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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吊带衫和热裤的古拉进门后把单肩包甩在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着脸脱高跟鞋。
蒋楠被她的表情吓住了：“古拉，你怎么了？”
“再让老娘看到那个死胖子，上去就两巴掌！”古拉似乎火气极大，转过身来将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开始讲述她今天相亲的经历，“今天见了个什么号称是从美国回来的华侨，那体型跟河马似的，香肠嘴酒糟鼻，竟然要看我爸妈的照片，以此判断我是不是整过容！瞧他洋腔洋调左一个‘你们中国发展不错’，又一个‘我们美国实力最强’。我问‘你祖上是什么时候移民的？’他顿时不自然了，开口说：‘我是两年前办到绿卡的’。我呸！后来，我直接拍下饮料钱走人了。”
“你太潇洒了！”夏立笑着，“那种崇洋媚外的人，不稀罕。”
“看来，古拉你眼光太高，也有当剩女的潜质。”蒋楠还没有忘记曾经古拉对她的“定位”。
“哎，怎么找个好男人这么难？”古拉没有反驳，倒是松下眉头，叹口气，幽怨至极，“我算是对那个介绍所失望了。以后再换个地方。”
另外两个人都没接话，气氛有些沉默。
半晌，蒋楠闷闷开口：“我想到一个人。”
“谁？”古拉有气无力地问。
“我提过，很惹眼的西装帅哥，曾经在广场上看到过的……和你挺配的，古拉。”
一时间，突然没了说话声。
坐在桌前照旧抱水杯的夏立凭直觉转过身，看到两双不住打量她的眼睛。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猜到了，她们说的那个人就是——
韩奕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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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林站在公司楼顶天台上给周远打电话，继续八卦韩奕凡同学。
“他现在情绪很正常啊……废话！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不正常？”刘木林望着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评论着，“他这个人，恋旧，开窍开得太晚。”
“是了，他这花岗岩脑袋忒实在。”周远大叹一口气。
“呃，话说是谁把我们无比可爱的韩奕凡小朋友比下去了？你见过那人吗？”
“见过。那男孩子高高瘦瘦，长得挺不错，性格也挺好。”
“嗯，不说了，我得下去工作了。”刘木林看看手表，朝通道走去。
“去吧，别让人抓住小辫子，炒你的鱿鱼。万一奕凡还是不吭声，你跟他说，今晚我请他吃饭——别说我要跟他聊夏立和尚鹿鸣的事情。”信誓旦旦地说不管，可是周远还是忍不住想开导一下自己的好兄弟。
“OK！我这工作，只要巴结好奕——等等，”刘木林站住了，收紧脸上的笑容，挺直背脊，“你刚刚说什么名字？王夏立和谁？”
“她准男友。”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尚鹿鸣。怎么？”
“尚鹿鸣，尚鹿鸣……”刘木林下意识地重复着，“……没，没事。”
挂断电话，刘木林还有点恍惚。
“尚鹿鸣？”他自言自语着，“不会这么巧合吧？这么些年没见……若真是他，有好戏看了。”
刘木林眼睛一亮，大步朝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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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凡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刘木林风风火火撞开办公室的门闯进来。“大事，大事！”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现在要外出。”奕凡低沉的嗓音透着疲惫。
“你有什么事那么急？”
“……换手机号。”
换手机号，抛却曾经所有的记忆。既然说要放手，他应该洒脱地抛弃一切。
刘木林盯着他，一时没有说话。眼看奕凡拉开门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他赶紧补上一句——
“王夏立的男友叫尚鹿鸣！”
不出所料，奕凡顿住了。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略显昏暗的光线中，他高大的身影被抹上一种不明的色彩。
尚鹿鸣……
一个久违的名字。
第26章 故人旧事
文大。
奕凡将车停在不显眼的位置，沉默地坐在驾驶座上盯着前方的路灯，思维却在疯狂地运转。
知道夏立的男友竟然是尚鹿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车来文大。
想起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他不知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是谁毁了他的生活，是谁让他陷入彻底的绝望，他一直很清楚——尚鹿鸣，罪魁祸首尚鹿鸣。所有的人都瞒着他，可是他还是知道了。
多事之秋，天下竟有如此巧合。尚鹿鸣竟然会在文大读书，竟然会喜欢上夏立。
可是他现在在文大能做些什么？找夏立不可能，找尚鹿鸣更是不可能。
奕凡思绪混杂飞逝，他心烦意乱地发动车子，掉头朝大门口驶去。
一个转弯路口，突然蹦出一个篮球。奕凡立马刹住了车。
明亮的前车灯下，一个男生很快跑过来拿起篮球，随后直起身子抱歉地朝车内的人笑笑。
那个男生……
清晰的视线里，韩奕凡看着尚鹿鸣的笑容慢慢凝滞。
他突然有种解压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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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操场边，奕凡和鹿鸣站在网球场铁网下。
时间很晚了，夜色迷蒙，高高的路灯下一群飞蛾在飞舞。
“好几年不见你了，现在是建筑设计师？”鹿鸣看着眼前这个久违谋面的人，首先开口。他第一次见到韩奕凡，还在上高一，那时只觉得此人是学校中难得的头脑与外表共同处于高海拔的人。而今，韩奕凡愈发成熟而有其自身内敛却不平凡的气魄。
“是。”奕凡看着远处的黑暗。
接下来，是难耐的沉默。
“……是来找夏立的吗？”鹿鸣问。就是这样了，不再寒暄，不用问好，因为若无其事的问候以及韩奕凡的冷漠会让他自己都觉得愚蠢羞愧。
“她跟你提起过我？”奕凡似笑非笑，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问道，透着冷意。不知为什么，这会让他心情大好。
“没有……我在学校见过你。”鹿鸣不自然地回答。
奕凡冷笑，不语。
“你和她……很早就认识了吧？”鹿鸣说，心底隐隐盼望事情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
“曾经在一起。你指的是这个吗？”奕凡刻意如此说。
鹿鸣心底一沉。
再也无话可说，奕凡简略地宣告：“我要走了。”
“你还会见她吗？”鹿鸣追问。
“怎么？”
鹿鸣沉默了。
奕凡没有转身，只是不耐地回道：“怕我告诉她你害死亲姐姐，还是你有间歇性抑郁症？”
说完话，他便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知道，这最后一句话会置尚鹿鸣于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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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凡回到家，冲了个冷水澡，然后独自站到阳台上吹冷风。
墙上的挂钟在黑暗中滴答滴答，时针慢慢地从一划到了二。
此刻，他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他怎么了？
他怎么会跑去文大？
然后还可笑地见到了竹灵的弟弟，尚鹿鸣。
……
竹灵姓尚，全名尚竹灵。
奕凡从一开始就知道，尚竹灵有一个弟弟，名叫尚鹿鸣。他俩上高三的时候，尚鹿鸣在高一。
开学那天，奕凡在操场上见到了竹灵口中很拽的弟弟。
那是一个气质高昂的少年，甚至有些嚣张。鹿鸣和姐姐竹灵一样聪慧过人，很轻松地学习，照样在全校数一数二。可他俩有一点不同，竹灵稳稳地把握着自己的生活方向，而鹿鸣则是放任自流。初中时，他便是学校里有名的孩子王，打架逃课玩网游。到了高中，依旧不改，因为优异的成绩就摆在那里，老师也无话可说。
尚父是高中物理老师，而尚母则拥有莱城里口碑很好的美容院。虽说俩人都是有学识的人，可就是管不住儿子。
小时候，和众多年纪靠近的姐弟一样，竹灵和鹿鸣喜欢互相比拼。但随着年岁慢慢过去，俩人的关系变得融洽。很多时候，竹灵担任了弟弟的人生导师这样一个职位。鹿鸣对于父母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他能够勉强接受姐姐讲的那些大道理。
奕凡将鹿鸣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他知道生活总有一天会通过磨难教会这个少年人生的法则，可是没想到这个磨难来得如此之快。
高考之后，同学聚会。大家约好了中午吃饭，晚上去ＫＴＶ。
下午两点大家还在吃饭时，竹灵接到了弟弟鹿鸣打来的电话。
竹灵抱歉地告诉奕凡：“我弟弟放假回家了，可现在爸妈不在，没人做饭给他吃。我得回去。”
“他可以去叫外卖。”奕凡建议说。
“好啦，我晚上再过来。他说就要吃我煮的面。”
奕凡没法抗议了。
竹灵对奕凡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
她站在门口，对着奕凡说了一句话后便笑吟吟地关上了门。
同学们吃喝正在兴头，宽敞的包间里吵闹得很。房间另一头被敬酒的同学团团包围的奕凡看到她的唇形，他知道那是“再见”。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晚上，竹灵没有来。他打不通她的手机。
ＫＴＶ里彩灯变幻，奕凡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终于，他接到一个电话。
满包厢的嬉笑吼叫声之中，他真真切切听到一句话。
那是一个沙哑的男声。
“我女儿……竹灵死了……”
手机从他手中倏然滑落。
……
竹灵死于一场突然的火灾，而鹿鸣则侥幸逃脱。
那一段时间，奕凡回想起来，记忆是一片残酷的苍白，恐怖的苍白。母亲没有去上班，而是请假了整天整天地陪着他，生怕出什么意外。
……
他一直以为是事出偶然。可是半年后，他无意间听说了这样的内情。竹灵去储藏室拿速食面了，而此时并不会做饭的鹿鸣擅自扭开了煤气罐阀门。煤气罐喷口处突然开始“嘶嘶”往外漏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煤气罐阀门部位便喷出了火焰。
鹿鸣逃出家的那一刻，煤气罐发生爆炸；那一刻，他意识到姐姐还没有出来。
可是，已经迟了。
火舌喷出家门，及时赶来的邻居拉住了丧失理智要往里冲的鹿鸣。
知道这一切后，愤怒的奕凡敲开了尚家的大门。
可他没有见到尚鹿鸣。
尚鹿鸣已经去了医院，因为抑郁症。
“他一直情绪不对劲，要不暴怒烦躁，要不悲观绝望。专家检测说事故起因出在煤气罐……可他总是在自责他害死了竹灵……他觉得自己不该活着。后来我们就不得不请心理医生了，可是效果并不明显……”
那个美丽端庄的母亲，尚家姐弟的母亲欧丽云坐在沙发上，憔悴的面容透着凄凉，她看着奕凡，继续说：“鹿鸣如今是我唯一的孩子……请你原谅他。”
这是奕凡不能拒绝的理由。沉默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地离开了尚家。
他不会伤害尚鹿鸣，却也不会原谅他。
后来奕凡听说过尚鹿鸣的消息。他的情况时好时坏，有一个专业名词来形容他的病症——间歇性抑郁症。
而如今，貌似这个人的病已经彻底好了。来到一个新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再次将目标瞄准为他珍视的人。
于是乎，曾经夺走他的爱人的罪魁祸首，如今又要来这一手？
……
而他还想着不再去打扰夏立，彻底放手。他会忍让，可现实忍让了吗？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再次便宜那个小子吗？
曾经，他错失了留住竹灵的机会，而今，他错过留住夏立的机会，岂不是太傻？不管结果如何，他不会再止步不前，他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争取。
尚鹿鸣……
“多亏你……我下决定了。”奕凡自语着。
第27章 我喜欢的人
夏立坐在桌前，看着手机，迟迟不敢动手。
身后，左边是蒋楠，右边是古拉，两人颇有威胁肉票写勒索信的架势。
“快点啦！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都给你写出来了，就照着这张纸念嘛。”古拉攀上她的肩头，“好姐妹，就介绍那个人给我认识嘛。吃顿饭而已，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对啊对啊，我作陪。”蒋楠赶紧说。
“你来干什么？”古拉问。
“万一，万一他不喜欢你，而是喜欢我这种娇小型的女生呢？”蒋楠红了脸，可还是显得很理直气壮。
“少来啦！是你推荐给我的，怎么你还想第三者插足啊？”
“我是说万一啊，机会面前，人人平等。”蒋楠越说越没底气。
“好啦好啦，我打电话。你们别吵了。”夏立叹口气。
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一阵嘟嘟声之后，是奕凡温润清朗的声音。
“喂？”
“嗯……是我。”夏立说。
“我知道。”
“哦，你最近忙吗？”总应该寒暄几句吧。
“怎么，有什么事吗？”奕凡绕过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不忙的时候。
“嗯——”夏立回头面带犹疑地看着古拉。古拉赶紧将自己打的草稿塞到夏立手中。
“现在不是说学的越多越有利于就业嘛。我有室友想了解一下建筑方面的知识。你方便帮忙吗？”夏立对着草稿念，“我们能不能请你吃顿饭？最后这句话一定不能省略——”
古拉刹车般捂住了夏立的嘴巴。
短暂的寂静。
电话那头传来奕凡的声音，似乎没有听出夏立这边的什么异样。
“行。还是我请你们吃饭吧。今天正好有空，一起吃晚饭如何？”
“好。”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