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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层笼屉的蒸饼一块块兜头扔出,小阿娇眼疾手快一通回击!
虽然人小力气弱,好在刘非近在眼面前,又让刘荣拦腰抱住够不到她,所以麦饼们基本中标——别说,准头真不错。
刘非被大哥牵制住行动不便,虽然努力摇头晃脑,也只能堪堪保住脸上不被砸到,身上是怎么也顾不上了。
蒸饼皮薄荤馅,不多时,汝南王一身昂贵鲜明的铠甲就挂满了食物残渣和汤油汁液——狼狈不堪。
“阿兄,放手!放手!”刘非火上浇油,怒气冲天,拼命挣扎。身后的刘荣置若罔闻,缠得更紧:开玩笑,他不是刘非这个武痴,很明白这表妹的分量;阿娇如果在他面前被伤到,祖母姑妈父皇都不会干休——他可不想被这鲁莽的异母弟弟连坐到。
喧闹混乱中,几乎无人留意到:有一块麦饼擦着汝南王的鬓发飞过,正巧射进后面一个宦官张开的嘴里。这位明显看好戏看到忘了形,眨眨眼就囫囵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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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对这场面啼笑皆非:这算什么?战火终于烧到他御前了?
“住手!”天子轻轻抓住阿娇的小手,温柔地拍拍欺负表兄欺负到兴高采烈的小侄女:“阿娇,乖哦!乖!”
很奇迹的,陈娇立刻变回了那个玉雪可人的小贵女,柔柔顺顺钻进皇帝怀里,安安静静乖得不得了^_^。
“父皇!”刘非盯着女娃的背影,好委屈!想分辨什么,却被父皇谴责的眼神逼退。
天子暗暗摇头:这孩子,真是有勇无谋,亏他和那么小的表妹还真打起来了╭(╯^)╮
皇帝刚想训斥冲动的儿子几句,一阵惊叫陡然在殿内响起。一个大臣指着一名小宦官大叫:“血,血!血!”
众目睽睽,鲜血从那寺人的鼻子和嘴角缓缓流下。
当事人初时还不自知,等看到众人眼色才惊觉不对。举手抹脸,小宦官看着手上黑红的血迹,惊恐万状惨叫:“饼!是饼!”小宦官一头栽倒。
小阿娇在天子怀里听到动静,想出来看看又发生什么好玩事。但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扶住小女娃的脑袋,不许她转头。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阿娇,与朕同往长乐宫等待太后,可好?”
“好啊,好啊!”小阿娇闷闷得回答,满是喜悦。
皇帝抱起侄女缓缓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单手依然将阿娇的头紧按向自己胸口,片刻也不放松。
将过门槛时,天子淡淡吩咐:“宣廷尉!”
两个皇子和诸位大臣彼此看看,赶紧追了上去。
506 少年愁滋味
老墙在宫苑的一角,蜿蜒曲折,斑斑驳驳。没人知道这段土墙是谁修筑的,为什么到今天还立在那里——这和整座宫苑的整齐美观,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不知何年那月,谁人栽下的紫藤,蔓蔓延延铺满了矮墙。粗粗细细的枯藤纠结着互相攀扯,烙下一层一片的沧桑。
年少的贵人孤身向隅,默默不言。精工绣制的裾袍和发上宝光闪烁的发簪,都不能掩盖少年脸上与年龄不合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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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摸过无叶无花的藤蔓:“阿父……”
喃喃念起这个久违的称呼,堂邑侯世子是心念百转。一时间,各种滋味泛上心头。
到底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亲身父亲了,一年?还是两年?居住在同一座长安城内,皇室竟有办法让他们两兄弟永远也碰不上陈氏的人……真不亏是天家!
而从什么时候起,那座本应最熟悉最亲切的堂邑侯府邸,转淡转薄到只剩脑海中一抹透明的剪影,再不能引起心灵哪怕丝毫的震颤……
蹙了蹙好看的眉头,世子陈须将爬进脑海的一张笑颜硬生生押回心底。堂邑侯陈午的笑脸,是他最期望也是最不愿想起的回忆。
那是他的父亲。哦不,是他们的父亲,他、陈硕和陈娇共同的父亲——这次,陈须又情不自禁地把庶兄陈信排斥出去了!
孩子,是人间最敏感的生命。即使年幼,哪怕还不会说话,却依然能透过表象,感觉实质!!
所以,陈须太早以前就明白:他们三兄妹,于堂邑侯是责任、是必须、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就本性而言,陈午更想只做一个孩子的父亲,那个‘陈信’的父亲。
陈世子清清楚楚地记得:堂邑侯府邸里,每次和那贱婢生的陈信在一起时,生父陈午是多么的快乐。那是纯然发自真心的快乐,没有敷衍,不是客套;灿烂的笑容,是和自己或和弟弟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欢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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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掠过枯藤,滑向后面的墙壁;稀稀拉拉,尘土坠落。
“阿母——”陈须温柔地轻唤。
是的,他和二弟都知道:同母同胞的三兄妹中,阿母——乃至当今陛下和太后——最紧张的是阿娇。
不过这点他不在意,阿硕也不介意:阿娇是女孩子嘛,当然不同。宠着惯着是应该的!!何况,母亲从没有因此减少对他们兄弟俩的爱护和照顾;而阿娇,又是那么可爱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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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点及面,指腹在墙壁上用力一按;重重的,嵌入土灰。
可是可是,同是男孩,弟弟就明显比他更得舅舅和母亲的喜爱?!相较于略显呆板、老放不开的自己,阿硕更顽皮,更热情,更善于表达,更懂得卖乖,更……
虽然弟弟经常惹事讨打,但陈须分辨得出:长辈们都是骂着、打着、喜爱着、心疼着。
当然,阿硕对他也很好,有好吃好玩的绝不会少了他一份。可是,现在现在,这没良心的弟弟竟然出卖了他:自个儿跑回睢阳城去搏军功,独独撇下他一个人在这脂粉成堆的皇宫里虚度光阴——这让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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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不是长子,如果自己不是‘世子’,如果自己不是注定要继承爵位的那一个,还会不会有人来关注自己?
手收回,在眼角一抹——半颗水珠,在阳光下晶莹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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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阿兄啦……”一个娇娇糯糯的童音由远及近。
闻声,陈须立刻转成背对来者的方向——他的眼睛一定是红的,才不要给人看到。
很快,一个一身锦绣的小女孩跳跳蹦蹦跑过来,后面紧紧跟着吴女和一长串宫娥侍者。
“阿兄!”陈娇乐呵呵跑到大哥身边坐下。一段距离的奔跑让小女娃的额头都见汗了:呼,哥哥好难找啊,费她跑了这半天。
陈娇笑眯眯去拉哥哥,陈须别过身子不肯就范:他可不想让祖母宫里的宫女看到他掉泪的样子,很丢人呢╭(╯^)╮。
‘咦?大哥怎么不理她了?’陈娇不乐意了:大哥怎么可以不理她?
小女娃伸出小手,抓住少年袍裾的下摆就是一通猛扯。小孩和少年的力气差距明摆着,结果自然是陈须不动如山,陈娇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有些摇晃,跌跌撞撞往后倒去。
这下陈须可顾不上面子了,赶忙回身把妹妹抱紧,扶稳当。
“啊?阿兄泣下?”陈娇好吃惊:大人,也会哭吗(⊙_⊙)?
“否!”陈须坚决否认,瞪着眼说瞎话,眨都不带眨一下的:“乃雨落!”
“雨落?落……雨?”陈娇仰头望苍天。上帝很不给堂邑侯世子面子呢,艳阳高照啊艳阳高照O(∩_∩)O~!
“阿娇!”陈须连羞带恼,一边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已经让少年的脸皮快赶上煮熟的虾子了。世子大人一拂袖,抬腿打算开溜。
看大哥要气走了,陈娇赶紧拽住兄长:“孰人擅欺阿兄?阿娇告之阿大,为兄解恨。”谈话间,善解人意的吴女官早带着小宫人们退出去好远,把私密空间留给这对兄妹。
望进妹妹明澈忧虑的眼眸,陈须一肚子的闲气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堂邑侯世子叹了口气,把小阿娇拉过来在自己腿上坐着——‘倒春寒’还是很厉害的,初春的阳光外强中干根本不抵事,石头上冷着呢^_^。
“阿娇,较之阿硕,为兄劣乎?”陈须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开口,说得再漫不经心不过。至于那个庶出的陈信,他就不管了,估计阿娇甚至不知道有这人的存在。
不过,陈信却是知道陈娇,也见过阿娇的。当初陈信出于好奇,曾偷跑到长公主住的高楼上偷看襁褓里的新妹妹,可惜结局非常非常之不和谐……陈午的庶长子,是被长公主座下的尽职女官直接打出来的╮(╯▽)╭
“阿硕?”陈娇在大哥怀里动了一下,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歪着小脑袋想啊想:“大兄好!”
真是喜出望外的答案啊!完全意外(⊙o⊙)呢!陈须根本没料到。
为什么是他好?文,他和弟弟持平;武技,他比不上陈硕;机灵应对,他更是远不及阿弟;甚至在‘讨妹妹欢喜’上,仍然是陈硕花样更多。
“哑?为何?”陈须急急问。现在的他,很需要理由的^_^。
“次兄不归,大兄陪阿娇。自然大兄好!”陈娇理所当然地宣布。
‘原来因为这个?’陈须有些好笑,有些泄气。不过,无论如何这话听上去总是受用的,少年眉目间的不豫渐渐淡去。
“阿兄啊,阿娇喜大兄啦!”小阿娇再接再厉,搂紧哥哥的脖子亲亲昵昵把小脸贴上去蹭啊蹭(*^__^*) ……
“阿娇……呜……”任何人被这么晶莹可爱的小人儿如此揉捏,不动容是不可能的——感情丰富的陈须眼眶又湿了╮(╯▽)╭
‘啊?不会吧?又哭啦?’阿娇扭头想看大哥的脸,纳闷着呢:明明这招很管用的,从来一路通吃,怎么会在自家哥哥这里踢到铁板?
“阿兄……阿兄?”陈娇好小心好翼翼哦。她的小哥哥,现在真的很脆弱呢^_^。
不打自招的世子抱紧妹妹,压低脑袋坚决不让她看:“否!乃雨落。”实际是半点说服力也没有。
阿娇很贴心地伸出小手,轻轻拍拍大哥的后背,决定不予深究——阿母教过,和男生说话不用太较真;他们很麻烦,经常性缠不清楚滴^_^。
再望一眼头上的万里晴空和天上那团精神抖擞的太阳,阿娇认真地点点头,声声附和:“哦,乃雨落!落雨!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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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都城睢阳——
梁王刘武的王宫,正门通常紧闭。两扇角门留给小宦官们出来进去,他们这些人负责平日的采买。
和往日一样,一行寺人提篮拿筐地从王宫走出,往市场而去。经过一个岔路口时,走在队列最末的一名宦官毫无声息滑进暗巷;转眼,再冒头出来就换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哼,这个韩安国果然了得,磨蹭蹉跎自己那么多日子都走不脱。’将手里的内侍服揉成一团扔进巷子深处,陈硕扬眉吐气地走向街市:既然长乐宫那高深的宫墙都没能挡住过自己,区区梁王宫如何能够?韩安国就是只老虎,总也有打盹的时候。瞧,自己这不就出来了?
忽然,喧哗声从远处传来,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欢呼。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外城跑向睢阳中心,个个欢呼雀跃,状似癫狂。
陈硕莫名其妙,一把拦住一个过路的问出了什么事。
路人兴奋得难以自控,连比带划还送尖叫:“退兵,退兵!吴楚退兵啦……”
507 忠烈
——齐国都城临菑——
临晨一阵不大不小的细雨,将两军多日鏖战留在城墙上的痕迹洗刷了个干干净净。再映衬上远方的蓝天青山,全然是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图画——如果,观者能忽略掉城外层层叠叠的兵营以及不停巡逻的敌军的话╮(╯▽)╭
山包不大,但好在前前后后好几个,初步形成连绵之势。土山上乱糟糟长了无数的灌木丛林,再加上许多不畏寒冷、茂密依旧的忍冬等植物树丛帮着遮掩,才能让两名成年男子隐身其中,不被发现。
主仆两个静静地趴在地上,隐伏很久了。透过枝叶间的空隙,两人专注地观察围兵的情况。右手的士人形貌俊伟,全套‘路中大夫’职衔的穿戴尤其呈现出一股高华气度。
不知过了多久,路中大夫深深皱起双眉,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三个封国的将领们都不是庸才,排兵布阵的手法娴熟老道。看看这些纵横交错的营垒沟壑,来来往往的巡逻兵士,明里暗里将个齐国都城围到密斯合缝,简直插不进一根针。这可让他怎么回王都向齐王复命啊?
官员真真切切记着出来时,齐王是何等焦虑何等惶恐地反复叮咛,要他无论如何要将王师和天子的准信带回临菑城。
“善坚守,吾兵今破吴楚矣.”耳边,响起未央宫接见时天子威严的话语,这也是齐王翘首以盼的讯息:西边的吴楚联军已现败迹;朝廷大军很快就要高歌凯旋。如今围困齐都的叛军,其撤兵溃逃之日已指日可待了。
‘可是,怎么才能通知到城里的齐王呢?’大夫面色阴郁,心中计量不已:如此严密的几重包围圈,如何能到临菑城下?
“君上?”官员身旁的另一个男子低低呼唤。这人个子短小,但眉宇间满是精悍。一身仆从服装样式简单,但衣料绝不廉价,明显是前者的亲信。
官员长眉深锁,摇了摇头将长随的话堵了回去。
隔了好一会,路中大夫神色一正,似乎下定了决心:“阿淼!”
亲信急忙压低声音,唱喏着挨上前:“君上……何事?……( ⊙ o ⊙)啊!”一个手刀毫无预警砍向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