴上可有几个未必肯让她的!就凭她那几下子哪里能夺魁?果然隔几天小沈氏进宫来请安,话里话外的就说她是端出了公主的身份羞辱了良王世子,我同她好说歹说了半晌,着她去良王府做个样子她也不肯——你总说她小,也有十三岁的人了,隔两年便要及笄,到这会儿连个弯也不能拐,换做了我那时候在宫里——”
说到这里苏如绘皱了下眉住了声,复瞪了一眼金殊,金殊一扁嘴,不服道:“当日母后不在那里,如今各说各有理,也是说不清楚的,只是儿臣说良王世子不中用又怎么错了?先前的确是儿臣见他几次投壶都比我厉害,故意逼着他相让,可他若是个有骨气的,当场在那里不肯让,那一日是他的母亲良王后生辰,儿臣固然贵为公主,他也是世子之尊!又是儿臣的堂兄!硬是不让,莫非儿臣还能为这点子事叫人砍了他不成?那一日他可是笑吟吟的让了儿臣,扮了一个十足的好兄长,谁想到转过身来却到母后这里来告状!若说他事后懊悔了,却连自己过来同母后说的勇气也无!只会将事情推与了良王后出面,这等专会躲在了女子身后的世子,全然没有一点的男子气概!也配儿臣去认错吗?”
她越说越是委屈,却见苏如绘阴着脸不语,知道自己这套如今难以打动母亲,果断转换了目标,将无比委屈与无比期待的目光转向了甘然,甘然果真是不负她之望,笑眯眯的接了口道:“我听重光说的也不差,华严好歹也是十六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