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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霆对战事有种特殊的敏感,似是兴奋自己的脚程远赛过同类,愈发越跑越快。须臾已出了南城,萧允明却是还未出来,霜蘅、霜袖、霜宛已找到了卫谦及风圻部将,正与他们合力向外杀去。江泠璧催马赶到卫谦身边:“少庄,是西城守将献的城?”卫谦见到她神色先是一松,复又颦眉道:“正是。难怪玉凉这些天来没有动静,原来早有打算。如今我们不能被他们困死在里面,要杀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萧大哥还没出来,让霜蘅去寻他吧。我们先往外杀。”江泠璧扬起手中“寒魄”刚要向外冲却被卫谦拉住护在身后:“璧儿,你莫逞强。你一身的伤还未愈合,若是再添伤势于日后形势不利。跟着我。听话。”他抓在她臂上的手很是用力,面色坚决,江泠璧心中一暖,顺从地点头:“好。”
卫谦将手中银枪一举,高声喝道:“风圻儿郎,随我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武艺精绝,除了谢澜清外在风圻鲜有敌手,此时一力杀出一条通途,风圻将士紧随其后。然而无奈玉凉军人数众多来势凶猛,到卫谦、江泠璧突出重围后再一回头,跟出来的将士不过数千。
萧允明、霜蘅也赶了上来。萧允明一指东北方向:“若我没记错的话那儿该有一片旷野,因藏于山林之后,不熟悉地形的一时半会摸不到那里。如今我们不妨到那里去,一则清点一下人数、安置一下伤兵,二则派人回来摸清状况,我们也好决定下一步该当如何。”
卫谦和江泠璧俱点了点头:“就依萧大哥。”
江泠璧回头望了望霜蘅:“霜蘅,还要辛苦你一趟,回去探听一下边州以及玉凉军的情形。”
霜蘅应了,打马向回奔去。
朔风呼啸在这寂寂旷野,夜黑如染,无星无月。伤兵残将相藉,不时能听见重伤兵卒的呻吟和压抑的啜泣,这声音和在风中愈发犹如鬼怪的嚎哭,更唤出无限悲凉之意。
云采薇和军医们忙碌着照顾受伤的兵卒,卫谦穿梭在兵卒之中过问伤情、低声抚慰。所过之处兵卒皆嗫嚅着“元帅”,卫谦长叹一声:“卫谦无能,累大家到如此境地!”
一名伤兵眼中含泪:“元帅莫要如此说。是奸细献城可憎,非元帅之过!元帅一向爱兵如子,弟兄们能誓死追随元帅乃是三生之幸!”其他兵卒纷纷附和。
低沉的歌声响起,不知是谁起的头,霎时间风圻将士都跟着肃穆吟唱起来。朔风伴着苍劲的歌声吹开多远,仿佛旷野中本该就有这么一支歌似的,无论再疾劲的风、再猛烈的沙都不能将这歌声刮走湮没。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号令频传,烽火几季。偕行塞上,修我矛戟。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旌旗连城,狼烟蔽日。永夜迢递,千里风疾。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血染黄沙,魂归止兮。虽殉望乡,吹彻羌笛。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死生相系,并肩逐敌。卫我风圻,荣兮故里!”
霜蘅很远就听到这苍壮的歌声。他于风沙中呆立了一会,这才疾步走到江泠璧身边:“小姐,我都探听清楚了。聿肃睿涯和苏淡离并未进驻边州,还是扎营在原来的地方,边州现在是万俟川暂时把守。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明日入驻城中。”
江泠璧方才在将士们的歌声中微合了眼。如此绝境,她忽然想到了被誉为“战神”的江远遥——爹爹,璧儿到底不如您,您驻扎在边州玉凉从不敢来犯。若是边州在我手上丢了,让我有何颜面见您!爹爹,您告诉我,我要如何做?边州那么多的百姓将我当成了亲人,我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苏淡离并非残暴之徒,不至做出屠城之事。可……身上伤处并未痊愈,一夜的厮杀劳心劳力,如今浑身上下又疼痛起来。听了霜蘅的回禀,有些疲倦地睁了眼,淡淡道:“好,辛苦你了,歇一会罢。”
“霜蘅回来了?”卫谦走到他们身边坐下。向面前的火堆中添了根柴,回头问江泠璧:“璧儿,可觉得好些了?还是很冷么?”江泠璧轻摇了摇头。卫谦转脸问霜蘅:“霜蘅,可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霜蘅又向他说了一遍。
卫谦微皱了眉:“你是说他们大约明日便要进驻城中?那估计在城中休整一番不日便要向宛京的方向去了?”
霜蘅点了点头:“我看该是这样。元帅可有什么办法?如今玉凉士气正旺,这十来年安逸久了,国中将士疏于操练,全仗边州屏障万无一失。如今……唉。”他叹了口气:“望元帅和小姐早做决断。”
“霜蘅,我想和他单独呆一会,你去看看霜袖和霜宛吧。”江泠璧忽然出了声。霜蘅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默默低头依了。
这朔风中的火堆不似寻常,火焰剧烈地跳动着,一会儿似畏于强风之势被吹倒覆灭了,可风略一弱那火焰又顽强地翻腾起来。火焰的红有种凄艳的绝望,然而又如同生生不息地在跳着一支不顾一切的疯狂的舞蹈。火光映红了江泠璧和卫谦的面庞,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卫谦默默伸出手臂,一点点将江泠璧揽入怀中:“璧儿,想不到你我会落到如此窘境。”
江泠璧自嘲一笑:“是啊。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靖宁侯世子,我装作什么都不知只做个相府小姐,就不至如此。”
淡淡玉檀香忽然近了,伴着温热的气息,他沉静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畔环绕着:“靖宁侯世子须弃谢相女,但卫谦此生决不负江泠璧!”
仿佛不是置身于这苍茫的荒野,仿佛身边没有相藉的伤兵,仿佛不是几乎在这绝境。只有他和她。这样安静地坐着,说着话。
“少庄……”任眼前一片模糊,江泠璧一笑倾城:“其实我常常在想,当年娘亲对爹爹说出‘结发为君妻,死生皆不离’时是怎样的心境。”她顿了顿,凝视着面前跳跃的火焰,终于转过脸定定地看向他,望入他泛着无尽波澜的茶眸深处,素颜平和:“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我要你许我生生不离。”
生生不离。有生之年,不相弃、不相离。
“好。”卫谦茶眸明润如水,嘴边噙了丝温暖的笑容深深看着她:“我许你,生生不离。” 环过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青丝,贪恋地嗅着她特有的香气,他在心中默道:璧儿,原谅我。只这一次,我骗了你。
“少庄你怎么了,你的手在抖。你,你做了什么?”江泠璧但觉他在她颈椎处的手一滞,自己全身穴道除了哑穴都被封住。
“你听我说。”卫谦放开了她,双手撑住她的身子,将眸中不舍敛去,声音平静:“如今边州被占,所幸他们不曾驻扎城中。一旦如是,宛京怕是都有危难。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一会儿我自会带着兵卒前去拖住他们,你可带风陵骑重夺回边州城!”
“不!你这是去送死!说好无论如何我们一起的啊!你解开我的穴道啊!”江泠璧嘶声喊道。哪怕是死呢!哪怕是全军覆没呢!好歹我们在一起,好歹我们不会分开!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刚刚答应过我生生不离!
“璧儿,你冷静下来。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别任性。”卫谦淡笑着将她散落的青丝捋到耳后:“想想丞相、子澈他们。还有我的家人。璧儿,算我恳求你,一定要守住边州。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尽一切可能活着回到你身边。你信我。”
江泠璧焦灼的目光一分分冷了下来,声音中带了一丝淡漠和飘渺:“你若此时离我而去,我再不信你。说到做到。”
卫谦双眉蹙起,茶眸中泛上一丝苦涩:“如果不能信我,便忘了我罢。每次你遇到危险我总不能在你身边,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与你结发执手。璧儿,或许我非你良配。安王他……对你并非全是虚情假意,若我不能回来……至少,他不会让你流泪。” 他说得有几分艰难,深深地望着她冷然的清绝容颜,似是要将她的样子永远记在心底。“璧儿,我走了。”
江泠璧合了双目不去看他。
“你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还有,若我为敌军所虏,我宁愿是你……”他轻轻一叹:“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我不指望你可以原谅我。璧儿……”他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小声而坚定道:“我爱你。”
江泠璧长长的睫毛一颤,固执地没有睁眼。
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了,卫谦面上转为果决,沉声走到兵卒中布置一番。翻身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向玉凉军营的方向行去。
他没有回头。
江泠璧睁开了双目,眼睁睁看着那一抹修韧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漫天黄沙的破晓天际。泪水静静风干在脸上。
他说他要走了,她没有睁眼看他。他说希望她原谅、说爱她,她没有回答。她从未如此后悔过那天她所做的一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啊!哪怕只有一句也好啊!然而当时她没有。
当时。她最后看他的目光是那样冷淡如冰几乎将他冻伤,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我再不信你。”
她没能来得及告诉他其实她一生不肯轻信别人却惟独对他,从一开始就是想着要相信的。她没能来得及告诉他,其实早在他第一次要她唤他少庄时她就早想着此生可以结发执手的只有他了。她没能来得及告诉他,分开那么长时间,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固执的小女孩,她想好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名分她也不计较了,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好。她没能来得及告诉他,她……也爱他。……太多太多话,她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他就这么走了。她就这么固执任性地装着冷淡。决绝如斯。
多少年后当她回想起那天的一切时,她的心还是会不自觉地收紧、疼痛如初。她不能原谅自己——那时。居然那样对他。
第三十八章:伤心碧血
旷野之上只余了不足两千的风陵骑更显荒凉。霜袖几人来到江泠璧身边,轻唤她:“小姐。”江泠璧噙了泪哑声道:“你们快解了我的穴道,快去找他回来啊!我要去追他回来!你们就看着他去送死么?”
霜蘅低了头:“小姐,元帅离去前吩咐过我们,不可纵你任性妄为。恕我等难以从命。”
“好。很好,你们到底受命于谁?我才是风陵骑的执事!你们以下犯上该当何罚!”江泠璧心中火起,急瞪了双目逼视霜蘅。
霜蘅抬头直视她如刀的目光,沉声道:“十二卫须护小姐周全。小姐若以执事身份要责罚我等,也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更何况……方才元帅说,他点穴的手法,旁人解不开。”
他早算到她必执意要追他而去,又担心霜蘅等人迫于她执事强令,故而才用了这一手。江泠璧几乎瘫软下去——他这是决意赴死,却誓要为她寻一条生路。少庄……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要活着回来。
“贤妹,少庄这么做用心良苦,你……”萧允明面带悲色走到她面前,方才卫谦说他熟悉城中情形必须留下,他虽不情愿然而帅命不可违。他知道,卫谦把他们这些能征惯战的将领全都留给了江泠璧是要增添他们夺城的胜算。他早已决断,用自己做那混淆视听的棋盘弃子!
鲜艳的火光和暗红的战袍都无法映红面前女子苍白的面颊,反而衬出那张清素憔悴的面庞透出隐隐的死寂。那一双本该水光潋滟的明眸忽然蒙上了厚厚的一层晦暗,如同失了明灿光彩的星辰,让人看着不忍。这样的表情不该属于这个灵动清丽的女子。萧允明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江泠璧的面色由激动重还回冷淡和倦怠。眸光流转成冷波泠泠,低声道:“你们都在逼我。”自嘲地牵起了唇角:“连他也在逼我。是我不清醒了,不该忘了自己是谁。我终究不能随性而为。”
那声音清冷似蕴着挥之不去的痛,听在萧允明和霜蘅几人耳中却是无言以对。
江泠璧勉强牵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再开口声音已是平淡无波,仿佛方才那个哑声激动和冷声嘲讽人的都不是她:“他以身诱敌,我们不可辜负。边州城势必重收囊中!”
霞光大绽,清晨的风很凉。万俟川立于边州城头之上,心中惬意、得意洋洋。边州能拿下,他自是首功一件,聿肃睿涯昨日亲口许诺回朝之后定然重重封赏。因约定了今日聿肃睿涯和苏淡离进驻城中,在此之前严令他守住城池,无论如何都不准妄动,他并不敢怠慢,只盼早日将聿肃睿涯一行迎入城中。
大约不到一个时辰之前,玉凉大营方向忽然乱了起来,隐隐可看见黄沙滚滚听闻杀声震天。他心中一惊,不敢擅离职守派了人前去打探消息,有些焦急地在城头忐忑不安地等着回音。
这小校去的时间委实有些久。他摸不着情况正在心急,忽见由远及近来了两匹战马,其中一人离多远就高声喊着:“万俟将军,是我,我回来了!”正是他派出的那名小校。
他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