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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根本没有动机。」
「根本没人问你——」
「也没希望升当护士长。」
「这是不当评价喔,你没被解雇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你说什么——!」
我解除原本点阵图的状态。墙壁接下护士小姐为了宣泄愤怒而打出的一拳,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幸好这个人揍的不是我。
「我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呢。」
护士听到我这么说,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是希望我把你说的话当玩笑带过吗?」
不过名和三秋死了。我现在没有必要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说些真希望她没事之类的话。
护士小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希望她没事。」接着就像竞走般使劲挥动手臂走下楼梯,看来她内心深处并不像外表那样只懂得开玩笑,这一点和我并不相同。
就这样,我在路上虽然遇到护士小姐的阻碍,最后还是顺利抵达麻由的病房。
因为身旁没有助手陪伴,我只好对自己下达开门的命令,不过执行命令的手却因耳朵所受的刺激而暂时停下动作。门内传来有如日本传说故事的旁白般,特意减少抑扬顿挫的朗读声。这阵听起来很像是在念祝祷文的声音,以比法定速度还要低的速度一刻也不停息地持续着。
我站在门外等待,拉长耳朵辨识这声音……似乎是奈月小姐在说话。虽然无法听出内容,不过从句尾的结语判断,是在念童话或绘本之类的东西给麻由听吧?那么,麻由有什么反应呢?
虽然病房内也许发生意料外的状况,但是我毫不兴奋也不紧张,在惊讶情绪的引导下将手放到门把上,将门推开一半。
病房内当然有麻由和奈月小姐两人,麻由坐在床上,上半身倚着墙,眼神笔直看向前方。她的眼神、动作竞带有成熟的冷静,肌肤干燥又粗糙。
奈月小姐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又大又薄的书。
两人都因为开门的声响而发现我的存在,转头看向我。先不论心里真正的想法,但两人表面上都露出欢迎我的喜悦表情,麻由不解的表情也同时消散。
麻由想用手扶着床缘把脚放到地上,不过因为没抓准距离扑了个空,就这样整个肩膀连身体一起摔下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奈月小姐伸手撑住她,将她推回床上,麻由并没有反抗。
「阿道你回来了啊,刚刚的奇怪声音是你发出来的吗?」
奈月小姐拿着包包站起来,很自然地对我开口说话。我含糊不清地回答「嗯嗯」,朝麻由走去,麻由这次成功地移动到床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邀我坐下,从她的态度看得出来刚睡醒。
「那我先离开了。还有,这个给你。」
奈月小姐把手上的绘本交给我。
瓜子姬和天邪鬼。
封面这么写着。
奈月小姐和我擦身而过时轻声说「不用担心。」然后露出心术不正的笑容走出病房。担心?我要担心什么?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麻由指定的位置坐下,她立刻像玩磁铁扮家家酒般黏到我身上。
「阿——道——道——阿——道——道——」
「好乖好乖。」
她的脑袋应该差点转不过来。这时我想起护士小姐那句还附送口水的讯息。
「听说快吃晚餐了。」
「嗯,我肚子饿了。」
因为你午餐时间也在睡,根本没吃。
「不过小麻做的饭比这里的餐点好吃呢。」
「嗯,那是当然的啦。」
应该没问题了吧?
「你认识刚刚那个女人吗?」
「完全不认识。」
麻由干脆地否认。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事情是这么回事罗……?
「你不讨厌刚刚那个人?」
麻由并不排斥有人在她身边。
「不——我讨厌她。」
麻由无忧无虑的笑容上,带着可能会突然脸色大变的警戒心。
「因为很怀念绘本上的故事,我才听她念的。」
也就是说,她眼中的奈月小姐和收音机是同等级的吗?就算是爱嫉妒的麻由,也不可能会对机器吃醋。
还以为绘本是奈月小姐带来的,没想到翻到背面一看,上面用漂亮的字迹写着医院名。
连收拾的时间都省了吗?
「你小时候常常看绘本?」
「你怎么这样问?我常常和阿道轮流看啊!」
麻由就像听到三流黄色笑话一样,气到眼角上吊地反驳,我才终于想起阿道辉煌的过去,淡淡地回答「对耶!」不过其实是骗她的。
「我住在阿道家的时候,你会在棉被里面念好多绘本故事给我听呢。」
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麻由洋溢梦想的秀丽脸庞。
「阿道都念得很快,所以我听得很辛苦呢——」
「抱歉抱歉。」
麻由对我这个不是发自真心的道歉毫无反应,哼着歌翻起绘本。她的脸蛋既端庄又带有一丝幼稚,拥有矛盾、相互冲突的魅力。
她天真的动作给予我安全感,但手上的绘本却用不安震撼我的心。
要我别担心——可是……
奈月小姐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地这么说。
我做了那些事……
当然会担心啊!
担心麻由是不是恢复正常了。
「……………………………………」
我真卑鄙。
原来我希望麻由永远维持这样?
维持坏掉,老做白日梦,分不清现实,被人玩弄的现状?
可是不就是这样吗?
要是麻由的记忆恢复正常,那我……
……就会被丢掉。
「小麻念给你听吧?」
听到小麻天真的询问,我夸张地摇头甩开脑里的杂念。
「吃完饭再说吧。」
麻由回答「嗯,也对。」便将绘本收了起来。
没有比奈月小姐更恶劣的人了。
这是要让我不爽,最有效果、又最正确的方法。
「阿道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快要哭了?」
麻由将身体滑到我的大腿上,躺着朝上望向我。
是喔?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快要哭了吗?
这代表我现在感到悲伤难过吗?
「没有啦,我只是发觉我真的很喜欢小麻,害我感动到想哭。」
就算说谎也好。
骗她也好、冒充也好。
就算是假货也好。
是假的也好、是赝品也好。
就算没有过程。
就算只有结果、就算是虚假的。
……我也会高唱笨蛋情侣万岁,我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小麻喜欢我哪里?」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阿道!」
她脸不红气不喘,充满元气地回答。
了不起。
小麻说的是再正确不过的答案。
但为什么却错了呢?
第二卷 善意的指针是恶意 第三章 寻求充满自我主义之漆黑的夜晚
我是在十月七日这天,撞见某个男生向长濑透告白的现场。
这件事让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连事情在几点发生都还记得。那件事是在午休过后的打扫时间发生的。
我看到在鞋柜区被告白的长濑,以及拥有一头生在男生头上令人惋惜的乌溜黑发的男生。
长濑连「让我考虑一下」这种余地都没给,就像一口把前菜全部吃光似地轻易回绝了,而那个男生也不甘受辱,丢下几句难以入耳的话后小跑步朝我站的位置的反方向离开。这小子连下跪恳求顺道偷窥裙底风光的毅力都没有吗?不过如果踏出这一步,我看连朋友也当不成了吧!
长濑看也不看那个男生离去的背影,朝和他相反,也就是我站的方向走来。
午休时间已经结束,正要前往打扫区域的我连闪也懒得闪,就这样伫立在那里。
长濑看到贴着墙杵在那里的我,惊讶得连瞳孔都缩小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要装做没看到我也有点困难,她不好意思地停下脚步。我俩一语不发地直看着对方,最后先开口的是长濑:
「你是偷窥狂吗?」
打从她换位置那天起,这是我第一次能出现在长濑视线范围的正前方,对我来说她也是。
「我只是偶然撞见、碰巧听见。当然,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说出去我也不介意啦,反正挺多人知道这件事。」
「……真难懂的话耶。」
难不成这间学校传递情报的速度是光速吗?
「我不是第一次被那个人告白啦。小学一次、国中一次,加上这次就第三次了。」
长濑十分厌烦似地这么说。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
「看来他很喜欢长濑嘛。」
「可是这样子让我很困扰啦!小学那时候我有喜欢的男生,国中又正处于思春期,觉得被告白超丢脸所以拒绝了他,现在……已经变成习惯啦,就像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那种感觉。」
总之,基本上她对那个男的没有好感就对了。那么,不管他告白几次都没用吧?
「对了,我问一下,那种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
「友善的证明啦。」
只要加个「啦」,就算是讨厌的对象也会有友好、和过去不同的感觉。她虽然如此断言,但我却回了一句「没这回事吧」来否定,不过长濑无视我说的话。
「前阵子的事,整件事都让我很介意啦。就是关于名字的事……」
「你也是?」
长濑开心地大幅左右摇头。
这一刻,萦绕在我俩心头的那道墙融化、变薄了。
「国小入学典礼上,我的级任导师看了学生名册之后,竟然说有男生的名字被写到女生那边去了,害我被全班同学耻笑,从那之后我就很讨厌我的名字啦。」
长濑露出宛如找到伙伴的喜悦,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小孩子超讨厌的啦。从那件事之后,有好一阵子我连书包的颜色都被人拿来取笑哩!笑我的书包为什么是红色的。我虽然满腔怒火到想回骂他们——看我怎么把你们揍到满身是血!可是那时候我根本还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一味哭泣啦。」
长濑平静地边说边用脚踢着,垃圾箱就这么被踢翻了。
身为环境美化委员一员的我,收拾了散乱一地的垃圾。
「抱歉。」
长濑觉得很不好意思似地向我道歉。
「这种小事不用介意啦。」
「那你也是有理由的吗?」
「是啊,我也遇到挺多事的。比起好事,遇到坏事的次数比较多。」
我想起以前那个和我一起待在恶意之巢穴的女孩。
那个女孩是怎么叫我的呢?
「用片假名写就更可爱啦,我倒很喜欢耶。」
「啰嗦,那送你好了。你好好活用它吧。」
「啊,这主意太好啦。」
「什么主意?」
「就是名字啦。今天开始我就叫做长濑××啦。」
……虽然耳朵有点痛,不过我应该没听错。
「所以你就叫透啦。」
「你的意思是交换名字?」「对啦。」
「……我是无所谓啦。」「喔喔,友好效果也加倍啦。」
「哪里加倍了……」
从这时开始,对长濑来说我变成了「透」。
不过我从来没有用长濑这两个字以外的名字叫过她。
因为我的名字过敏症非常严重。
麻由住院期间的晚餐,都在我住的病房里吃。
麻由因为偏食而丢给我的菜肴,我不一定全吃得了。不过,这间医院彷佛订有必须对万物怀有怜悯之心的规定,严禁剩饭存在到一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再加上我的胃在还没动筷子之前就表示拒绝摄取这些食物,所以我只好私底下把剩下的食物给别人吃。换句话说,这是医院为了让人深切体认到人无法靠自己独活而编出的冠冕堂皇的谎言。
所以即使麻由说要彻底抵抗医院的做法,但经过我以低头认错的态度说明后,她虽然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接受了。因为比起讨厌的人,把讨厌的食物处理掉这件事较为优先吧!
而现在正是晚餐时间。
「阿道,这个。」
「好、好。」
我从小麻手上接过盛有腌小黄瓜的碟子,不过我一口也没碰。反正要是剩下,度会先生一定会把东西全都放进他的胃袋,这似乎已经变成习以为常的光景。反正我也不是进食的当事人,不需要怕他吃太多而硬阻止他吃。
平常送餐的护士小姐早已去了别间病房,所以也不会有人骂。那也是个令人头大的家伙。
我把餐盘放到边桌上,麻由正在解体那只煎白肉鱼。她把骨头拔得一根不剩,这一点和不灵巧的长濑完全相反。长濑以前不过帮一树削苹果皮,结果削完后苹果被她的血又染上一层红。回家前先顺道在医院处理手上伤口时,长濑的沮丧表情到现在还保存在我脑中的相簿。
「怎么了吗?」
麻由这么问道。「那是某人的黑暗阴谋啦!一定是因为血浆的关系啦!我可是花了三年用火柴棒拼出房子的天才耶!因为苹果皮有营养价值削掉很可惜,所以一时手滑、不注意、血液逆流才会……气死我了!」看来我似乎因为回想起长濑当时回家路上说的话而无意识笑了出来。我回了麻由一句「没事啦」,但声音有些紧张走调。
不过这句话麻由却没有听过就算了,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开始用筷子猛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