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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柯卫卿摇头道。
「今晚有烟火,你与朕一起出席吧。」煌夜微笑着道。
「是。」这倒提醒了柯卫卿,在煌夜为参加烟火晚会,沐浴更衣的时候,他可以去见一下永麟。
「在这里……」终于走过湿漉漉的草坪,登上堤岸。柳条随风摆动,一时间,看不清凉亭旁边是否真的有人。
「小不点。」几乎同时,永麟走了出来,拉下了黑布面罩,他的身子和黑夜融为一体。
「亲王殿下。」柯卫卿轻声叫道,「您没事吧?」
「我很好。」永麟笑了笑,面孔一如既往的白晰、俊美。
「那么是红琉?」柯卫卿又有些紧张地问道。
「琉儿也很好,你别担心。」
「那您是为了何事赶来?」柯卫卿不由松一口气,可还是不明白永麟此行的目的。
「如果我说,我找到了你的父母、亲戚,你会怎么办?」
「真的吗?!」柯卫卿大为惊喜!永麟的话听起来,就像做梦一样。从小,他就想要找到自己的亲人,虽然后来因为遇到煌夜,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他还是无法割舍对父母亲的感情,毕竟血浓于水啊。
「真的。小不点,我有骗过你吗?」看着柯卫卿无比雀跃的样子,永麟微微苦笑了一下。
「那么快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柯卫卿急切地问,好像立刻就要出宫找他们似的。
永麟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地说,「他们……都死了,卫卿,我找到的是他们的坟墓。」
「哎……?」仿佛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柯卫卿的声音颤抖着。即便这里很黑,也能看到他的眼角一瞬间闪出了晶莹。
「他们都……死了?」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柯卫卿再次问道。已经印象模糊了的父母亲,他再也没有机会记起他们的容貌了?
「嗯,你的父母、亲戚……全村子的人都埋葬在一起,很多年前,就已经……」虽然不想打击柯卫卿,永麟还是说道,「我很抱歉,我只能找到他们的尸骨。」
「怎么会这样……是瘟疫?还是饥荒、战乱?」柯卫卿心痛地问。北斗说,巫雀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民族,深居山林中,自给自足。如今,全村的人都死了,他也只能想到这些可能了。
「都不是。」永麟摇摇头,坦言道,「他们是被屠杀的,与其说是填冢,不如说是个死人坑,所有的巫雀人都被丢进那里掩埋,荒草满冢的,很凄惨。」
「是谁那么残忍?山贼?」柯卫卿多么希望自己早生几年,那就可以保护族人。说来也奇怪,他明明对自己的身世是不以为意的,可是在知道自己有亲人之后,那种喜悦与悲伤,完全不需要酝酿,就直接地流露出来。
「不,让巫雀族遭遇灭顶之灾的,不是强盗,是我的父皇——淳于炆。」永麟神色黯淡地说,蹙眉注视着柯卫卿。
「你说什么?」柯卫卿惊得目瞪口呆,先皇淳于炆?!
「你一定觉得很纳闷吧,为何父皇要屠杀一个与皇宫毫无干系的,隐居的民族。」永麟喃喃地说。「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
「等一等。」柯卫卿阻止永麟继续说下去,激动地道,「怎么会是先皇呢?这是不可能的!先帝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永麟说,「你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会了解到淳于家族的可怕。」
「你不是也姓淳于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样的事情?!」柯卫卿不想去相信,甚至连想一下都不愿意,煌夜的父亲,杀了自己的父母、亲人?
「卫卿。你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不错,我是姓淳于,可是,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而煌夜……他就是父皇的翻版,他就算知道巫雀族是父皇杀的,也不会告诉你!」
「我要回去了!」柯卫卿心慌意乱地说。远处,劈劈啪啪地响起烟花爆竹声,晚宴就要开始了,可他的心里乱得很,他所效忠的皇室,他所爱的人,就是屠杀他亲生父母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柯卫卿无法接受,选择落荒而逃!
「别急,卫卿,我还有话要说。」永麟拦住了他。
「我不想再听了!这不是真的!」柯卫卿不愿回头,只觉得天地都在头脑里旋转,永麟伸手过来,飞快地点了柯卫卿的定穴,让他动弹不得。
「我不会伤害你的。」永麟轻声说,却拿出一块浸有迷药的帕子,捂住了柯卫卿的口鼻。
不一会儿,柯卫卿便失去了意识,昏倒了,永麟及时抱住他倒下的身子。走下堤岸。这个时刻,无论宫婢还是太监,都去广场上看烟火表演了。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草坪上,竟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兰贵妃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她与永麟碰了个正着,不由惊呆住。
「是刺客?!」这是烁兰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定睛一看,这个人——不就是穆仁亲王吗?他怀里抱着谁呢,天啊……是柯卫卿!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太过惊讶,烁兰反而显得很冷静,目光炯炯地盯着永麟。
永麟做好与侍卫大打一场的准备,却见兰贵妃一声不吭,既不尖叫,也不逃跑,双眼说是惊恐,更像是寻找答案似的瞪着他。
原本,永麟买通公公传信,是想让煌夜知道自己一直与柯卫卿有联系,在煌夜的心里,造成间隙,现在,有兰贵妃的亲眼目击,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永麟很清楚,兰贵妃有多么嫉恨柯卫卿,或者说,没有妃子不嫉妒小不点。
永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抱着柯卫卿转身离开。就像他预料的那样,兰贵妃既没有喊叫侍卫,也没有出手阻拦,她和他一样,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玩尽计谋。
「砰!砰砰!哗!」
煌夜在烟火晚会上,没有见到柯卫卿,正在纳闷,就听到外面传来兰贵妃的厉声尖叫,「快来人啊,出大事了!」
卫队纷纷赶到,兰贵妃却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煌夜急召御医,好不容易弄醒了兰贵妃,她又哭了起来,说是没有脸见皇上了,让煌夜赐她死罪!
煌夜甚感不解,兰贵妃这才抽抽搭搭地说,柯卫卿不顾她的阻拦,竟然和穆仁亲王私奔了!他们还联手打晕了她!
这些话无疑是晴天霹雳,煌夜立即终止了一切欢庆活动,派上千精兵搜寻,可是哪里还有穆仁亲王的影子,阳春宫里也不见柯卫卿的身影。
那个帮忙传信的公公,自知捅了大篓子,不敢面见圣上,就悬梁自尽了。士兵从他的屋子里搜出了大量银票,上面盖有亲王印信,这说明永麟一直买通太监,与柯卫卿私会。
这一有力证据,让他们二人的关系,被定格在偷情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知道,一场腥风骤雨即将来临!自搜查到证据后,再加上兰贵妃绘声绘色的描述,说他们二人是如何相依相偎,又如何打了她,煌夜就一直坐在龙椅里一言不发,攥紧的双拳在震动、颤抖。
那像被寒冰冻住的冷峻双颊上毫无血色,而一双眼睛就像是燃烧的熔铁,闪烁着噬人的光芒!
要把他们两人抓回来,质问清楚!煌夜的心里有无数个念头,对于永麟又一次带走柯卫卿,感到愤怒至极!
「十弟,你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
「卫卿……你是不会与十弟私奔的!朕相信你!」
「这其中定有隐情!」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兰贵妃哭泣的声音,她再怎么耍心眼,也不至于欺君造谣吧?
欺君是杀头之罪,煌夜想,烁兰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么,柯卫卿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跟着永麟离开,甚至还不惜出手伤了烁兰?
「朕对你还不够好吗?」煌夜喃喃地道。将万千的宠爱都置于柯卫卿一人身上,冷落后宫,让他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为了得到他的心,难道柯卫卿就真的这样无情?」
「等朕抓你回来……」煌夜微微眯起眼,冷冽地想,「朕一定要弄个明白!」
※ ※ ※
「卿儿,娘的宝贝。」
「卿儿,别哭,爹抱抱。」
「卿儿,你是爹娘最亲最疼的孩子,爹娘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微笑着的女子,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另一双大手覆盖上来,将他们娘俩抱在一起。
这样的怀抱很有安全感,也很温暖,就像躺在阳光底下,感受着春天的气息。心脏搏动着,柯卫卿贪恋这无比舒服的拥抱,觉得很幸福。
「卿儿……。」女子低低地呼唤,轻拍着他的背,柯卫卿不觉雀跃地想,爹娘都没有死,他们都抱着我呢。
所以,这一切都是梦罢了,柯卫卿很满足,将头倚靠在母亲的怀里,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娘……」
「将军,您醒了吗?」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插入进来,让柯卫卿就像坠入万丈深渊似的,一下子惊醒过来!
眼前,是放大了的红琉的脸,他深褐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与忧虑。
「琉儿……?」是红琉没错,却又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他更成熟了,眉宇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将军,您歇会儿吧,我去给您端碗水来。」红琉把丝绸枕头竖起,扶着柯卫卿坐起来后,就又转身出去了。
「这里是……?」柯卫卿看到的是一间木屋,房间不大,能够一目了然,像是山里头猎户的房子。
「唔……。」柯卫卿稍稍转了下脖子,就觉得从头到颈后都在剧烈地疼,他睡的床也是木头做的。
他昏迷了多久了?这里又是哪里?也许离南山的阳春宫并不遥远。
不过,因为做了那样的梦,柯卫卿的心情变得分外沉重,因为永麟的那番话,他突然忆起父母的音容笑貌来,也记得父母是多么恩爱,他们的怀抱是多么温暖……。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想起来呢?完全遗忘的话,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柯卫卿用手轻敲着额头,以缓解那种晕眩感。这时,门帘掀起,永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清水。
「琉儿说,你看起来不太好。」永麟把水碗放在床边的木几上,坐了下来,「头还在疼吗?对不起,迷药的药效可能还没过。」
「殿下,您做事情,也太不知轻重了。」柯卫卿不由皱起眉头,斥责道,「我是大燕的骠骑将军,统率全军,您就这样带走我,可是逆反之罪!」
「我知道,可我不怕死。」永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柯卫卿汗湿的脸颊,说道,「我说过,我喜欢你,为了你,就是凌迟处死我也不怕。」
「殿下!」柯卫卿用力挥开了永麟的手,焦急地说道,「您应该知道,我是皇上的人!」
「那又如何?」永麟反扣住柯卫卿的手腕,坚定地说,「本王也会成为皇上的。」
「什么?」柯卫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您想要篡位吗?」
「卫卿,你也是读过很多史书的人,这种事情,在我们大燕还少见吗?」永麟冷笑道,「我继承皇位,与煌夜继承皇位,没有任何区别,正所谓成王败寇,赢的人就是皇帝!」
「可是殿下,就算您能夺下皇位,能赢得了百姓的心吗?皇上是先皇所立,又是恩泽百姓的明君,不是能够轻易取代的!」柯卫卿激动地说,「您这么做只会引火上身,自寻死路罢了!」
「本王不会输!」永麟更用力地握住柯卫卿的手,执着地道,「而且,本王还要替你们巫雀族平反,让四百一十六条人命,得到告慰!」
「……?!」
「你知道吧?有关你族人的悲剧。」
「就是您说的,先帝杀了他们……」柯卫卿的嘴唇顿时失去了血色。
「是。难道你想看到悲剧重演吗?」永麟正色道,「在二十年后,又是生灵涂炭?」
「这是什么意思?」柯卫卿愕然地问。这时,从门外传来小孩玩闹的声音,还听到红琉在喊,「你们别乱跑,当心摔着。」
「这是哪儿?」柯卫卿疑惑地问。从永麟手里抽出了手,掀开被子,走下床。一阵强烈的晕眩,让他几乎站不住脚。
「卫卿!」永麟扶住了他。
「我自己能走。」柯卫卿小声说,推开了他。接着,就往门外走去。
掀开门帘,一瞬间的阳光,让柯卫卿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就看到了一幅其乐融融的乡村景象。
木头屋子、石头房子、全都是炊烟袅袅,妇人们在麦场上翻晒着谷物,孩子们手里拿着野菊花,身后跟着小黄狗,跑来跑去,很是开心。
这个村子不大,由高耸茂密的榕树包围着,就如绿色海洋中的孤岛一般,显得神秘而又安详。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