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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过脸去,泪水汹涌而出。
我转身打算离开。她下意识般从被窝中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手,我想从她的手中抽离,她却如溺水般紧紧抓着我,我只好原地一不动地站立着,不再挣脱。
一片沉郁的安静,我下意识地扭过身子,她微微扭动着身体,微闭着眼睛喘息,双腿扭动,我侧过脸去,她突然掀开了被子。我看见了血,她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掩护在浓密阴影下的那片模糊不清的东西强烈地发射着让人不安的气息,一摊鲜红仿佛一条穿过茂盛森林的小溪从中流淌而下,在洁白的床单上如玫瑰般一样慢慢绽放,触目惊心,妖冶诡秘。她决绝、鄙夷、冷漠地看着我,她不再有泪。
就这样,她非要证明,她决意让我看到:她孤独地完成了一个女孩子一生中的唯一,奋不顾身,在所不惜。她倨傲且孤独地注视着我,然后决然地扭过头去,把脸深埋在了枕头里,我借机抽离开她的手。我看见她松开的手如羽毛般飘落,她累了。
这一次,她真的累了。
我将被子盖过她象牙般美丽的双肩,我听见她在枕头底下压抑着的哭声。我吻了一下她战栗的肩膀,怀着一种愧疚与做了一件荒唐之事的心情走出了旅馆。
我有点自嘲地想起我和鲁沙离别时的情景,竟然都是惊人般相似地发生在旅馆。我听见我的内心爆发出无声的狂笑。
我神情怪异地走在深夜的街头。深夜空旷的街道,声音稀少,光线通亮,有一些孤独的人影走在逆光中。一辆盖着灰色大篷布的卡车亮着车前灯停在不远处,弯曲着身子的人影在车厢后将一个个箱子从卡车上卸下来,如无声的波浪涌进了一扇亮着灯光的大门。
第32节:爱恋水彩画(32)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分辨北极星的方向,然后一直向南。我绕过旧城墙,穿过市民广场,走过桥梁,我没有放慢脚步,我不会迷路。然后我等待,等待黑夜过去,她平静醒来,不再悲伤,不再孤独。
冬天在持续的寒风过后姗姗来迟,唐爱挽起了一个男孩的手,她倨傲地向我介绍,他叫韩墨,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后来,她挽着他的手从我跟前走过,再也不看我。她看上去像一个被幸福包围着的女孩。
我在簌簌的寒风中戴上了深灰色的围巾。
'林小惜'
元旦来临,那晚整个校园一片通明。大雪纷飞,明亮路灯处,细碎的雪花密密麻麻地聚簇在一起,仿佛快乐的虫子在温暖的周围留连忘返。那些隐匿在黑暗中覆盖上了雪花的白桦林,成了一片模糊不清、连绵不断的影子。恋爱着的男女在树下私语或嬉闹,风带来了土壤潮湿的芳香。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无处不在的明亮灯光减轻了我每每适逢黑夜降临,都会在内心深处产生的隐隐不安感。我难得轻松自在地来回散步,雪花落在我的脸上,轻盈而温暖。
就在这样的夜晚,我在小礼堂门口看到了一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乳白色轿车,车的周围聚集了一圈人,一开始我以为是警车,但后来我渐渐看清楚了车后玻璃上那刺眼鲜红的〃十〃字。小礼堂有低沉而安宁的大提琴的音乐婉约逸出,礼堂门口处横旦着一条大横幅,上面有〃元旦文艺晚会〃的字样,欢乐的掌声不时响起,不难想象舞台上正在上演的精彩节目。在这样的宁静雪夜,如此反差的景致会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我抬头仰望漫天的雪花,一片一片一片,仿佛是一个个无序交错的洁白梦境。
救护车开始开动,人群闪出了一条通道,车从我身边经过,从半摇下来的车窗,我看到了那个女人,被林小惜叫着〃妈妈〃的女人。她也看见了我,用一种失神而怪异的眼光瞄了我一眼,车就那样从我身边艰难而过了。
那晚,我是不是也从那半摇下来的车窗发现了林小惜?我不得而知。那个女人向我瞄来的那一眼似乎将我那晚所看到的东西全部抽走了,留给了我一片模糊不清的空白。后来,无论我怎么回忆,也记不清我当时是不是和林小惜发生过什么事情,比如我们相互打了一声招呼,抑或是摇了摇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的出现变成了那女人的眼中刺,这是致命的。
元旦过去两天后的一个早晨,那个护士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是否愿意再一次承担起照顾林小惜的义务,我这才从一种混沌麻木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我获知林小惜在舞台上再一次发生了事故,又一次骨折了。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坠落下舞台,而是在舞蹈进行中受伤的,就如失去支撑的铡刀一样,咔嚓一声落下,一些东西在一刹那间被拦腰斩断了。
第33节:爱恋水彩画(33)
护士小姐在电话中强调,这一次林小惜的父母担心我会拒绝去医院看望她的请求,所以不再提到报酬的问题。
我没有给出答复,因为我的心里毫无答案。而护士以为我的沉默就是默许了,我能分辨出她声音中有雀跃的欢喜。当然,这是她的事情,我并不在意。我搁下电话,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潮涌着不安与烦躁。
中午时分,我走出了宿舍,在学校后门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然后沿着那条阒寂的小道向城市西面的一片森林走去。
那是这个城市少有的一片茂盛森林,这片靠近沼泽地的森林也是这个城市唯一被允许用来当墓地的地方。妈妈被安葬在这里。
林地上铺满了落叶与薄薄的积雪,我踩着融化了的雪水下腐败而芳香的落叶来到了妈妈的身边。我跪坐在她的碑坟前,碑脚下竟然长有一些枯黄的小草,有风从林间穿过,带来不远处沼泽地挥发的腥味。碑坟上刻着妈妈和爸爸的名字。
爸爸说,妈妈在的地方他也会在。爸爸告诉过我,妈妈的心脏天生就有一个阴影,那是一块奇怪的东西,很多人都担心这个东西会在某一天夺去她的生命。妈妈一直疑惑,是不是因为她心脏的那块阴影的缘故,导致了我看不见绿。这让我常常产生了幻想,那块阴影会不会真的如妈妈所说,装满了原来属于我的绿。妈妈的心里真的长着一棵树吗?
〃妈妈。〃我匍倒在地上。从我六岁开始就有人指着这块碑坟告诉我,我的妈妈被埋葬在这里,从此就有一种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开始与我相伴相随。而死者不能复生,生者的孤独却随着时间有增无减。是的,我想念你,妈妈。
良久,我支撑着站起来。我发现在我不远处一个粗大的树干后面竟然站着一个女孩。鲜红的围巾随风轻轻摇曳。
我走过去,这才看清她是一个打扮成熟的姑娘。她意识到我的到来,缓缓地站了起来。我们只是用眼睛友好地打了一下招呼,就不约而同地、孤独地想到了一块儿,并走在了一起。
我们做过一个简单的交谈。我知道了她不同寻常的不幸与坚强:她曾经有一个聪明的弟弟,六年前生了一次病,康复出院那一天,她的爸爸去医院接他,就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父子葬身在了那场荒诞的车祸中。她的妈妈受不了打击,当天也离开了人世。她说,她好像在一瞬间就成了一个孤儿。她读书,工作,后来结婚,继续着生命的延续。每当她想起他们的时候,她就会来这里,缅怀,沉思,然后安静地离开。
我问起她的悲伤,她淡然回答:既然有些劫难已注定,那也只好用喜剧来导演悲剧了。我在她这句〃用喜剧来导演悲剧〃的结束语中与她挥手告别。很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句话,它沉睡在我的内心深处,时不时会苏醒过来让我清明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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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爱恋水彩画(34)
有一次,我曾问过一个关心我的老人:为什么与我在一起的人总是遭遇命运的不幸?老人回答我,他们的不幸其实与你无关,这只是人类有天然的物与类聚的规律而已。
如老人所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幸,每一个人的不幸又会寻找类似的不幸而相遇。这是真的吗?
我站在森林的边缘,久久地看着姑娘那鲜红的围巾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圆点,然后消失了。就在一切沉入寂静的那一刻,我突然决定去看望林小惜。
这时,夜色渐渐深沉。没有月光,但我依然能分辨出前面的路。我匆忙赶路,仿佛害怕错过一场约会般焦虑。我想此时大概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立即见到林小惜更让我安心的了。我惊讶于我内心深处汹涌而起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不知道我那个晚上那么着急地去看望一个受伤的女孩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她。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那么急切,那么匆忙,我一路不停地想象着、回味着她的样子,她那忧伤的笑容,飘忽不定的神情,难以捉摸的沉思,柔软的身体,青枣般的味道……我身体苏醒般的反应让我惊讶,仿佛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在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潮水冲塌了,在我面前展开的是一片陌生而开阔的天地,一种异样的新奇感紧紧攫住了我,它排山倒海,势不可挡,而这对于尚处在一种混沌年龄的我,它无疑地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意义与统治倾向。
我几乎没有思维,不,我的思绪在失控般的翻腾不已,我甚至忘记了招呼一辆不时靠近过来的出租车。我疾走在午夜的街头,我看不清背后消逝的一切景象,闪烁的霓虹灯在我眼前幻变成了一片如蓝色绸带般的彩虹。
我恍惚间看见了一片海洋,我想起了一个很遥远的梦境,那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在那场葬礼中,我看见了自己死亡时的面容。我恍惚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身后空无一人,街道一片清冷,路面空旷无物,却斑驳着一片片不确定的透明阴影。
医院沉睡在夜色中。有探照灯斜照着洁白的墙面和红砖砌成的拱形大门。大多的窗户都落着厚厚的窗帘。如果不是楼顶那刺眼的〃十〃字,这倒像是一栋覆盖在风雪中宁静温暖的居民楼。我抬头看见了那扇唯一亮着的窗户。窗扉向外打开着,橘黄的灯光挥洒出来,消融进了那无尽的夜色,窗前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小惜吗?真的是她吗?她的姿势让我联想到一个等待从远方归来的男人的痴情女子。这样的想象让我激动不已。
我从楼梯徒步飞奔而上,猛然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她从窗户边转过身,我们几乎来不及看清彼此,她就扑了过来,脚步蹒跚着,一下子倒在了我的怀中。
第35节:爱恋水彩画(35)
我拥抱着她,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长发里,她依偎着我的肩膀,我的喘息在那片温暖柔郁的发香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从我胸前仰起了脸,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脸颊上有手掌留下的清晰伤痕。在她身上是不是刚刚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而她面对我的疑问只有一个劲地摇着头,泪流满脸。她在我的身体上缓慢滑落,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站起来。
我慌忙扶起她,并更紧地拥抱着她,我确定我闻到了青枣的味道,这让我感到安心。她在我的肩膀边慌乱地喃喃低语:〃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身体变得滚烫而柔软,我低下头,吻着她温软而细滑的脖颈,从她撑开的衣服后领,我看见她那散发着蓝幽光芒的背脊越走越远,我感受到了一阵从下向上扑面而来的温热。对,那是一阵异常浓郁的青枣味道,我确信青枣的香味来自她的身体深处。如此浓郁,如此芳香,对我来说,它必不可少,神秘且美妙,它将我们紧紧拴在一起,好比嵌进我们身体的某种魔环,我们第一次摆脱了让我们窒息的孤立,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给予了彼此足够的温暖与关怀。她靠近了我,我拥抱了她,芳香、温暖,幸福原来是如此这般触手可及。
我感觉到身体的某一个部分苏醒了,它在潮涌,在膨胀,它变得勇敢,它需要自由。我感觉到了我无法抑制的生命涨潮。它向前,掀起,惊涛拍岸,它寻找破坏,奋发力量。
我寻索着她的嘴唇,她的舌头受惊般慌乱地游弋了进来,我抓住了它,柔软、温暖,她面颊潮红,眼神迷离,呼吸粗重。她抓着我的手按放在了她的胸前,一片突如其来的海水般的冰凉在我手心微微地战栗,她脱下了洁白的内裤,随手将它甩了出去,一个美丽的白点从敞开的窗户飞逸而出,如宿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忧伤的光痕,然后消失无影。
她用腿紧紧地扎着我的腰,我恍惚地走进了一片神秘温柔的沼泽地。有血迹沿着她的大腿缓缓流下。我恍然忆起了那个坠落的情景,血迹如花瓣般在她的身下肆意绽放,而她却毫无所觉般,表情恬静而安详。
我看到一片蓝色海洋正带着它的神秘与深沉快速退潮,一种莫名的孤独感随之强烈而至。
她的脸靠近我耳语:〃我刚才好像死过去了……〃
我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洁白的床上,有血迹滴下来,星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