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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Envy。〃
〃不,她叫唐爱。请让我进去!〃
〃这里没有叫唐爱的,请你走开!〃
我不顾他的威胁,跨步冲开了门,门后突然冒出了几个大汉,我的后脑被重物击中,我感到一片麻醉般的昏眩,紧接着我脚跟离地被架空了起来,有人打开旁边另一扇隐蔽的侧门,我被抛了出来。我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板上,随后门被重重地关上,那声带着愤怒的金属声音让我明白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我瘫坐在地上,胳膊的酸痛终于让我从一种晕车般的难受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还好,我能站起来。我环顾四周,发现了巨大的霓虹灯侧影,原来我被抛在了来时的路面上。我强忍着腿部的酸痛感,重新回到了那扇拱形的大门前。
韩墨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可能是伤心过度而疲睡了过去。那个灰色西装的男人与短裙女孩已经不在了。周围所有的人也都离开了桌子涌向了舞池。我推了推韩墨,他张开眼睛,好像没有认出我。我将他扶了起来,他很沉,我将他的一只胳膊绕过我的脖子,然后半拖着他走出了夜总会。突然,他挣脱开了我,冲向了一个路边的垃圾桶拼命呕吐,扑鼻而来的酒味让我不胜惊讶,他是在什么时候喝了这么多酒的?我被扔出夜总会的时候可曾晕了过去?
第58节:爱恋水彩画(58)
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塞进了出租车,我本打算将他送往诊所之类的地方,他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抢先一步吩咐司机开往学校。
出租车穿过无尽的夜色与灯光。我全身像受感染一样有一种酸痛的麻痹感,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被悬空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好像在以前也有过,我努力回忆起那个穿过高架桥前往叔叔家的夜晚,我不明白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在校门口下车后,他恢复了些体力。他摆脱了我扶着他的手,突然揪住了我衣领,他变得异常愤怒,对着我低吼:〃唐爱爱的人是你,对吗?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跟她上过床,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还不等我明白过来,他就向我挥过拳头,我连忙躲闪开来,他扑了一个空。他摇晃着再次扑了上来,但很快就被什么绊倒在地。他爬了起来,虽然他能够挪动脚步,但再也无力扑了上来。
我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是我与韩墨见到的最后一面。我连他活着时的面容都来不及记清楚,我想,如果那晚我转身离开后回过头来,走上去帮忙扶起他,或者让他打上一顿解解心头的闷气,他是不是就不会在当天晚上从宿舍楼的楼顶跃身跳下呢?那晚,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宿舍的,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如何爬上了那个没有栏杆的顶楼的。一直到浓雾笼罩的早晨,凄厉的警车啸叫声响彻校园,所有人才惊醒过来。
韩墨已经跳楼身亡。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他与大多数这个城市夏季常常发生的,从大桥跃身跳进河里的自杀者一样,什么也没有留下。兴许都是来不及留下。
他自杀之后,我与唐爱应警方要求做了几次笔录。我闭口不提那晚夜总会的事情,警方竟也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这些。而唐爱否认她与韩墨的恋爱关系,警方也不做追究。
它被作为一场死者精神有问题的自杀事件而不了了之。在警方处理的自杀案件中,选择跳楼自杀的方式并不少见。他们将这样的自杀者大都笼统地归为精神病患者。
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后,我与唐爱并肩走出了警卫室,我们在马路边有过一段短暂的交谈,我问唐爱为什么向警察否认她与韩墨的恋爱关系。
〃我没有撒谎,事实就是那样。〃她冷淡地回答。
〃事实?〃
〃是的。事实!〃她突然愤怒了起来,不愿意再做解释,她的气色看起来糟极了。笼罩在我们周围的空气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淡雾。
〃如果不是因为你,韩墨就不会自杀。〃我失控般地大声说道,我惊讶于此刻我尖刻的语调,我不应该这样的。
〃你!〃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突然转身向路中央冲去,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不该做出这样的推断,这样的推断对她对韩墨都不公平,我并没有指责她的资格。我向她追去,我想向她道歉,而她已经穿过街道跑到了另一边,她奔跑着,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哭泣。
第59节:爱恋水彩画(59)
她没有想到我会追来,她或许以为我追她而来是想给她带来更深的伤害,她从商店门窗的反光中看见了追上来的我,我以为她会停下脚步。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突然不顾一切地从车流中冲过马路,刚好有一辆火急的救护车呼啸而来,我听见了救护车急刹时的尖锐声响,我被挡在了车厢的一边,心惊胆寒……马路出现了一时的混乱,不断有人将脑袋伸出车窗的谩骂。
当车流重新恢复秩序时,我发现唐爱已经成功地穿过了马路,我连忙从人行道绕行跑到街对面,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她的踪影。我挨个商店地张望寻找,直到我确信她已不在这条大街上,我想她大概是搭上一辆出租车走了,我泄气地坐在了麦当劳门口的大椅子上。
我眼前再次闪过刚才她横闯马路的情景,真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意外事件。我再一次用手捂紧了胸膛,确信这不是一场梦境。
阳光不是很耀眼,街道两侧满是各形各色的商店,服装模特、茶具、珠宝,橱窗后面的世界琳琅满目、色彩斑斓,散发出静物般金黄明亮的光质,我的视线渐渐交织、模糊、分割成片、离散全无。我向椅背深深地靠过去,我仿佛嵌进了一幅场景陌生的鲜艳繁饰的风景画。我回忆起了一个悲伤的童话故事,在那遥远的童年,妈妈曾来到我的房间,给我讲起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个以砍柴卖薪为生的母亲有一个不懂事的儿子,不但好吃懒做,而且常常打骂他的母亲,埋怨她给自己的零花钱不够多,给他买的衣服不够华贵,给他盖的房子不够高大。有一天,他在屋檐下看到了燕子妈妈给小燕子喂从嘴中吐出来的虫子,终于良心发现,懂得了母亲抚养他的艰辛以及他对母亲的伤害,他一边流泪,一边向山上奔去,迫切地想见到母亲,向她认错,帮她砍柴……那个善良的母亲远远就看见了儿子飞奔而来,惊恐万分,扔下柴刀择路而逃,结果撞到了一棵大树上,死了……
我在纷杂的闹市中央,竟然不可抑制地陷进了对一个遥远故事的回忆,这个童话故事不可逆转的悲剧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穿越过漫漫的时光,刺痛了我的心脏,我能感觉到我狂奔的心跳与潮水般的悲伤……
有关夜总会那晚发生的事情,林小惜曾问起我手臂贴满药膏的缘故,那时,距离五一文艺会演不足一个星期的时间。她一直奔忙于舞蹈,对于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即使她有所觉也是无暇顾及。我含糊其辞地向她解释,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伤。她用担忧的眼光注视着我,我连忙安慰她过几天就会没事了,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这才安下心来。她说,她容忍我有秘密。
她向我微笑。在我们无意去深究某一个或简单或复杂的问题时,她常常这样对着我无奈地微笑,表示她的宽容与温柔。甚至在她处在某种难过或某种神秘的状态之中时,她也能够露出这样的微笑。
但她的微笑并不让人感到快乐。
第60节:爱恋水彩画(60)
'林小惜'
很多年后,一直到很多年后,我常常在梦中梦到林小惜这样的微笑,我从一种揪心的不安中醒来,有清冷的夜风吹过窗台,斑驳的树影投射在洁白的墙壁上。我突坐了起来,靠着墙壁陷在静寂之中。我不开灯,我不需要开灯,黑暗能让我回忆清晰,能让我灵光一闪,回忆起我生命中仅有的一个夜晚中某一个遗忘了的细节。
那晚,仅有的那晚,我进入了林小惜的身体,那样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奇妙,我沉陷在一种带着战栗的幸福的晕眩中。我想,如果我们愿意无条件地接受一切罪过的忏悔,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个晚上的快乐时光?
但,是谁说过,每当人间发生错误的时候,总是有风吹乱了上帝的头发,蒙蔽了上帝的眼睛,从而使上帝错过了拯救人间一个个错误的机会。
呵。那该死的风。
五一文艺会演那晚,林小惜似乎早已注定般又发生了骨折事故。其实对于这样的事实,我一直都有隐隐的担忧与预感,从医院劝告林小惜离开舞台开始,这样的忧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我是那么难以面对,又不得不面对那样的折磨。
林小惜是在一个跃起落地的舞蹈过程中发生意外的。她突然瘫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站起来,再也不能继续舒展她那优雅动人的舞姿。人群面对着突然发生的异状交头接耳,嘘声四起。舞台上的灯光是如此盛大,她无处逃遁,嘴唇发紫,说不出一句话来,痛苦与惭愧让她深深埋着头,她等待着人们明白过来她不是在装样子,而是真的再也不能站起来了。终于有人明白过来,跑上了舞台,她的父母冲在了最前面,他们刚刚卸了妆,他们刚刚还陶醉在能和女儿同台演出的荣耀之中,他们以为人体骨骼是坚不可摧的,他们以为林小惜出院之后的身体状况大可以让他们高枕无忧。可是,他们错了。
是他们,是他们遮住了上帝的眼睛。
我最后一个来到礼堂。我坐在礼堂最后一排靠门口的位置,林小惜说她的节目结束后将摆脱她的父母,从后门溜出来到我身边。我为她从她父母眼皮底下溜走的做法感到担忧,但她语气很坚定,她让我相信,她会来的。她向我调皮地微笑,好像一个得以侥幸逃过了一次家庭作业的孩子。我想象我会与她悄悄拉起手,我对她说:〃跟我来!〃然后我们在礼堂背后那块空地上放声大笑。如果可以,我们会干脆翻出学校的围墙,围墙后有一个卖蛋煎馅饼的小摊,她会像饿坏了的小孩一样很着急地将刚烤好的煎饼放进嘴里,我试图帮她抹去沾在下巴上的黄油,她躲闪着,差点被煎饼烫着,她说:〃快,快帮我扇扇风。〃她脸颊潮红,她看起来会很快乐,她说她向往这样的快乐时光。
第61节:爱恋水彩画(61)
可是此刻,她站不起来了。她看见了我,看见了站在人墙之外的我,她站不起来了,她向我微笑。她无比忧伤,差点落泪。她向我望来的视线被那个女人捕捉到,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她看到了我,她不怀好意地刮了我一眼。而站在旁边的那个男人正着急地对着手机怒吼。
救护车终于来了。红蓝的灯光变幻闪烁。而我看见的只有扑面而来的不可穷尽的蓝。我仿佛身处在一个寒冷的北极,我看到了那一抹蓝光来自那冰冷的了无边际的冰面。
她被抬走了。人墙开始疏散,音乐恢复,节目继续上演。
我想上前去牵牵她的手,然后摸一摸她的脸。但总是有人用胳膊挡住我,我不断地被推搡出来,她被那个男人与那个女人一人抱着一只胳膊,迅速往那辆救护车跑去,她像一片小舟一样不胜受力,随风飘去。我再也看不见她了,我的视线里只有涌动的人头,我闻到了一股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恶心的香水味。
后来我终于挤出了礼堂,外面却已是一片寂静,所有的东西好像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一阵冷风刮起礼堂外面窗台上的一片落叶,然后打着旋转缓缓落下。我环顾左右,我竟然找不到救护车来过的车辙留下的痕迹,我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一种揪心的不安汹涌而至: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果然,我被拒绝再去看望林小惜。我不再具有看到她的资格。我们的爱情迅速地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变化的过程却是那么难以抑制。在那段日子里,我被一层浓雾遮挡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但我却身不由己地陷在事件的某一个环节,就好像面对着一片模糊不清的车前镜,行驶在一条险象丛生的道路上,我深感焦虑而困惑。我只有努力地回忆和串联起有关林小惜举动的种种可疑迹象,试图从这些迹象找到接近事情真相的途径。
我知道她常常会突然被传唤回家,她的电话会不时地响起,然后她会放下一切,飞快地离开。她神秘地消失,仿佛从一种虚幻中凸现出来,又消融回到虚幻中。我常常看着身边落空的位置,陷进一种不真实的梦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发出疑问:刚才她是否真的来过,我可曾拥抱着她的肩膀,我可曾吻过她的唇?而另一个声音又从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汇集而来:是的,我牵过她的手还是热的,我摸过她的脸还是湿的,她来过,只是她刚刚走了。
只是每一次她走了之后,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她。记得有一次凌晨两点左右,我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一个自称是出租车司机的陌生男人给我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