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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把自个儿……嫁掉?”
他朝她踏近,又很克制地顿下脚步,眼底跳动火焰。
“你可以嫁我。我陪你演这场戏。如何?”
他淡淡然的“如何?”就像一把鼓槌,狠狠擂响她耳鼓,重敲她心田,她整个神魂被震得不住地颠,脑子里一片空白。
苗沃萌却是道:“你可以好好想想,想通了,知会我一声。”
将她弄到怔愣说不出话,他连日来的沉眉郁色似乎消散不少。
他没碰她、没逼她、没凶她,只拿深渊一般幽静、流光一般温亮的矛盾目光直勾勾锁住她。
好像他内心其实很沉、很稳,经过这些天的斟酌,可以很平静地提出自个儿的建言,还能等她仔细考虑。
他暗自深吸口气,微扬薄红俊脸,很淡定般转身离去,独留姑娘在原地继续发傻。
***
陆世平差点化作石园子里的一柱太湖石。
她都不知自个儿定住多久,还是‘松柏长青院’内的婢子路过时见着她,过来唤了几声,才把她飘到天云外的思绪扯回。
她回过神,始作俑者苗三爷早已飘然走远。
她下意识往‘凤鸣北院’走,一路只觉足尖仿佛未能着地,最后如何“飘”回北院的,她也没去留心。
走过院内那座荷花小池上的廊桥时,她身形突然顿住,停在小小拱桥上,僵化的脑袋瓜此时回了温,勉强能扯动几缕思丝。他到底在闹腾什么?
她浑纯内心像似透亮了些。
他想向她讨什么抵债?
她模糊间似瞧出一点端倪。
她护着师弟,他怒不可遏。
她与他重遇后,他阴晴不定又别扭至极。
她不愿再续长约,求他放手,他忧郁自伤。
然后,他说,他可以陪她演戏。演一场“她嫁他为妻”的戏。
倘若她嫁了,过完戏,他真会放手吗?
怎么会这么别扭难搞?
明明不想她走,或者还很喜欢她呢,却半句不提,只会脸红发脾气,发了脾气又忙着脸红,完全崇尚“恼羞成怒”之道。欸,这孩子真不可爱啊!
她举袖按着左胸房,那跳动着实太快、太重,隐隐生疼却让她疼得直想笑,即便落了泪也是欢喜而泣的泪水。
她也是很迟钝的。
一开始她并无奢望的。
能去到他身边,她便去。
能为他多做些事,她就做。
能看他、听他、亲近他,她就珍惜在一起的时候。
人与人之间的事,不过一个“缘”字,今朝同聚,他朝别离,也是寻常的事。
她没想过会是那祥离开他身边。更未料及他根本无意放手。
她情是深浓,但意志淡薄,从不以为两人会修成什么正果,就随缘来去,倒是在不知不觉间好生折磨了他。
想通了,就知会他一声。他说。
那、那她现下想通了,就静静在‘凤鸣北院’等他回来吗?
她重拾步伐,还没走下廊桥又止步了。
心这般火热,在烈焰里翻腾煎熬,她怎能静静待之?
纤姿一旋,车转回身,青裙飘逸如荷叶,她急急跑出北院。
想见苗三爷。
很想很想见他!
第十八章
方总管见她一双眼异祥热切,问她套车要上哪儿去,她答,要见三爷。
如此便轻松说服了方总管,她得到她要的马车和一名车夫。
倘是她骑得了马,绝对是来个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直奔去苗三爷身边。
算一算,她约是晚了一个半时辰才出门。
再算一算,待马车抵达苗家‘凤宝庄’的琴馆,应也将近午时,苗三爷若要回庄宅里用膳,她就挤进他那辆马车,在回程上跟他“知会”个清楚明白。
一切她都设想好了,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在她所搭的马车抵达苗家琴馆时,馆外一片乱。
她慌忙爬下马车,小夏和佟子瞥见她,亦慌慌张张奔近过来。
环顾乱成一团的人群,有苗家护卫、琴馆馆主和大小管事,还有几位长驻馆内的琴师,另外是一批陌生人马,瞧那模样,像似某大户人家养出的护卫队。
“出什么事了?”她勉强稳住心神,先询问两名竹僮。
两竹僮瞧见她便似有了主心骨,围着她便嚷--
“露姊儿,爷出事了!”
“不是不是,是林阁老家的小姐出事了!三爷与她在琴馆二楼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来送她下楼,林家的马车还没拉过来呢,一些仰幕三爷的文人雅士和咱们馆里的教琴师傅及琴徒们便围在一楼堂上,挤得是水泄不通……”
“对、对!真的寸步难行!三爷本打算先把林家小姐送走,再回头与众人聊叙,哪知还没走出大堂,斜里窜出三、四人,几桶桐油已泼洒过来!”
陆世平听得心惊肉跳。
“那些人引火了?””
“对啊--哎唉!”佟子被小夏狠拍一记额头。
小夏道:“他们确实打算引火,但护卫大叔们一跃而上,立时抢下对方手里的火引子。可当时堂上整个大乱,众人你推我挤,小琴徒们被挤得哇哇大哭,咱和佟子被三爷推回二楼,三爷跟馆主以及教琴师傅们挤过去要拉那几名孩子,一下子就被乱窜的人群淹了,待平静下来,就没瞧见三爷的影儿啊!”
佟子揉揉红额头哭丧道:“不只爷不见,林家小姐也不见,还有几名小琴徒也一块儿不见了!”
此时馆主凑近过来,陆世平上前还未及见礼,馆主抓着她亦哭丧着脸。
“平露姑娘啊!你说说这什么理啊?泼油欲引火的那些人,原来是林阁老家那边自个儿跟刘尚书家结下的梁子,刘尚书家那件贪渎大案,前两个月不还闹得沸沸扬扬吗?听说带头掀起这案子的就是林阁老家,这一闹,皇帝老儿大怒,刘尚书入大牢等发落,‘锦尘社’破败收场,连刘家小组的婚事也闹没了,可这、这干咱们啥儿事啊?”刘府家人想出气,有胆子就冲林阁老家行刺嘛,干啥趁林家小姐出府,才来使这种糟七污八的手段?把咱们家三爷也闹进去……”简直欲哭无泪。
“姑娘你想想啊,爷跟林家小姐会不会被打埋伏的另一批人抓走了?但……那些人干嘛抓那几个小琴徒?不通啊不通……”
刘尚书家出事,‘锦尘社’衰败,陆世平隐约觉得闹出这些事,苗家‘凤宝庄’暗里定也下了手。
但下没下手暂且不提,眼下要紧的是,苗三爷、林家小组以及几名不满十岁的小琴徒究竟去了哪里?在谁手上?
陆世平想过又想,当时刘大小组唆使底下人围堵琴馆时,她跟苗沃萌是从琴馆大门外的侧边巷子藏进迂回曲折的巷弄中的,然这一次,他人根本未出琴馆。
在人挤人的混乱中,想全身而退的话,能往哪儿撤?就算落入谁手里,那人也得寻路脱身不是?若还拖上几名小琴徒,要走绝对是难上加难。
他没被逮走。
林家小姐也没有。
他该是带他们躲哪儿去了,就等风平浪静再现身!
灵机一动,她不及多说,拔腿已奔往琴馆的后头院子。
没出前头大门,那定然是走后门了!
果然,那扇窄窄后门大敞着,她心头突突跳,二话不说便奔出。
甫绕过两个转角,当真接上了那片弯弯绕绕的复杂巷弄,然后她边走边辨认着,最后找到那棵生出墙外的杏树。
那处她曾带他躲进的某户人家后院。
她曾在杏树下热切吻过他。
此时,那扇不起眼的门扉竟也仅是虚掩,她推门而进,足音如此之轻。
然后杏树下那名清美无端的男子在这时徐转回身,与她四目相交,那一双俊瞳瞬间灼亮……
苗沃萌挲着手中盲杖,独自在杏树下徘徊。
他最后驻足在树干与内墙所形成的隐蔽小所在,想着当日眼盲的自己倚树而立,是怎么被“欺凌”的。想啊想,脸红红,嘴角不禁笑浓。
跟着思绪一荡,晃到今早离开庄宅前,他故作潇洒对她作出的建言。
……她会答应吧?
唔,她当然会答应!他恨恨地想。
摆明了就是在意他、喜爱他,要不怎会看他看到痴迷?
他当日一走,她巴巴地追出来,失魂落魄看着远去的乌篷长舟,最后还哭得那样伤心,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既然如此,顺水推舟嫁给他,岂不正好?
哼哼,她要敢说不好,他就、就要……就要怎么样?后头没了下文,因他脚跟一蜇,与此刻推门闯进的女子对上目光。
他不知自己也将她看痴迷了,眼底发亮,说不得话。
然后那女子朝他奔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张臂紧紧、紧紧抱住他。
“陆世平……”他低唤一声,两手亦用力回抱,拼命将她压向自己。
她被他带回苗家后,总觉她有意无意拉出一些距离,心明明仍火热,却硬生生要压抑那祥的感情一般。
但此时的这一个扑抱,他瞬间又能感受到她内心热烈狂烧的力度。
她是这祥喜爱他!
他连日来的忧愁郁结,眨眼间烟消云散,心窝子大开,通体舒杨。
“我就想,你或者避到这里来了。”小脸深埋在他胸怀里,她嗓音有些模糊。
苗沃萌低应一声,俊漠五官浸淫春水般柔软得不像话。
“怎么来了?”
她静了静,终于从他怀里抬起红扑扑的脸。
“……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三爷。”
“好。”他一脸镇定,一颗心促跳。
她问:“三爷虽觉林阁老家的小姐很好,可并没想与对方共缔良缘,是吗?”
她这问话倒跟今早他所问“你虽宝贝师弟,可并不想嫁他,是吗?”有异曲同工之妙。
苗沃萌墨眉略挑,似喜似惊讶,领首道:“是。”
她忽而一笑,紧张神情放松了些,眸光明而媚。
“三爷那天说,你再不来寻我,怕太迟,我那矮屋小院要围得都是蜂蝶和蚊蝇。那么你来找我了,围着我团团绕,你也是蜂蝶和蚊蝇了。我说的是不?”
她如愿看到他俊颊映霞。
苗沃萌魅起双目,口气透了点狠劲。
“是又如何?我若是蜂蝶蚊蝇,肯定也是最美、最神气的那一只!你不选我选谁?”
她禁不住又笑,觉得恼羞成怒而耍小脾气的他竟如此可爱。
“三爷说得是。我自然是选你。”
“当然!选我多好啊!我--”话陡顿,他美目微瞠,再眨了眨,似在确认自己没听错。他屏息问:“今早说的那事,你肯了?”
“肯什么?”
“肯嫁了我?肯……肯让我陪你过场戏?”他嗓声突夹涩意。
他这人啊,欸,拐着弯想留她,却又傲又娇,连句好听话都不说吗?
算了,她是姊姊,不跟他一般见识!她让他。
“我不会演戏。也不想演。”她十指轻揪他腰后衣布,语气无辜。
苗沃萌胸口一震,定定望她。
“那你……你不演,想怎祥?”
“还能怎样?就只好假戏真作啊!欸,嫁了便嫁了,不给退的--哇啊!”这会儿换她猛地被抱住。
苗三爷两只胳臂紧箍着她,面庞一垂,抵着她温热耳畔。
她唇儿弯弯,眼底闪着润润碎光,仍要闹他。
“唔,还是三爷仅想过过戏瘾便好,等过足了戏瘾,就休妻另娶?”
她耳珠子突然被他用力吮住,发狠乱啃一通,边咬边吻边喷气--
“说什么呢!爷也是有操守的!你把我害得这祥惨,连身子都给你了,好不容易拐你进门,不好好惩治你怎对得起自己?你想退,看我答不答应!”终于吐出心底盘算,他就想拐了再说。
“那、那我不嫁了!”现下悔了还来得及。
“你敢?”
他低吼,一把扳起她的脸,见她眉弯弯、唇弯弯,弯弯眸子里有欢喜泪光,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但心这祥软,再羞恼也撒不出气了。
陆世平轻吸鼻子,鼻音略浓叹道:“你们琴艺高绝者,怎么一旦入魔障,比谁都狂?”她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纠缠不休、忧郁伤怀?
苗沃萌能懂她的意思。
他入情的魔障,做不到她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就要比谁都狂。
他拇指挲着她的润颊,为她拭泪。
她羞涩咬唇,垂眸忽见掉在地上的那根乌木盲杖,不禁笑语:“三爷这次跑来这儿,没弄丢杖子呢!”
他红粉绯绯的玉颜微扬,薄唇似笑非笑,那神态像是在说--那杖子是你亲手做给我的,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