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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着云层的另一头,秋千继续华丽地摇晃,我觉得也许有朝一日能触及那里吧。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使面向着天空,只要我还站在秋千上就飞不起来。我们的人生或许也像只是踩在秋千上摇荡。在不停反覆的每一天里,摇动的幅度不管增加多少,也无法造成根本性的改变。只靠挣扎没办法摆脱地球重力,我们就像被锁链所绑缚着。
在锁链限制的活动范围里能与小麻相会,对此我心怀感激。
我反向施力,抑制锁链与板子的动作。钟摆运动逐渐减缓,视野的大幅变化消失,内脏的不自然运动也停止,喉咙上的呕吐感亦渐渐消逝。
「好,秋千结束了。」
一听到我的宣言,小麻像个玩具被拿走的小孩子,很不愉快地抬头回望我。
「还要。」
「正确来说,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刚才转动球体超费力的啊。我累得在秋千上蹲下,或许是受到此一冲击,秋千这次轻微地左右晃动。也许还颇满意这种感觉,小麻摇着上半身,增加秋千的晃荡。她面无表情让秋千锁链喀叽喀叽作响地摇晃的模样,彷佛一种会做出这般动作的电动玩具。只不过玩具不可能具有如此精巧的造型。小麻的美貌清新脱俗,一点也不像人类……嗯?
既然如此,所以更接近玩具吗?该不该撤回刚刚的「不可能」,令我犹豫了半晌。
「有趣吗?」
「嗯。」
小麻的表情坚硬,有如刚才购买的菜刀一般,轻轻地点了头。
……这样小麻算满足了吗?没有灿烂的笑脸,也没有愉悦的尖叫,带着略嫌阴冷的气氛,仅在公园里咕噜咕噜绕了一圈。
这就是她期望的——或说现在也仍活在当中的——梦中风景吗?我实在无法置信。
我所见到的风景,与小麻见到的风景。
恐怕就连公园,在两人的眼里也截然不同吧。
希望连我也能一起疯狂了。希望所见的公园能显得更热闹、更温暖,小麻并非忘了如何嬉闹的木然表情,而像是灌木丛附近盛开的一、两朵花。希望我所感受到的现实,才是颓废而闭塞的末日风景。
我只能如此祈祷。
「下一个,那个。」
经过短暂的中场休息,小麻指着刚才横转的球体。
……她喜欢那个喔?
就这样……
差一步就要迈向成人式的我们,真的耗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在公园里耽溺游戏。虽然感觉到充分享受了一番人生,但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我该踏向那条虽不见得绝对正确,但至少足以信赖没有错误的道路啊。
「命运之日」沉入了云之彼端,「命运之夜」到访。
此时的我还无法察觉这件事情。因为我几乎没有机会抬头看天空。
「在风中」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第十卷 结束的结束是开始 第九章「ⅠⅩ」
明明是大白天却听到老朋友说梦话的现实令我头痛,我看着窗外。
可惜外头在下着雨,原本就阴郁的气氛显得更沉问了。
从老朋友口中听见「他」受伤的消息也成了打击,使我情绪消沉。
我向来抱持薯即使发生于陌生场所的事件,也要将之解决的气魄。
但现实却是连我自己熟悉的事情也应付不来。
放弃工作的老朋友,和虽着手进行工作,却应付不来的我自己。
承认我们两人之间其实没有差别,这算是一种放弃吗?
……不对,我应该认清事实后重新起步。
仅能一一处理自己所办得到的事情,这跟别人所做之事没有差别。
必须完成只有自己才能办到的事情,这样才对。
就跟「他」一样。
就像是不断不断地蒙骗下去。
于是我停止观望窗外,不带伞地奔向外头。
『看吧,果然来了。』
感觉窗户对面的家伙在嘲笑我,眉头自然而然地皱了起来。
【请别把我当成单纯的家伙好吗?】
『但你真的算是十分单纯啊。你说,我是谁呢?』
对方催促我快点决定。虽然我们看不到对方,但我伸出手来示意他等等。
喇叭跟早上一样破音,着实令人不舒服。
延续着清晨的梦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傍晚在公园里的事,意识很不明朗。那时我坐在秋千上,接着……我睡着了吧,大概。
宛如学校教室的墙壁、桌子和地板,只有天花板像医院,这个随意拼凑产生的梦境舞台又再次呼唤我来。温度似乎比上次更寒冷,皮肤冒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你是,呃……不是金子吗?】
『这就得由您来决定罗。』
语气有些装模作样,我认识这种人吗?没有人会称呼我为「您」,这种语气是受到什么影响呢?虽然想半天也想不到,总之得先决定这家伙是谁。算是这里的规矩。我觉得直接跟身分不明者对谈也满愉快,但感觉局促不安倒也是事实。因为我的事情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我却对对方一点都不清楚,以梦境而言,这种关系太不对等了,令人很不愉快,不是吗?这不是我所期望的,因此我现在必须确定他的身分。
我定睛凝神地望着人影,彷佛隐藏在绘画里的另一张图画逐渐浮现般,出现了某个影像。形象的构筑与观测。在我观测到的瞬间,在梦里就成了现实。
这娇小的人影令我感到痛苦,不由得垂下眼帘。
【长濑……透?】
『咦?是这样吗?我看起来像长濑吗?阿道。』
语气与声音一转,成了长濑的风格,后半的「阿道」似乎语带讥讽,除此之外都是长濑透本人的感觉。人影与发型也变化为长濑。就像用倍速观赏植物成长的影片一样,也像受到女巫之力而迅速茁壮的玫瑰荆棘一般,总之很神秘。
【这次的谈话对象是长濑吗?该说这让我感觉罪孽深重,还是……】
『啊咦咦?你好像讨厌我?』
【我才想问你呢,你不讨厌跟我对话吗?】
『嗯~该怎么说呢,这件事由阿道来决定就好啊。』
倒不如说,她不是现实的长濑,所以才需要由我来决定吧。这感觉真讨厌啊,在有选择余地时被迫要不断做出决定。坦白说,我觉得麻烦死了。
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下垂。连别人的心情都得由我来设定吗?这世界可真不方便。坐在窗户对面的家伙八成连脑子也不具备吧。
【死后的世界怎样?有碰见逝世的知名人士吗?】
我放弃决定,试着转成毫不相关的话题。长濑嘻嘻地笑了。
虽然透过破音的喇叭听来,只像是噪音。
『知道真相不会很无趣吗?死后的世界是种很美妙的谜团呀。』
【对我而言,想知道的、想解决的事情多如牛毛,我不想再猜谜了。】
『哈~尽量烦恼吧。』
长濑得意地笑了。我「唔姆姆」发出摩擦牙齿的声音,像是咬牙切齿的失败版。
【你果然很讨厌我吧?】
『如果你那么认为,就会变成那样喔。』
这个长濑比我认识的那个更聪明哪——她的回答让我有这种失礼的感想。
【讨厌我也无妨,但我不会说是我错了喔。】
『无所谓啦。倒不如说,会这么说的人我应该不会讨厌吧。』
的确是——我肩膀颤动了一下。胡乱脱下脚上的鞋子,踢掉,手撑在额头中心,手掌遮蔽了眼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像是模仿金子一样,发出「啊~」的窝囊声音。觉得臼齿摇摇晃晃的,咬紧牙关,渗出苦涩汁液,牙龈仿佛腐烂了似地。
『那么,你想跟我说些甚么呢?』
【……界王大人那边的修行真的很辛苦吗?】
『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啊!我死后还没经过半年啦。』
也是,但如果长濑在我死前完成修行的话,我多半会被痛揍一顿吧。
【如果阴间真的存在,我想害怕死亡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吧。】
『但也可能会造成在现实碰上瓶颈的人失去吓阻力而纷纷自杀喔。』
【这也很伤脑筋。没有阴间比较好。】
随口说着违心之论。毕竟有阴间才令人放心啊。
『但是如果没有死后的世界的话,死了会如何呢?』
【嗯~……长濑不是知道这点了?】
『现实的长濑是知道,但是在这里的我并不知道啊。』
【这样吗?真遗憾。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啊,长濑。】
『……阿道想跟死者见面吗?』
【想见的人……不,我似乎到处惹了不少怨恨,可以的话我想避免会面。】
差点掰指头计算,想想还是作罢。接下来彼此都没开口,度过一段倦怠的时间。说是时间,不过基本上这不存在于梦中吧。我踹了地板,连同椅子向后倒。种种物理法则似乎从现实输入至梦里,我匡啷匡啷地摔倒了,而且还很痛。
但比起理应直接受到冲击的背上,不知为何反而是腰部与后颈部更痛。并非突发性,而是逐渐渗透般的疼痛。倒地的声音随即穿越我身边,蒸发似地消失了。我维持这个姿势静静地躺着,开始连自己是否躺着这件事也逐渐模糊,眼前逐渐发白。
但是与视觉相反地,耳朵深处似乎传来一阵阵咚咚咚的跳动声,维系着我的知觉。我试着以眼睛追寻那股跳动声,呃,虽然实际上办不到,但我试图让眼珠子左右转动瞪视,就这样,脑子也开始活络起来,天花板再次变得明确,喇叭声也随之嘈杂刺耳。虽然声音依然不正确,但大体听得出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