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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布衣百姓似坐了火箭般的擢升,满朝言官虽震惊,但却没一个出来弹劾的——有人愿去辽东送命,御史们实在没底气去骂人。
几何闻之,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一是她还没搞清戴龙城的真实身份,二是这婚姻大事她还没跟戴龙城商量,没知会人家就领来圣旨让人家娶她,会不会有些……逼人就范的味道呢?
是日,几何在戴龙城屋内焦急等到半夜,才将人等了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有事吗?”戴龙城很惊愕。
“没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几何一见他,心虚不算,脸先腾得红了。
“你明日还得去宫里当值呢,要早点休息啊,想说话,明儿我早回来些。”戴龙城关切地拍着她的肩膀。
“四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几何干干地开口了。
戴龙城一愣。那微笑僵在了脸上片刻,立即消散了。“怎么,宫里知道了?”他开始玩世不恭起来,“魏阉要收拾我了吧?何时动手?尽管放马过来,堂堂七尺男儿,还怕那阉狗的手段不成!”
“四哥!”几何语噎,“你……你怎么这样没心没肺的!你不想自己,也想想我好吗!”
“好了,看把你急的。”戴龙城笑着将她揽入了怀中,“我不会让让你担心的。丫头,怎么不来兴师问罪怪我为何瞒你?”
“……那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几何一肚子气,当下却只能顺杆子爬。
“那名号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养活一群人罢了。”戴龙城苦笑,“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终还是一个玩物。”
“不,很棒了!”几何想起魏忠贤说的话,有些心慌。“四哥,如今陛下求贤若渴,我去说,你可以为朝廷效力的!”
“不。”戴龙城却毅然拒绝了,“如今豺狼当道,我无心充当帮凶。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赚赚银子,和阉党有关的一切,再勿提了。”
“可陛下和阉党根本不是一回事!”几何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了,“四哥,你到底……在帮着谁做事?”
“我帮谁?”戴龙城苦笑,“我帮银子做事!”他用力拍了下她的脑袋,“赶紧回去睡,明天还得进宫伺候皇爷爷去呢!”
“四哥,”几何干干地开了口,“皇上说,不留我在宫里了。怕影响我的婚配。”她决定顺带说说赐婚事儿。
戴龙城愣住了。“皇上怎么对你如此好?”他奇怪地眨着眼睛,“他知道你的身份了?他让你做什么了?”
“因为我木匠活儿做的好啊!”几何眼睛都没眨,“你知道的,皇上喜欢这口。除了我没人可以和他切磋技艺的,皇上好单纯,可好哄了!”她突然决定,有些事情,还是暂防着眼前人为好。
“皇上真是千古难得的仁义之君啊。”戴龙城瞄着她,拖声感慨。
“是啊,”几何斜睨着他的眼眸,“九千岁说,皇上还要给我赐婚。”
“把你赐给谁?”戴龙城冷脸,一把扯过她的手臂。
“听说是……”几何皱着眉头胡诌开来,“什么信王爷?”
戴龙城呆滞,全身僵硬,眼睛眨了又眨。
“哈哈……”几何从未见他如此痴样,顿时捧腹大笑起来,“逗你玩的!哈哈!瞧你脸白的那样!”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你,你会为这次的挑衅付出代价的!”恍悟过来的戴龙城咬牙切齿,钳住她臂膀的手腕开始狠狠收紧。
“哎呦!痛啊四哥!”几何干脆借着玩闹将话送出口了,“若是皇上准我自己选……你肯娶我吗?”
戴龙城微微一怔,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我算算!”他痛心疾首,“娶了你,那些欠账就要不回来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做生意赔钱啊,五百两银子就没了啊!”
“戴龙城!”几何气恼,一拳砸到了他身上。戴龙城准确无误地收了粉拳,将她牢牢揽入了怀中。“不过,要是皇上赐婚的话,成亲的钱就省了,喜宴红包还能再赚一笔!”他嬉笑着在她耳边嘀咕着,“这等好买卖我若不做,会让关老爷气掉大牙的!”
“你……”几何气急。
“嗯?就这么想嫁我啊……”他轻轻咬向了她的耳尖!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魅惑!
几何被这突来的热流烫伤了神经,浑身一麻,险些晕厥!
“啪!”外面突然有石击窗!“喵——”紧跟着是一声猫叫。说时迟那时快,戴龙城掌风一扫将烛火扇灭,一个鹞子翻身出窗。几何紧紧贴在窗边墙壁,迅速恢复了清明。
暗号!戴龙城这么紧张,一定是暗号!直觉告诉她,这可能和戴龙城身后的那个靠山有关!
事情自然以戴龙城的若无其事归来告终。几何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继续装糊涂。她的心被疑惑添得满满,事态脉络如线头纷杂无从理顺。第二日一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探究疑惑的切入点:
房家外宅。连东厂都知道到那儿抓人,那地方一定有古怪。
叫了一顶轿子,几何开始在房家外宅附近转悠起来。她要摸清楚这一切,不能再被人当瞎子耍了!
房家外宅北临骡马市,西靠面市街,正是人员纷繁,鱼龙混杂之所。几何不急于靠近目的地,指挥着轿子在小巷里拐来拐去。这厢刚过牛街,就听得前头轿夫尖叫一声!几何还未来的及开口问讯一二,就见一满身是血的男子冲进了轿箱!
“不许喊!继续走!否则杀了轿里的人!”
几何呆滞——不好,脖子上好凉……
作者有话要说:
☆、信王千岁
轿子颤巍巍地上路了。抬了两个人,再加上提心吊胆腿脚发颤,轿夫们明显有些吃力。
“这位壮士……一切好商量,咱能否拿开这个……好生说话?”几何脸上赔笑,心里叫苦不迭。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遇上了这等倒霉事!
那男子架着匕首,无声地喘息着。几何定了六神,抬眼望去,不由一呆。
眼前这穷凶之徒竟生了一副绝好容貌!他肤色白皙,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开阖之间寒光凌厉,下方鼻子高而□,紧抿的嘴唇愈显单薄。飞溅状的血迹遍布在他白地云纹织金缎袍上,观之宛如一头呲牙示威的猎豹。几何一时却瞧不出受伤之处,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阁……下眉骨奇隆,看似人中之龙,日后必成大业。”几何挤着笑,绞尽脑汁地吹捧起来,“今日有此举动,必是遭了大难,不如放下刀兵,化戾气为祥和……”她的手在袖中偷偷摸向了新造的遂发手铳,琢磨着啥时候趁贼人一松懈能把火药给装上……
“你是什么人?”那男子的双眸突然闪耀出慑人的可怕光芒,顶在几何脖颈上的匕首非但未松懈半毫,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
几何被顶到轿箱边,连转头都困难了,更别说低头上药了。世人说的真对,火铳关键时不如袖弩!“小女子……学过几年看相……”
“是吗。”那男子冷冷地嘲讽着,“继续说。”
“咳……阁下剑眉凤目,鼻正唇薄……”几何苦着脸编造开来,记得父亲说过,唇薄的男人不要招惹,都是些刻薄狠辣的主儿,今日看来,所言非虚!
“到前边看看!你们几个,去那边!”街上传来叫嚣声和大队人马经过的杂音。“把方圆五里全给封了,一户一户地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男子闻声变色,一把将几何揽入怀中,这下钳制得更稳当了!“过了安乐胡同一直往西走,”他低声吩咐着。
几何叫苦不迭。这个姿势就算她把手铳拿出来也没用了!心气一失,她腰杆一软,整个人缩了半截。
“噢!”身后的男子却突然闷哼一声,似被碰到了什么痛处。几何欣喜地感觉到了,那男子腹部有伤!刚进轿时他双手向前紧握匕首,袖口挡住了腹部情况!
“这位大哥,”她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左蹭蹭——右蹭蹭——上蹭蹭,她要找到伤口的准确方位,一击制胜!
“你少耍花招!”耳后突然传来男子虚弱的警告声,“若被东厂走狗看出了破绽,你就与我陪葬!”
东厂?几何蓦地一怔,“你是被东厂追杀?”
“是又如何?”男子冷冷回话。
“那你就是好人了。嗨!”几何大大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害她白担心了半天。
“呵。”那男子见状冷笑,“如今竟连妇孺都知东厂之害了。”
“妇孺怎么了?”几何不服气了,“一样吓的你这大男人用刀逼这么紧。想轿里这么小,就算是有变,你怎样杀不了我?”
那男子迟疑了片刻,缓缓将匕首自几何脖前移走。几何赶紧从他怀里蹦出,缩到角落慢慢活动脖颈。偷瞄端量着,那男子的腹部似是受了重伤,血流不止的样子,不过,伤口看起来很奇怪……哎!几何慌了!他怎么闭眼了,晕倒了!
“哎?哎!你醒醒啊!”这怎么办?几何支着瘫倒在身上的血人,手足无措了!这说倒就倒,也不知哪儿的伤,可别死在她的轿上啊!说不清道不明了!
“快!快寻个郎中!”几何打开轿帘轻呼,“这人不行了!”
轿夫称诺,轿行飞快。
几何心中默念着佛号,慢慢将那人血染的衣袍揭开,最外为白色织金缎,中为绞绡直身,几何一边剥离一边咋舌,没想到这厮还是个有钱人。揭开最后一层,几何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惊呆了!
皮开肉黑,四散绽裂——这不是寻常刀剑之伤!分明是……火铳所致!
是枪伤!
东厂,追捕,封锁,枪伤……几何灵光一闪,不行!不能去寻郎中,那是自曝行踪!“快!就近找家客栈!要间上房,快!”
事态紧急,只能多有得罪了。几何吐了两手吐沫,飞快将男子脸颊溅血擦抹干净。下轿前又跟轿夫要了两身外衣,将男子周密裹好抬入上房。
“少爷喝多了。”几何平静地扫视着几位轿夫,“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出去,我让你们全部进宫,给太监倒马桶去!”
要了瓶杜康,支开了闲杂人等,几何烤了匕首,开始动手了。想这男子命也够大,受了枪伤误打误撞地竟遇上了她。
喷上白酒,几何慢慢挑开了发黑的皮肉,将铅弹残渣逐一剔除……许是探得过深,清理的尾声,那男子重重哼了一声,痛醒了过来。
“别动。”几何没功夫跟他解释,“不想死就别动。”
“这是哪里?”那男子睁眼,一个激灵捂住了腹部,“你在干什么?!”
“花间客栈。救人。”几何举刀叹了口气,“念在你是好人,本姑娘才出手治你的枪伤。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好了,你若还有别的行家可用,我马上帮你传话去。”
那男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几何,又瞧了瞧床边的弹渣,“你会……行家?”他的眉头眼角拧出了一道漂亮的微弧。
“放心吧。我……”几何咽下了后面的话,她不是行家谁敢称行家?“本姑娘的手艺没问题,就看你忍不忍的住了。算你倒霉,醒的太早了,待会可能会把你痛死。喏,咬着。”她将缠好的绢布扔了过去,“到时会先给你蒙床被子,你放心地喊吧。”
“哼。哪来那么些花哨玩意,下刀便是。”男子轻蔑拒绝。
“好,有种。”几何赞许,放下匕首,从袖中掏出遂发手铳,摸出弹筒。
那男子惊呆了。
“枪伤用寻常药是止不了血的,把伤口烧糊才能完全止血哦,否则,就算我现在救了你,你也迟早死于伤寒。”几何用牙咬掉弹筒的纸壳尾盖,含住弹丸,快速将弹筒内的火药倒出,“幸好这火铳不是近距离打的,否则……”她晃燃了火捻子,扯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准备好了哈!你马上就要体验一下‘死去活来’的感觉了!”
那男子看傻了,已经失语了。
几何解释完毕,将被子盖到已然魂魄游离的男子头上,将火药撒满伤口。
一二三,点火。
……
那男子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这是哪儿?!”他挣扎起来,吃痛又躺了回去。
“我回答第二遍了,花、间、客栈。”几何用手支着下巴,无聊地打着哈欠,“是本姑娘救了你,你的枪伤现在没事了,回家好好养着吧。”
男子眉头紧蹙,环顾四周,默默思索了好长时间。
“你不会失忆了吧?”几何心头一惊,困意全无。她别好心救人不成,从此再多个累赘!
男子幽幽转头,冷冷望向了她,“你很怕我失忆么?”瞳仁中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