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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青春付给了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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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刚列传003】
起春游,半日。
我们的拜把子老大马小刚沐浴着县城的春风,事业茁壮成长。他的名字在县城流传,一天比一天响亮,钱包也一天比一天鼓。这样下去,我相信,他那个去首都拜把子的心愿不久就会实现。
马小刚突飞猛进的事业分两部分,这两部分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第一部分为帮人要账。县城改革开放十几年,三角债越来越多,很多债拖来拖去,成了死账,按照正常程序根本无法追回。债主往往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找人去帮他们要,一旦要回,就分给要账的人很高的提成。具体给多少,和要账的难度成正比,越难要,提成就越高。最高的甚至把大头分给要账人,平均也是和要账人五五分成。因此,帮人要账可以说是无本万利的职业。可想而知,把账要回来并不容易,非得是有势力有手段的人不可。马小刚不乏手段,先礼后兵的策略让他如鱼得水,并且往往根本不用兵,只是礼一下,账就能要到。除非碰上不懂礼的家伙,马小刚才会用兵,这样的人很少,并且,马小刚往往只要百分之七十或者八十,无非是自己少分点提成,和欠账的人也能达成共识。
最关键的是马小刚的势力。
发展势力是他事业的第二大部分,所谓势力,就是跟着他的兄弟。跟着他的兄弟越多,他的势力就越强大。兄弟就是兄弟,不是雇佣的打手,不用固定发工资,需要帮忙,好吃好喝再发个红包就行。不过,要想让兄弟跟着,首先必须要讲义气,在县城,不讲义气的人,再有钱也没有兄弟,讲义气的人即使不怎么有钱,也会有死心塌地的兄弟。马小刚讲义气,所以兄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兄弟还会给他发展新的兄弟。在县城,马小刚可以说是四关之内皆兄弟,东关西关南关北关之内,马小刚的兄弟每一天都在疯长,成为马小刚替人要账的重要筹码,他只要一个人过去,给欠账的人报上自己的名字,欠账的人就能感到被一群狼包围的恐怖。
我和夏国强、老六不是马小刚的狼群,而是他另外一种兄弟。马小刚找兄弟闹事的时候从来不叫我们,他来找我们,只是喝酒、聊天。
这天下午,马小刚骑着改装成赛车模样的幸福250,带着我、夏国强和老六三个人出去玩,四个人一个挨一个挤在车座上,前一个脑袋往左,后一个脑袋就要往右,否则,风会把前人的头皮屑吹到后人的嘴里。我和夏国强还一人提着一个马小刚带来的超大塑料袋,老六手里则举着一根黑褐色的钓鱼竿。
我们看上去比杂技表演还要惊心动魄,路人惊叹的注视让我们自豪,因此忽略了难过的屁股、酸痛的胳膊、潜伏的危险。唯一叫苦的是马小刚这辆幸福250,它简直成了一头负重过度的骡子,突突地喘着粗气,马小刚不时还揪一下它的耳朵,让它发出刺耳的笛声,无论前方出现什么东西,都会被笛声吓得自动给我们闪出一条空路来。
我们就这样驶出县城,出了外环路,马路两边都是绿油油的麦子,一望无际,远处的地平线都是绿色的。我们又继续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一条小河沟边的时候,马小刚停下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 卷十三(7)
就在这里吧,有水。马小刚熄了幸福250的火。
水好像不清。老六对着河解开裤子:憋死我了。
别尿河里,还得钓鱼呢!夏国强说。
鱼又不怕尿。老六的尿已经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波光粼粼地落向小河。
这儿有鱼吗?我想不通马小刚为什么要带钓鱼竿。他本来是说一起去春游,我们几个对春游一直很向往,从小到大,谁都没有春游过。每当在电视上看到大城市的孩子每到春天就去郊外春游,不但游山玩水,还篝火野餐,在平静的湖面荡起双桨,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我们简直羡慕死了。我们这里没山,没湖。我们在去济南艺考前,连山都没有见过,县城南边的打靶山只是一个五六米高的人造土岗子,曾是民兵训练打靶的地方,也铸就过马小刚用砍刀吓退十几个人的神话。
十几年后的春天,莫西干?夏国强发来一条短信,看得我唏嘘万千:
打靶山上砍过人,太行堤下揸过琴。
商贸城里下过海,跃进塔口挂过彩。
四方坑里洗过澡,外环路上赛过跑。
幸福*洗过头,一中操场摔过跤。
县委前街打过劫,影院广场洒过血。
体育场上练过腿,砖摞后面亲过嘴。
短信上这些地方,我们再熟悉不过,它们散布在楚丘县城里,属于心理标志性建筑,也发生过好多标志性事件。
我回复莫西干?夏国强:这,才是真正的摇滚。
那时马小刚一提春游,我们很有兴致,虽然最终来到的地方,只是一个不到五米宽的小河沟旁。
弟弟,差矣!马小刚和我们说话,喜欢转文言,我想,他要知道我连语文会考都没有及格,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马小刚走到河边,观察了一下环境,说:天黑前,至少钓上两条!
马小刚没说大话,他钓上两条一尺长的鲫鱼时才刚刚黄昏。夏国强找了几根枯树枝把鱼串好,老六用几块脏乎乎的石头围成个小炉灶,我抱来一些干草点着,只一小会儿,就把鱼烤熟了。
撒点盐!马小刚指挥着:老六,把吃的拿出来!
老六提来塑料袋,从里面倒出一堆东西:一个豆豉鲮鱼罐头,一个午餐肉罐头,两包火腿肠,两袋五香花生米,三包方便面,一瓶全兴大曲和一瓶五粮液。
全兴!我和老六看着夏国强笑了。
马小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笑,诧异地望着我们,老六给马小刚详解了“全兴”典故的来龙去脉,马小刚笑着对夏国强说:全兴不如五粮液,我们先喝五粮液,喝完再喝全兴,我这个人有个习惯,有好的,不喝差的,跟弟兄们在一起,要喝,就一发喝好的!
鱼真鲜。夏国强尝着烤得半生不熟的鱼说。
熟了吗你就吃?老六问。
没事。我说。
我们围坐在烤鱼的炉灶前,边吃,边喝,边聊。火,一会儿熄了,河里的青蛙声越来越大。我们来回传递着马小刚钓得的这两条鱼,没递两轮就吃没了。至今为止,我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鱼,没有洗,也没有去内脏,甚至,连鳞都没有刮,直接穿上树枝,放到火上烤,除了一点儿盐,什么佐料也没有放,竟然那么好吃,香气从我的嘴里弥漫到胃里,又从胃里散发到嘴里,我们一说话,嘴里就冒着鱼的香气,我们不说话,香气也从我们鼻孔往外冒,把我们四个人紧紧包围。
刚哥,你来这儿钓过鱼吗?我问。
聊胜于无。马小刚看我没听明白,就用白话解释了一下:就是说——没有。
那你咋知道这儿会有鱼?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我将青春付给了你 卷十三(8)
只要有水,就有鱼。马小刚说:就是一片洼地,下雨了,存了水,两个月就会自动生出鱼来。
咋会呢?老六问:鱼是鱼卵变的,没有鱼卵,咋就会有鱼呢?
差矣。马小刚摇摇头,拿着瓶子,深深吸进去一口酒:这个,科学无法解释,我家院子里的洼地,下雨存水超过俩月,就会有小鱼苗。
科学都没法解释吗?夏国强接过马小刚递过来的酒瓶,喝了一口。
科学没法解释的东西,多了。马小刚说:科学是给懂科学的人看的,咱不懂,对咱来说,就不起作用。
我接过夏国强递给我的酒瓶,仰起脖子张开嘴,酒顺着瓶口,流到我的嘴里。
弟弟,是这样。马小刚说:给你们说个实话,这条河让你们来钓,一条鱼也钓不着,但是我钓,就能钓出鱼来。
那为啥啊?老六把我手中的酒瓶夺过来,猛喝一大口。
技术。马小刚说:现在干啥都要有技术,河越小,鱼越少,鱼越少,就越刁,想把它们钓上来,就越难。
佩服佩服。夏国强由衷地赞美。
这没啥。马小刚说:你们也有你们的技术,王小明和老六会说相声,夏国强会唱歌,这都是技术,只不过你们的技术在这儿换不来鱼吃。
在哪儿都换不来。我叹了口气。
差矣。马小刚说:有我的鱼吃就有你们的鱼吃,我们是兄弟,一个人不可能掌握所有的技术,但如果一个人有很多掌握不同技术的兄弟,齐心协力,就厉害了。
两瓶酒下去,大家都进入了状态。罐头吃得光剩铁盒子,火腿肠也没了,方便面被我们掰碎了,撒上佐料当菜吃了,只剩多半袋花生米,在黑暗中滚得地上到处都是,顺手一摸,就能摸到一颗两颗。
今天,咱是来春游。马小刚说:简单了点,主要是要这个气氛,兄弟们感情好,在一起,吃啥都是好的。咱拜把子那天吃得不错,也是相对而言,在县城相对是最好的,那个档次要在济南,就稍逊一筹,要在北京,那就稍逊个——七八筹吧。
说着,马小刚伸出两根手指头:我向你们保证,等我再混两年,两年,我们就去北京,重新举行拜把子仪式!先去中南海国宾馆大撮一顿,接着登天安门城楼振臂高呼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誓言,最后跑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共同磕上三个响头……那该是多么牛啊!
微醺的马小刚再次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感动,也为一时难以实现而惭愧,他把身体向后一仰,平躺在地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已灭的炉灶被溅出了几个火星子:走,我安排你们洗头去!
我心里一阵惊颤:难道,他真的要安排我们去干那事?
夏国强和老六似乎对视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都没说话。
走!上车!马小刚这一刻更加豪气万丈。在幸福250这头负重过度的骡子还没有载着我们醉醺醺地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在河边放了一把火。
河边的枯树枝夹杂着草熊熊燃烧起来,风,把火苗子吹得半人来高,火光映照着我们稚气未脱的脸,这使我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满脸通红,像是被尿憋急了那样。
马小刚的幸福250停在东外环旁边的幸福*前,我们一个一个从车上挪下来,动作有些推搡。
*的玻璃门刷着粉红色的漆,门口的灯箱也是粉红色的,门,虽然关着,里面却亮着灯。
刚哥,咱不洗了吧,我昨天才洗了。我说。
差矣!马小刚说:这里洗完,还能按摩。
还没等我们敲门,门,就被一个黄头发的女人打开了,她的头发染得很造作,绝没有小黄毛那样的浑然天成。
来了弟弟?黄头发的女人说话带南方口音。
洗个头!马小刚往椅子上一坐。
欢迎欢迎。黄头发的女人说:不过,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值班,你们都谁洗?
我不洗。我抢先说。
黄头发的女人看我一眼,说:这个弟弟也有点面熟啊。
她看我面熟并不是错觉,我也看她面熟,我们不仅仅是面熟,还曾经见过,说过话,我已经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幸好,她似乎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
夏国强和老六说:刚哥,你洗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弟弟。马小刚看我们这么紧张,这里也只有一个洗头妹,也就不再盛情邀请我们。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洗头竟然真的就是洗头,只不过在方法上稍微有些变化。洗头妹先是把一些白色的泡沫涂在马小刚头上,又用手在上面搓来搓去,最后,用毛巾把马小刚的头擦干净。
马小刚擦完头,洗头妹问他是否要按摩,他说当然。然后两个人就走进了*的里间,把门关上。夏国强说:开始了。
我和老六相视而笑。
老六轻手轻脚走到里间的门旁边,蹲下来,把耳朵贴到门上,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又轻手轻脚走回来,小声对我们说:办了。
我和夏国强一起,学老六那样走过去,蹲下来,把耳朵贴门上,听。我们多么希望里面能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传出一些我们从来也没有听过的声音,即使那种声音不会如夏国强的钢琴或吉他那样悦耳,仅仅像老六和陈小静在砖摞发出的那种声音,也能满足一下我们在这一刻剧烈膨胀的好奇心。可是,就这样过了好半天,我们心提到嗓子眼上,都提累了,膝盖都蹲麻了,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一点儿动静。我们彻底失望,夏国强用小指使劲抠了半天耳朵眼,脑袋熨斗一样把耳朵使劲往门上挤,依然一无所获。我们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火,灰溜溜回来,还没等我们坐下,老六就用两只手抓我们的裤裆:我操,你俩都硬了!
那天晚上,出了幸福*,我突然想起了小黄毛。
这时候晚自习还没有放学,如果小黄毛没有去新疆,我倒正好可以去教室找她,也许我还没去找她,她就会过来找我。
小黄毛已经走了,西出阳关不再回。
一个人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不要先找到林小芳,把黄头发女人的事告诉她?如果她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差点让她爸妈离婚,就是这样一家幸福*,差点让她爸舍弃家庭的幸福,舍弃她和她妈而去,她,会怎么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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