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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被他的举动吓得血管乱蹦,杨毅一口可乐呛在嘴里喷出来没命地咳嗽。
“你妈的……”于一狠狠把烟掐灭在盘子里,“少给我整这一出一出的压人!”
“起来说话!”老崽子哏咄涛子。“事儿该说的都说了,小锹不想给你出头你跪他也没用。”
“你让刘七给我老弟他留条活路吧,哥。”涛子不肯起来,仍旧跪着对于一说话。“二涛不是会使坏的人,他让人调理了。”
于一眼不抬眉不动地说:“刘长河什么辈份?要是我让他干啥他就干啥,那他也不用在M城混了。”
“我跟你打不起这哑巴缠了!”老崽子干笑着揉揉额角,拍拍涛子示意他坐下来。再转向于一求饶地说。“有什么使唤我的你就吱个声儿吧,我老崽子能办到的事要多跟你说一个字儿,不是我爹揍的。”
“玩够了?”于一盘起双腿挺了挺腰,笑得十分讽刺。
“真他妈服了!”老崽子狼狈地瞪他一眼,“逼养你在学校是学算术语文的吗?啥鸡巴鸟学校给人教得比鬼还精?”
“不学精点儿还不得让你连皮带馅儿全吃了。”
“谁吃谁啊,我操!”老崽子清了杯里的酒,“老爷子有啥吩咐直说吧。”
“就是歌厅舞厅还有大小币子厅里的药片的事,”于一话说了一半斜了他一眼,不意外地看到他脸色发青,“我爸说不想看见城里有人玩这个。”
“货是雷哥的,他让我在哪活动我就在哪活动,一点儿不敢……”
“所以吧……”于一根本不听他的说词,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话“在三百还有口福街卖药片儿的猫啊狗啊,你上点儿心经管一下。”
“锹哥~这口福街我也就硬着头皮应了,三百是韩高赖的地盘,我想管也够不着啊。”
“不卖药片的话闲出不少人吧?多去三百转转看看人家怎么管街。”
“到底什么意思啊?”老崽子这下真带哭腔了,“这种事儿根本不是我能办得了的。再说只要于爷交待下来没人敢说不字儿,何苦给我发这个拘魂码儿呢。”
“他们肯听说,不一定就肯照办。各做各的生意,谁能把谁管服了啊?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话说过一次就不好再说了。而且这些老家雀儿最会玩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把戏。不让他折几回膀儿他永远都在你跟前儿乱扑腾。”于一笑得像个小狐狸。“全东城就数你老崽子园里的苗多又眼生,多换几个样儿去孝敬高丽哥,别让人家觉得腻味。”
“让我出人去盯韩高赖?”老崽子脑瓜儿并不慢,事实上还远比一般人转得更快。这话他听出了点儿眉目,心里却开始划回儿。“这不行啊,锹儿,他手底下什么人哪都是?我的那帮小朋友真犯着他了还不让人给一勺烩了!东城西城他都不上香,自己在三百开山立柜,别他妈说我了,雷哥也动不了他呀。”
“雷管动不了的人不代表你动不了。我爸让我告诉你别犯怵,蹲号儿在道上不是丢人的事。”于一拍了拍老崽子肩膀,顺手拿过他面前的打火机,边点烟边含糊不清地说。“像你这种一蹲几个月谁也不往出抬的主儿,别说口福街,整个M城也不多。算是有扛性的,我爸挺相中你。”
心里咯登一下,老崽子汗涔涔地说:“我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前园子的小苗唬不了人就上后园子摘果儿。千万别闹出破坏民族团结的事。”于一风轻云淡地解释完毕,转向另外四只齐刷刷瞪他的眼睛。“吃饱了吗?吃饱咱回家了。”
“没有!”杨毅据实回答。光顾着听他和老崽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机锋,她哪还有心思吃东西。现在让他一问,才感觉肚皮瘪得很。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打包带回去吃吧。”她提议。
闻言于一和老崽子都笑了起来。
“你真不要脸!”季风嫌恶地别开脸。
“切~”杨毅不屑地还嘴,“你晚上回家饿了别来找我给你下方便面。”
“打包打包!我光和小锹唠嗑儿了没照顾人吃好,这东儿做得不讲究了。”老崽子忙打圆场,伸手招来服务员。“要吃什么尽管点,打包带回家慢慢吃。哥哥头回请你吃饭,别给我省啊。”
酒足饭饱
杨毅心满意足地拎着装好的狗肉,跳下炕就要走。于一笑着喊住她:“书包不要啦?”
忘了!她傻笑。又惹来季风一记白眼。
“还有帽子……”老崽子让涛子帮她把挂在里面的书包拿过来。“不着急不着急,一起出去我给你们打个车。”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出了饭馆。杨毅不时回头好奇地看一眼走在最后边的黑大个儿涛子。
“快走!”季风没好脸色地推着她,“眻了二怔干什么!”
“啧。”杨毅躲着他的手,退两步挨到涛子身边。“纹身疼吗?”从一见到他就想问来着。
涛子下意识地抚抚臂上的刺青,不明所以地看她。
“杨毅你是不是有病啊?”季风回头就骂,领她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哑巴啊不说话!”老崽子用力拐了涛子一肘子,“小妹妹问你呢。”
“啊,不疼。”
“这是什么东西。”
“外边这是蛇,这个是海东青。”
“鹰嘛!”
“你懂不懂啊?海东青是鹰啊?没常识。”
“季小四儿先生请不要在人类说话的时候乱叫唤好吗?”
“你又像个人似的了……”
于一兴致勃勃地看他们这种时时刻刻都会上演的猫狗大战,暗想还要几分钟才能动起手来。
“借一步说话,锹儿。”老崽子看了周围一眼,最后直勾勾地盯着于一。“我就问一句找打的话。”
于一将目光调至他脸上。
“二涛的事儿……他犯事儿那天跟他喝酒的,是于爷的人吗?”
于一失笑:“不是。”
老崽子挑眉,眼睛闪闪烁烁的。
“你信吗?”于一问他。
“我信。于小锹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他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况且他并不怕承认什么。但是老崽子不相信事情可以巧成这样,自己就刚好被扯进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一看得很痛快。“你老崽子的脑子也有停摆的时候。”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花花肠子太多了,走惯了弯道。见不得别人走直道。”
“这条道就他妈没有过直的!”他十三岁出来混,十六岁得进雷家山门。几年下来,从吓唬小学生洗两个钱儿花,到今天操纵几乎整个东城校园里的混混以及这条口福街的流氓碎催,亲眼见着雷管怎么当上雷家的掌事人守着别人家的这半城天下。不动手不使心眼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种拣现成的事儿他听都没听过。
“难怪他们管你叫老崽子!”于一忽地笑了,“那天跟二涛喝酒的人的确是他自己哥们儿,在歌厅闹事儿也纯粹就是他们喝多了架秧起哄,问题出在二涛带出去的人身上。刘长河的那个干女儿,以前是江山宾馆的小姐。”江山是于老歪在M城的产业。“我说过我爸早就相中你了。”
老崽子的脸都绿了。好半晌才上来一口气儿,笑得比哭都难看。“不知道是福是祸。”
于一嘿声一笑。“老四,”他大声唤道,“再不回家要挨板条儿了。”
出租车扬尘而去。老崽子连连摇头,一颗锃亮的脑袋在商店的霓虹灯照射下直反光。
“哥……”涛子担心地看着他。不知道刚才那几个小孩为啥让大哥露出这种表情。
“涛儿啊~”老崽子一脸深沉地感慨。“这把锹要是放在道儿上,刀枪过不了!”
涛子不懂。
“去吧,先回家给你妈送点儿饭。晚上早点来,礼拜六人多。”
“咋回事儿!”车子一开动季风就抓着于一的领子,“老崽子什么时候跟你这么近乎了?”
坐在前面的杨毅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哪跟我多近乎!”于一对他的用词不敢接受。“他犯事儿用着我了才这样。”
“你干嘛帮他呀?”
“从头听到尾没听明白吗?”
“前面听懂了一点,”季风歪着头想了想,“后边说的一句都没懂。”
“要谁都能听懂老崽子也不会服软了。”
季风听得晕煞煞。
杨毅打开饭盒拿了一块狗肉扔在嘴里嚼起来,闲闲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咱家刺儿比你精多了。”于一梆梆地敲着季风的额头。“这里边装的是不是木头?”一点就着,着完了啥都不剩。
“去你大爷的!”季风一巴掌推开他。
“先别闹!”杨毅瞪了季风一眼,问道。“你爸同意帮他要回他兄弟,他就给你爸当手下了是吗?”
“他倒是想,我爸得收他算。”
司机抬头从镜子里看这几个奇怪的学生,正遇上于一冷冷的视线,他后背一凉,连忙收回探究的目光专心开车。
“药片儿是什么?”
“不干净的东西。”于一瞄了司机一眼,“反正不好收拾的才找他。”
“你爸也收拾不了吗?”
“我爸如果啥事都插手管的话,他说话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好使了。”
于一的话说得很含糊,杨毅茫然地看着他。
“再说有时候我爸确实没有老崽子他们这样的人做事方便。他站得太高,动一下所有人都能瞅着。”
杨毅没有意识地点点头。“那你说什么前园子后园子什么意思啊?”
“别小看这个老崽子!你在西城上学不知道,东城这边的大小学校,多少人听着他名儿都怵。当年老四不就是惹着他的小弟才让人找上门直溜吗?”
“嗯,我知道。园子是什么?他的地盘儿吗?”
“差不多吧。”
“还分前后……他地盘很大吗?”
季风的眼睛跟着两个人的对话来回转,突然觉得杨毅不撒泼的时候跟于一有点像。
于一没有马上回答杨毅的话,向后一靠倚进车座里。“有空再跟说吧。我口干舌燥的了。早知道带瓶……”水的嘴型才做出来,面前出现半瓶可乐。
杨毅晃晃瓶子:“我没喝完就一起带出来了。”
看着她那副不问明白不放人的表情,于一轻叹口气:“你还真没客气。有吃的喝的。”
季风接过可乐先喝了一口,抹抹嘴把瓶子递给于一:“你就都招了吧,要不回头她也得来榨我。我说不明白还挨揍。”
真可怜!于一同情地看着兄弟。“明天找你们出来玩再说吧。”他仰头把可乐喝光,空瓶子顺窗户扔了出去,“啪”地摔个粉碎。“我真得歇会儿,刚才说太多了。那个逼滑得很,要不是事先我爸提醒我就让他给蒙过去了。”
杨毅依言乖乖闭嘴,安份地坐在前排吃着热乎乎的狗肉。
季风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爸知道老崽子找你?”
“嗯。”
“那他根本就不敢动手啊。”害他之前白出了一身儿汗。
“我说了不是打仗。”
“那你带我来干啥?”
“吃饭。”于一枕着双手靠在后面看着副驾上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狗肉好吃吗?”
杨毅满嘴是肉,竖起一根油腻腻的姆指作为回答。
季风惶恐,大叫着扑过去:“你给我留点儿,我刚才也没吃饱。”
“滚,不是嫌我丢人吗?”
“你别这么护食……”
“别闹别闹!”司机紧张地握着方向盘,“整我一车都是辣椒酱。哪家的狗肉啊?闻着挺香啊。”
车转进矿区,季风一眼看见他家那辆大货车停在胡同口,一张脸像吃了黄莲似的皱起来。杨毅吃吃闷笑。
“我爸最好今天喝多已经睡着了。”要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肉疼。
“没事儿,不是串好供了吗?”于一好笑地看着全身紧绷进入备战状态的季风。“你们就说有同学过生日玩得晚了点。”这也不是撒谎,只不是他们没去罢了。
“嘻嘻嘻……”杨毅成心泄气一样开心地笑着,充分做好看武戏的准备了。
“笑个屁啊!”季风连骂人也没了气势。“一会儿你回家保不齐也得一顿胖揍。”
一句话换来的是更大的笑声。车在胡同口停下,杨毅欢快地跳下车,季风十分不甘愿地跟出来。
“于一!”杨毅笑够了,走到后车门拉开季风弯腰对坐在车里跟他们摆手的人说,“你不回家可以吧?干脆在季风家住吧。”
“对对!”季风大喜过望,冲过来把于一从车里拖出来,“有外人在的话我爸不能当场动手。”而气过了打得就不能那么凶。
司机找了钱开车离开。
“我在你家住是没事儿……”于一看着一脸贼笑的杨毅,疑惑地对季风说。“可是你爸在台球看过我,待会儿他别见了我更来气。”
季风傻眼。
杨毅丢下一串大笑,抱着书包和打包的饭菜一路狂奔回了自己家。她可不是成心害小四啊,只是想早点向于一问完刚才的事。
M城的角头们
刚进十月份,天还没有太冷,房门敞开着,杨毅一进大门就听见屋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进屋一看,老爸正和季大叔在电视前打魂斗罗,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存在。
杨毅悄悄走过去,猛地跳起挂在老爸肩膀上。
杨海国吓得怪叫一声,回头看见一脸得意的女儿。
“回来啦丫头。”季常福扫了杨毅一眼又盯着屏幕里的小人儿,“四儿呢?”
“我班同学过生日请吃饭,季风喝多跟人打起来了,让人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