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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凡淡淡一笑，一阵倦意袭上心头。
刘木林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半年，然后才托韩奕凡帮忙找工作，来他身边当了助理。有一份工作，对于只会照搬前人套路的他来说已经是万幸了。
“你吃着吧，我去洗漱了。”他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你的手机号怎么还没换？”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问话。
高大的身影顿时静默在走廊上弥散的暗色中。
第14章 再见周远
“OK，我刚才讲的事项大家都弄清楚了吧？如果还有不晓得的地方，过来问我。其他人分头行事！”
方庆君一声令下，在场十几个同学立马拿着手中的调查表走开了。
广场上人来人往，一群群被游客喂得很肥的白鸽闲适地在喷泉边散步。夏立抱着一摞调查表走得离鸽群远远的。小时候她在喂鸽子时被抓伤过，那种尖爪子扣在胳膊上的感觉记忆犹新，打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接近鸽子了。
调查公众对环保的认识程度，是这次活动的目标。担心行人不愿配合调查，大家还拿公费买了一些小饰品作为奖励。
夏立在人群中搜寻长得比较和善的人，然后才上前询问愿不愿意参加调查。
“其实不用很长时间，只需要填一张调查表就行了。”夏立向一位带孩子的年轻妈妈耐心解释，“您不用担心——”
“王夏立？”突然传来一个成熟的男声。
她转过头，顺着那声音望去。
一个穿T恤衫搭大裤衩，背一个单肩相机包的男人正站在几步外打量着她。
夏立的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周远学长！”
眼前这个人，身板厚实是北方人的典型。不比曾经的轻散，他多了成熟老练，举手投足都透着豪放与豁达。四年不见，如今的周远，已经不是大学时代的周远。
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周远填好一张调查表，递给夏立，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帮忙多填几张？”
“不用，不用。”夏立赶紧摇摇头，她不想投机取巧。
“你瘦了点，不过大体上看，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周远上下审视，“你年纪长到哪里去了？不见成熟点。”
夏立一愣，终是又气又笑地抱着调查表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学长，玩笑可不是这样开的。我可比同学大三岁呢。好老了！”她重重地叹口气。
周远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从喉咙中传来，犹如鼓响，惊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夏立看着他的大笑，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周远清了清嗓子，看着她穿的印有环保标志的T恤衫，继续问：“大三？”
“是啊。文大，新闻系。”想当初，她困顿不已时，就是周远疏通她，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与支持。
“怎么这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今天碰巧遇见你，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巧合，生活的巧合就是这样不可琢磨。
“哦，因为两年没碰高中的书本，复读时很费劲，整天除了看书就是做题，没有用手机，也就没有跟外界联系过。等到一年后，原来认识的人大都换电话号码了。所以……”夏立抱歉地笑了笑。
周远沉吟了一下。韩奕凡可是从来没有换过号码，看来她从不曾主动跟他联系过……周远是在夏立和奕凡分手两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反正他是怎么也联系不上夏立了。他虽和夏立是老乡，但也不知道夏立家具体在哪里。他打听过“海洋布艺”，却没人知道。在偌大的敏洲城，那样的小店芝麻粒大，数量多的数不清，找起其中某一个简直像是海底捞针。
而韩奕凡那方面，周远恨不得对他上刑，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因为不管怎么问分手的缘由，奕凡永远是一脸平静地不言不语。他的嘴巴真像是是铁打的，撬也撬不动。再后来，周远也没办法了。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他挖空心思地打探，也太八卦了点。于是乎，周远便甩手不问了。
“学长，你现在是建筑师吗？”夏立见他没说话便问。
“有人是，可我不是。”周远轻轻地掠过，话锋一转，“我现在干的是自由摄影，给杂志社或者报社供应照片。”
“学长，那现在你岂不是梦想成真？”夏立伸出手，“恭喜恭喜！”
周远呵呵笑着和她握握手。他的大手，黝黑，有力。
“有时间把你的作品给我看看——”
“夏立！”尚鹿鸣站在展示小饰品的地方喊她。
“哦，对了，学长，你去领件小饰品吧？手机链，钥匙扣都有。”夏立站起来，为着自己光顾着闲话而望了正事而有点歉然。
“我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方便联系。”
“好。”夏立点点头。
拿到联系电话，周远就离开了。
夏立看着周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后。他一个人的背影，叫她顿生感慨。
光阴似箭，沧海桑田，可是，总会有人在那里，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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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韩奕凡正站在桌子边画草图，一边的刘木林在书架上找资料。
“都是大忙人啊。”周远感叹一句，在椅子上坐下来。
“周远，这次回来，怎么着也得出去搓一顿吧？”刘木林转过身，朝周远挑挑眉。
“就知道你小子心思都在这儿！”
“那可没办法。”刘木林阴阳怪气地仰天叹了一口气，“活了二十多年，没能为祖国，为人民做点什么，每思及此，伤心欲绝。天可怜见，鄙人资质不高，混了这么些年，只有当助理的本儿。自然能从别人身上抠点油水就抠点。”
韩奕凡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刘木林赶紧力挽狂澜：“奕凡，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我很满足了。三生有幸遇到你啊。承蒙你相助，我才有工作。”
“现在说工作上的事情，还不到休息时间。”韩奕凡面不改色，“上次那个科技企业孵化器的设计资料找出来没有？”
“找到了。”刘木林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桌上，耸耸肩，乖乖带上门，出去了。
“奕凡，果真你一工作起来就不认人。”周远感叹道，“还十分钟就到午休时间了。”
“十分钟也是工作时间。”
周远不说话了。明亮的办公室里就听得笔画在纸上的沙沙声。
一阵沉默过后，周远再次开口。
“奕凡，你怎么从不换手机号码？”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连手机也不换。”
“……干嘛要换？能用就行。”韩奕凡半晌后才不动声色地给出答案。
周远看着他画图。修长好看的身材，出众的外表不当模特算是亏了。奕凡性格沉稳，脚踏实地，工作优越，这样的人才大概会让周围女性趋之若鹜。可是周远从不见他身边出现一个长久的异性伴侣。
“老兄，请我吃午饭。你家里没有吃的了。”
“……好。”敢情这男的是因为家里没吃的了才跑过来看他？
“还有，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出去转悠一下。”
“……你不是有车吗？”
“我的座驾送去检修了——去哪里吃？”
“旁边一个餐厅。”
“路不路过附近那个广场？”
“不。”
“下班了怎么回家？”
“没有车，只能坐地铁。”奕凡看了一眼抢车的闲人。
“你去地铁站从广场那里走吗？”周远沉思一下。
“不。”奕凡顿了顿，放下笔，“怎么？”
“……没什么。”周远摇了摇头，起身朝门口走去，“十分钟到了，去吃饭吧。”
……
有缘无分，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15章 夕阳下的广场
今晚的夕阳，异常灿烂。
金色的阳光带着韵色，柔柔地照射进每一个很久不被光照眷怜的角落。
奕凡难得地按时下班，准备步行去地铁站。
走到拐角，脑海中突然闪过周远的话。
“你去地铁站从广场那里走吗？”
顿住脚步，鬼使神差，他抬脚朝广场走去。好像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他往那边去。好像，不去，就会错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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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任务，夏立坐在长椅上捶着腿。站了一整天，腿又酸又麻。
遇到周远，是她今天最大的收获。她一直以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不会遇到熟悉的人的——世界真的很小。好像大家转了个弯，又绕回来了。可是学长怎么会在这里呢？这次见面时间太仓促，好多事情都没来及得及了解。
“有人是，可我不是。”
这话响在耳际。是说那个人吗？
他是建筑师？不奇怪，他上学的时候就那那么优秀。
夏立撇撇嘴，甩开思绪，继续捶着腿，顺便打了个哈欠。
“夏立，起来，不然你又要睡着了。”尚鹿鸣走过来。灿烂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 “我就坐一会儿。”她有点赖皮。
尚鹿鸣站在她面前，胳膊抱在胸前，就这么看着她不言不语。这两眼对两眼的沉默比起鹿鸣的教训要更加叫人难受。
“……好啦，我起来。”夏立只好站起来，“你怎么比我爸妈都管得严……”
“夏立，我们一起去喂鸽子。”蒋楠拿着两包鸽食兴冲冲跑过来。
“嗯，我不去……那个……”夏立搜肠刮肚地找理由。
“想什么呢，一起去。”尚鹿鸣直接为她做了选择，推着她朝广场中心走去，“你不动动，又会睡觉。”
广场中心，蒋楠撒开一大把鸽食，立刻就有铺天盖地的白鸽飞过来，一时只听得见翅膀扑棱的声音。
蒋楠高兴得哈哈大笑。而夏立却是紧张兮兮地看着飞舞的鸽群，好半天才撕开鸽食的袋子。还没等她把袋子抖开，几只鸽子就迫不及待地挥翅冲过来停在她的胳膊上。
“呀！”夏立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僵着胳膊，机器人般一动不动。
“没事儿。”尚鹿鸣好笑地看着她，从她手里接过鸽食。
夏立安了安心，睁看眼睛，同时感觉头上一沉。
这个——
“夏立，别动！鸽子在你头上，不要吓跑它！”蒋楠兴奋得手舞足蹈。
“啊？”哭笑不得的夏立根本不敢地转动脖子，深怕那鸽子一激动，揪掉她一把头发，“你帮忙把它赶走才对啊。”
“夏立，我去拿照相机来。”大笑不止的尚鹿鸣根本不帮忙，反而几步跑开。
“喂，谁来帮我把鸽子弄走啊。蒋楠？”
“哈哈！夏立你这个样子好像雕塑哦。”
话音刚落，鸽子扑棱翅膀飞走了。
重获自由的夏立马上朝蒋楠冲去。
“让你在一旁见死不救！”
两人嬉闹成一团。
恍惚中，她忽然感觉到一道清冽的视线正跟随着自己的身影。
夏立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黄昏的暮色里，五彩的灯光下，喷泉射出的水柱在半空迸成一朵朵斑斓的水花溅落下来。
在流光四溢的喷泉后面，模模糊糊有一个黑色身影。
夏立朝旁边走了几步，被喷泉挡住的视线完全清晰。
霎时间，那种鸽子蹲在头顶的感觉又回来了，让她难以动弹，仿佛生锈了一般。
她就该知道，就该知道的——遇到周远之后，一定会看到他的。
韩奕凡。
他独自站在那里，西装革履，愈发显得优雅帅气。
同周远一样，他们都褪去了四年前的学生气，他如今已经成熟起来，气质卓远。他是如此耀眼，仿佛周围人都成了配衬。经过他身边的年轻女孩，统统回头看着，看着。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么？
麻烦的近视眼，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似乎在很久以前，在负气之时想过千遍万遍的再次相遇场景，绝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工作以后，最好拿着印有各种头衔的名片，挽着一个比他更英俊体贴的男友，优雅大方地出现在他面前。而现实却是，看样子人家已经是个成功人士，而自己，默默无闻的超龄大学生一个，还顶着被鸽子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
夏立抹不去心底那股讶然与无奈——她自认为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可却再次面对他时，还是……不想用别的词，就用“不自在”好了。
“夏立，怎么了？”蒋楠来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好奇地看去。
“没什么。”夏立含糊地回答。
远处的韩奕凡，顿了半晌，慢慢挪动步子朝这边走来。
他过来了……夏立顿时有点头痛，有点心乱。
“好久不见。”他在她面前站定，微笑，声音如同四年前一样润泽低悦。
“嗯……是好久不见了。”她尴尬地笑笑，突然感觉自己的答话似乎有点问题，于是只好看他一眼，然后转移目光。
“你……现在上大学？”他看了看周围分散的十几个穿和她一样T恤衫的人。
蒋楠很识相地不做声走开了。
“是，文大新闻系。”她飞快地思索着，快到所有的思绪一闪而过。
“哦。”
然后，两个人就不说话了。
沉默，弥散开来。
看来，他们之间没什么话好说的咯。这个认知让夏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尽量显得镇定淡然，然后展开微笑，大方，彬彬有礼。“我要走了。”
他慢慢点点头。“好，再见。”
“再见。”
夏立朝大家都在的地方走去。她一直没有回头，脑子里却尽是刚才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