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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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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冥灵……大椿……何以续?……呃?”

“何以……续?何以……”小眉头蹙起,小翁主的梦呓中含着深深的懊恼:“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汤之问……然之前,之前者……何?”

此时窦太后多多少少已能确定,小孙女阿娇是在正背功课。听这辞藻章句,应该是某个名篇的段落。

娇娇翁主陷入‘出离愤怒’状态,咬着呀愤愤然念:“……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彼且恶乎待哉!”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咕咕哝哝地,小贵女发觉怀里空空的不舒服,又开始找枕头了——闭着眼睛找,闭着眼睛在被子里动手动脚地找!

枕头很不听话,被起伏不定的被褥带到,终于不负人望地‘嗵!’一声掉下床沿,在脚榻上一弹,滚了开去。胡亥被声音惊动,一个激灵打被窝里蹦起来,支着两只长耳朵趴在兔窝沿上东张张西望望,观察动静。

窦太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举手轻轻拍孙女的面颊:“阿娇,阿娇!”

“嗯~~~~~~?嗯……大母?”小翁主混头晕脑地半坐起,双手撑在床面上含含糊糊问:“大……母,天明邪?”

“阿娇?”窦太后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出声嗔怪:“然也,天明矣!”天亮还是没亮,怎么问她这个多年的盲老妇?

娇娇翁主丝毫没察觉出异样,祖母如何说,就理所当然地信了。揉揉眼眶,小女孩奋力睁出一条眼缝儿,掀开暖暖的被子,东倒西歪地往床外爬:“天明,天……明矣!”

窦太后这下觉得不对了。小孙女自幼娇生惯养,‘贪睡’是被鼓励出来的习性。每日起床,这小宝贝没有三番四次的相请,没有祖母母亲的呵哄,是绝不肯动地方的。今儿是怎么了?这么痛快就主动起床了?

皇太后不放心,手伸向孙女发出声音的方向探去:“阿娇,何急也?”

“大母,《庄子》,庄子啦……”陈娇小贵女手脚并用地从锦绣被面上爬过,空中嘟嘟哝哝地回答祖母:“阿大……将……将至。娇娇须早起背诵《逍遥游》,庄子之《逍遥游》。”

“《逍遥游》?庄子之《逍遥游》……”窦太后听了,一皱眉:又是大儿子布置的功课?记得上次是儒家,后来又是法家的韩非子,怎么现在又开始教庄子了?这一出一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算怎么回事?

哈气连天的娇娇翁主,摇摇摆摆往前爬:“大母,大母好眠。……娇娇自起身。大母好眠,无需费神于娇娇……啊!……哎呦!”

“阿娇?”窦太后惊跳起来。她清清楚楚听到孙女那边传来‘咚’的一声,非常非常清晰。

虽然看不见,老太后的动作还是奇准的,只两下就抓住了小孙女。“阿娇,伤乎?”窦太后抱紧孩子,焦急地问:撞哪儿了?厉害不厉害?

阿娇揉着自己的额头,笑着安慰祖母:“无妨,无妨,大母呢!”大床一共四面,三面安装了半个成人高的床板,只留一面上下床用。才刚睡意朦胧稀里糊涂的,下床找错方向,正好一头撞到床板上了。

细细摸一遍。等确定真的没事了,窦太后松口气,拉过锦被揽着孙女重新躺下:“无妨……即好。”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翁主在皇太后怀里动,不甘不愿地:“大母,大母,阿娇欲起身习文焉!”

“天色尚早……好眠,好眠,阿娇!”窦太后圈紧手臂,合上眼皮。

“然,然,大母,”小孙女不死心,尤自争取:“娇娇须于阿大驾临之前背熟《逍遥游》……”

“无需焦急,”窦太后将下巴放在孙女头顶,懒洋洋地说:“天子必晚至……”

阿娇:“晚……晚至?大母,大母如何知晓?”皇帝舅舅来长信宫从没固定时候,早早晚晚都是随心所欲,如果明天大舅父是一清早就来了呢?要是那时候抽查功课,自己背不出,多丢人?

‘因为我会给你皇帝舅舅捎口信,让他来吃晚饭,吃、晚、饭!’窦太后在心里笑,手臂收得更紧些:“阿娇无虑,午前午后,数时辰足矣!”

“哦,如此……”这回放心了,娇娇翁主扭动身子在祖母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大眼一合,带着半丝犹疑重入梦乡:有几个时辰呢!足够了,足够了。如果,如果阿母不捣乱的话……

兔子见全没事,放开兔窝沿,滚回厚垫软被之间接茬睡它的大头觉。

耳边,细细微微的鼾声变得均匀而有节奏。窦太后抚拍一阵孙女的头背,右手徐徐滑到床头一块金饰上,食指轻轻弹一下。

眨眼间宫娥用脚尖走进来,跪在床前行礼:“皇太后?”

窦太后的声音,极低极低:“梁王父子,陈氏兄弟,何如?”昨夜鹿肉、鼎食、演歌、口技……热闹到很晚,后半夜外头又起了寒流;窦太后不放心儿孙们深夜里迎风冒寒,索性就通通留宿在长信宫的偏殿里了。

宫娥也毕恭毕敬地小小声说:“禀皇太后,梁王梁太子及陈氏二位公子皆好眠。”

“如此……甚好。”窦太后满意地笑笑,嘱咐宫人给吴女还有尚食传话:翁主的药膳鸡汁是滋阴的,别糊里糊涂弄给几位君子。从东宫储备中找些冬季吃的、适合给公子亲王们吃的食材,好好做了备着,等梁王他们起身后吃。还有一件,找人天亮后给宣室殿送消息,就说请皇帝来长乐宫聚餐‘夕食’。

“唯,唯唯!婢女遵皇太后命。”皇太后说一句宫娥就应一下,话音克制在仅让窦太后听清的程度上。

挥挥手让宫人退下,万事妥帖的皇太后心满意足,搂了爱孙陈娇安寝高卧。意识即将沉入甜梦之际,窦太后脑海中一直在忽闪着同一个念头:若能年年如今年,日日似今朝,该……多好! 


2105 冬日凌晨 下 。。。
子时,已过了大半。

大汉帝国的皇太子宫,在层层夜幕和凛凛的寒风中默默地伫立着。重檐突起,高墙耸峙,巍巍然赫赫然,张扬地向所有人宣示此间主人的高贵不凡。

内庭的东殿里,红烛摇曳,紫袖添香。

“梅宝,梅宝,吾之梅宝……”皇太子刘荣的手在怀中爱人肩头侧背尤其是隆起的腹部上来回摸抚,眸中的暖意深情似乎能化去世上所有的坚冰。

“殿下……”周良娣蜷起娇躯,慵懒地依靠在丈夫身上,柔情万种尽在不言中。

‘太子心里,是有她的啊!’周朵如花般粉红的面颊藏入刘荣的胸口,右良娣不想让丈夫看到她唇边绽放的笑意:皇太子非但一回宫就到她这儿来,还一直逗留到现在。由此可见,太子心中最重的——还是她周朵!

宫室外有脚步声出现,重重的,由远及近。然后隔着两道帘子和屏风,太子宫太子家令的声音响起来:“殿下!殿下……”

这呼唤声如针,刺得周良娣不由自主地一抖。

刘荣感觉到了,弯臂揽紧爱妾,口中嘟哝几句‘催什么催’之类的抱怨。侧脸轻嗅爱侣的长发,皇太子决定采犬听而不闻’的老办法。

“殿下,殿下哦……殿下呀呀………”外面,太子家令一声接着一声,一句接着一句,固执地坚持。

皇太子刘荣的嘴抿成了一条横线,僵僵凝在那里,一声不吭。目光向床前待命的亲信一瞥,张宦官塌下肩膀,无可奈何地领命去和太子家令交涉。

让内室中相亲相爱的那一对失望了。交涉的结果是:没结果!

“殿下,殿下哦……殿下呀呀………殿…下……”呼喊声非但没止息,反而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有力。

‘太子家令’不是宦官,是士人。但凡士人多少都有些傲骨,一旦绷紧了这根筋,绝对是八匹马拉不回的百折不挠。

当看到亲信内官顶着一张苦瓜脸,缩头缩脑地趿拉回来时,皇太子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刘荣半坐起来,边捶着床沿边切齿道:“区区太子家令,一介仆臣,竟敢为此?!实乃欺人太甚!!来人,来人呀……”说着,做势就要叫侍卫进来抓人。

“殿下,殿下不可呀!”张内官连蹦带跳冲过来,死死拦住他的皇太子,同时还连连向周朵翁主使眼色:‘有孕不宜过夜’是上层通行的准则。皇太子如果因为这个降罪家令,消息传出去,朝廷内外只会赞扬太子家令的忠诚耿直。而皇太子刘荣,反而会被怀疑成不辨是非不说好歹的昏主。

‘皇家的规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其他人家哪有这么苛严?都是可以通融的啊。’周良娣暗暗长叹,欠身去拉丈夫的广袖:“殿下,殿下……”

刘荣忙回来照顾爱人:“梅宝,小心!”周朵翁主的肚子相当大了,所以行动颇为不便。

周朵拢拢衣襟坐稳,对丈夫柔声道:“天明……在即,殿下,殿下恐不宜久留。太子家令乃忠心之人大,当无不敬之心。万望殿下宽之容之……”

“梅宝,爱卿实乃深明大义……”皇太子刘荣又怜惜又不舍,与爱妾厮磨许久才最终离开。

刘荣走了,宫室中一下子空了下来。华美的装饰和精致的摆设,也似乎随着男主人的离开而减了几分鲜艳。

周良娣只躺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挪步走到向南的窗前,悄悄打开一点窗子。周朵默默地向外望着:飞檐重重,能看到的——着实不多。天上,银灰的蛋白的云片层层地密布,于乌黑的天幕上在不停移动,迅速地飘向天际远方某个不知名的所在。

‘太子已答应让母亲进来,并说会争取让母亲多住几天。’周朵的心中且喜,且悲:这是嫁人后,母女之间的第一次相见!没想到她们母女相聚的首要话题,竟然是个小孩——馆陶翁主陈娇。



地平线上,天色开始有些泛白。

床上,青年男子醒了,睁开眼静静凝视上方。

屋顶是木板的,外面的不是茅草,而是瓦当。房梁上没有雕花,更没有彩绘,但木料修造得十分整齐,还上了层很好的漆——这是中等人家的习惯做法。

掀开棉被,男人下床开始穿衣裳,中衣、下裳、内腰带……

“嗯……公子……”被一连串琐碎的响动惊扰,睡在床里侧的女子也渐渐苏醒了。发髻凌乱,眼波横媚,光洁的肌肤上——春痕新存。

女子拉过被子掩住胸口,半支起身子望向情人:“陈君……”

青年男人没回答,也没有回头,甚至连穿衣的动作都不曾有丝毫的停顿:中单、曲裾……他的动作微显迟钝,显然平常极少亲手做这些琐事。

“公子,公子呐!嘻……”年轻女人似乎被情郎笨拙的动作逗乐了,低头痴痴笑起来;转眼起身,女子走到男人面前停下:“公子,奴奴来……”

官帽,衣领,腰带,佩饰,佩剑,丝袜……女子不顾天气寒冷不顾自己身无寸缕,亲自为情人打理仪表。等都妥帖了,女子向后退了半步,眯眼细细打量情人,不禁越看越欢喜:她选中的郎君是何等的英俊,何等的风采啊!

年轻男人平静地迎视情侣充满爱意的目光,淡淡的话语中有一种刻意的优雅:“丽娘,是时矣,吾当去……”这时候再不走,如果半路上天亮遇上早起的人,就不好了。

女子顺从地往边上退了退,好像让开了路。可男子刚一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女人一把从后面抱住:“公子,公子……公子何时接奴家归长公主邸?”

男子的眉毛一皱,但很快松开,转身和颜悦色地环住女人安慰:“丽娘,莫急,莫急。当徐徐计议……”

年轻女人靠在情郎胸口,不满地仰望爱人的脸:“徐徐计议,徐徐计议……公子,数月匆匆而过,丽娘将待何多久?”

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男人打点精神解释:“丽娘,世事之繁杂,远非汝可知也。”

如果是以前,女人多半就依从了。但今日的丽娘一反往日之柔顺,紧紧揪住爱郎的衣袍就是不放:“长公主与公子母子之亲,何事不允?馆陶长公主邸何其广大,岂无奴家一容身之地?”

年轻人脸上一凝,沉默不语。

“公子,公子,奴家可等,然公子之骨肉不可等。”丽娘将男人的手引向自己的腹部,神情有些哀戚:在过一两个月肚子就要显形了,难道让无辜的孩子一出生就担上个私生子的恶名?

青年男人陡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情人:怎么会?怎么会?

“若公子久久不决,奴家别无他策,只得告之于老父诸兄,”丽娘撒娇地努起嘴巴,斜眼看向男人,俏脸上似嗔非嗔:“吾家虽为旁支,然樊氏族长必将助我张目也。届时,父兄族老同往官邸请见长公主……”

“丽娘何须如此。吾待丽娘之心,从未更改……”眼光扑朔,唇边却起了一朵笑容。男人的大掌在女人身上熟门熟路地游移,逐一抚过女人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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