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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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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得皇家喜爱。这两个宝贝疙瘩是陈家的命根子,也是希望所在。堂邑侯上上下下都坚信,有此二子在,陈氏依旧前景光明。
事实证明继夫人的想法不算错;)。皇室对堂邑侯家族的这些鸡零狗碎,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完美表现出天家的高贵与清华。
所以,当然,后面发生的事嘛——必须,也一定要分开来看,不能互相攀扯、混淆一谈:某日,窦太后最亲近的侄子南皮侯窦彭祖欣然到访,同时带来太后口谕‘皇太后思念二孙,命南皮侯将堂邑侯世子陈须和少君陈硕带进未央宫相见,以慰老怀’。
皇太后谕令,是君命;祖母要见孙儿,是情理。堂邑侯陈家再不乐意也得遵命,想拖延一下都不成:
准备衣物?——宫里有的是衣料,齐纨、鲁缟、吴丝、蜀锦……穿都穿不完。
仆从跟班?——未央宫里宦官侍女过万,这还没算上宫婢宫奴,怎么可能无人服侍?
年幼怕生?——有太后长公主在,说什么混账话?想侮辱君上?
不方便吧?——‘内禁’是皇帝女眷的住所,的确本不许非皇子的孩子留居。但陈须和陈硕是天子的外甥侄子,皇帝太后不介意,难道你还有意见?
总而言之,别废话,少耽搁,什么都不用带,人去就成!
于是,堂邑侯府诸人只能站在大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根子随着粼粼宫车消失在宫城的方向……
·
晨曦,悠长的钟声在长安上空敲响,告诉人们:‘夜禁’结束,又一天的营生开始了。
沉重的城门‘吱呀呀’打开!
守城兵将铠甲分明、巍然肃立,静静检查着出入城门的人马车辆。城郭外,等待进城的车马人群早排好了队列,人们依次向官兵出示文书、回答问话,秩序井然——这是几百年的老规矩了,从先秦或更早就是如此:城门一到日暮都会关闭,除非特定的令牌,绝不会向任何人打开。
前一晚没赶及入城的人都必须在城门外等候,待长夜过后开城门时方能进城。现在是夏天,露宿并不难熬,人们的精神都很好。
远方地平线上,一列长长的马队簇拥着几辆高大马车疾驰而来……旌旗招展之余,骑士们锦衣怒马、佩剑带弓。最中间,四匹同色骏马拉着一辆车厢上绘满古雅纹饰的高车奔驰;马夫挥舞着皮鞭,一路吆喝。
飞奔的马车和骑士在城门口堪堪停下,惊起一片人喊马嘶、鸡飞狗跳,气焰嚣张至极。原来等候入城的人们顿时乱了顺序,向四周散开。但无论是扰人的骑兵,还是被惊的民众,都表情平淡——大汉是等级分明的国度,‘礼让贵人’是常态也是规矩。能享用四马安车的只有诸侯王级别,再配上如此规模装备的武装护卫,一定是某大人物进京了。
车停稳,为首一位冠带翩然的长者向守城校尉递上公文。军官接过细看,随后向车厢里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行了一个利索的军礼,恭恭敬敬:“参见王主!请……”
没有回答是当然。车马重新启动,径直入城而去。
城门内外,人们凝视远去的马车,脸上都露出同情的表情——窃窃私语中,隐约传出诸如“代郡……”“和亲……”“公主……”“和番……”之类的片语!
·
和亲,上一年就决定了!
去年,文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带来的一个附带后果,就是:匈奴入寇。
华夏中国一直有一个古老却奇怪的规定:国丧期间,朝廷不许大举用兵!国家军队即使面对外族入侵,也只能隐忍,不可以反攻。
匈奴人知道这点,所以当了解到文皇帝辞世,立刻就召集兵马,兴致勃勃地来亲戚家抢劫了!匈奴和汉朝是亲戚,真正好几十年的亲戚——汉国自刘邦开始,前前后后送给几任单于好多和亲公主了,而且还都是单方面的,呕!
这些吃毛饮血的胡人,在代郡大肆劫掠;而汉军,要么消极抵挡,要么干脆躲起来什么也不干。最后,匈奴人带着抢到的粮食、布匹、财货和女人,趾高气扬而去;留给汉国的是残破的城乡、遍野的尸骨,以及哀哀哭泣的遗孤:C
知道匈奴入侵后,新皇帝依往例派当时的御史大夫陶青去‘代下’与匈奴商议再次和亲。自开国皇帝刘邦开始,汉帝就惯用此法给自己寻回面子:一个远房侄女,加若干丰厚的嫁妆,换几年或几月的太平。
刘邦这人实在,曾打算把亲生的鲁元公主送给冒顿单于。威名赫赫的高后吕雉奋起反抗,据说在汉宫里追着高祖怒骂喊打,才保住女儿的性命和幸福。自此,汉皇们绝不以亲生女和番——‘遵守成例’是华夏又一项古老传统,名、正、言、顺!
亲生女儿不嫁,皇帝就只有打同姓侄女的主意了。宗室女不是自己的骨血,赐个‘公主’荣衔,同时加恩加恩亲属,天子就觉得很对得起这些女孩了。至于这些和亲公主到匈奴之后的命运如何,是为妻是为妾,是平安是横死,就不是皇室会考虑的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啦!
有汉五十余年,‘和亲’已成惯例!!无论汉朝和匈奴之间的战争——没正式宣战,或者该叫‘局部摩擦’?——是输是赢,最后是总以‘和亲’收场,倒霉的也总是诸侯王家的女儿。
也由此,当去年匈奴入侵的消息一传入后方内地,家有适龄女儿的王室都惊骇不安。有先见之明的亲王们,全在急死忙活地嫁女儿。这时候还管什么年貌相当,问什么门当户对?封国臣子、境内大户、游侠、士人,直接拉郎配了——反正实在不好,事过境迁后‘合离’便是:)。
毕竟残酷的事实明摆在那里:娇生惯养的汉家王女们出塞后,能熬过最前三年的是一半都没有!基本十年内死透透!
虽然帝室给的恩泽够高够厚,但只有那些最没人性的父亲,才会在利益面前丝毫不顾及女儿的生死。
人心到底是肉长的!皇帝爱自己的女儿,难道诸王就不疼爱自己的骨肉了?‘王主’虽然名义上比‘公主’低一级,但在自己父王的邦国同样是一呼百诺的尊贵身份;婚后也是夫家不敢轻慢、丈夫不能亏待的贵妇人。
不过,当皇帝‘王主暂停婚嫁’的制令下达,总有些手脚不够快的倒霉蛋给逮到!按年龄次序,第一批三位王主由特使引领着,陆续进京。这些女孩将接受皇室的选拔,看谁最终能‘有幸’被升为公主,代表汉国出嫁匈奴。

204 ‘和亲行’之 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月黑风高夜,万籁俱寂谋划时……
……长安燕王官邸,寝室……
从燕国来的刘姜是今日最早到达的诸侯王女。
刘姜是燕王的庶女,生母出身低微不得宠爱,也没有同母手足。平时在燕国,姜翁主就受惯了冷落。今日进京,长安的燕王官邸也不大照应她,只分给一间耳室和一份淡食,十分轻慢。
时近午夜,室内唯留着一个从小伺候的仆妇为翁主梳头,妇人边梳边劝:“君主无忧。三位王主中吾君主最幼,量不当选!”
刘姜是个安静的女孩,安静到几乎木讷。现下身处异地,更是寡言少语;只凝视铜镜里自己的面庞,紧抿了薄唇一言不发。
……长安吴王官邸,侧室暗阁……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努力地安慰小妹妹。
吴王主刘息今年才十三岁,是吴王庶出的女儿。她的生母在其幼年就早逝了,不过幸好,她还有一个同母兄长在。
在人丁兴旺的吴国王宫,刘息基本是由同母兄刘南照顾大的。对她来说,刘南是远比父王重要的亲人,也是她真正的靠山。
“呜呜,大兄,息不去匈奴,呃……”可怜的吴王主,在哥哥怀里哭到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刘南有节奏地轻拍胞妹的后背,唯恐她哭急喘到。吴王子向幼妹来来回回保证:“阿息,阿兄设法!毋忧,毋忧!”
“呜……然,万一中选……”花骨朵般的息翁主越想越害怕,浑身发颤,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刘南急忙拍胸脯:“为兄寻得长公主疏通,此事定成!”
“长公主?可信?”息妹妹很怀疑。
“阿息,陛下不会插手遴选。内眷事当太后皇后主持,”当哥哥的解释着:“太后爱女,皇后无宠。长公主若应允,此事定成!”
“然父王与今上不和,长公主乃陛下同母姊,如何会相助我等?”翁主年纪虽小,想得倒深。
“未必!事在人为。”刘南嘴角微翘,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为兄已备下重礼,皆珍奇贵重之物。长公主毕竟女子,当不能拒!”
……长安齐王官邸,内室……
“从母!”雅丽的少女躬身为礼。对面,是一位高髻丽服的美妇。
说话的是齐王翁主刘若。她是齐王后亲生的嫡女,今年满十四,以温婉美貌闻名大汉上层。
齐王后膝下只此一女;此次被召,惊恐万状的王后早早派亲信向长安的胞妹求援,只求为女儿斡旋脱灾。王后同母妹,是萧系的夫人——武陵侯萧系,大汉开国丞相萧何之孙;天子对其青眼有加,今春刚被册封为‘武陵侯’。
侯夫人拉着外甥女的手,还没说话就先红了眼圈:“吾儿受惊!”
看着姨母与自己母亲相似的面容,齐翁主就象又回到了生母身边。再矜持自重到底年幼,刘若直直扑入侯夫人的怀抱,哭了出来:“从母,若好怕……若不去和番,死也不去。从母,从母,救若!”
“乖阿若,莫忧。从母自当设法!”侯夫人抚着侄女的乌发,连连安慰:“汝母与我一母同胞,阿姊只若一女,安能流落胡虏蛮荒之地,为匈奴贱奴糟蹋?”
“阿若!” 过了好一会儿,侯夫人扳过外甥女的身子,紧盯刘若的双眼沉声说:“从母已尽力周旋。今有二策可选:一为听命出塞,另一为嫁章武侯次子为继室。去?留?汝自取舍!”
刘若美目低垂,回想起曾在王宫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窦少君,不由蹙眉:章武侯的这位次子,明被称为‘少君’,实际已三十五岁,绝对是可以当她父亲的年龄。另外,这位少君并无出色之处;尤其是,他早已娶妻,前面的亡妻留给他两子一女!
侯夫人看出刘若心思,一把揽过甥女,痛心到流泪:“委屈阿若,委屈阿若!窦少君配不起阿若!然今日不比以往:少君乃窦家人,可保汝不出塞!”
“从母,”刘若从姨妈怀里抬头,盈盈泪光之中下了决心:“若嫁窦氏!如此,若可留大汉,于阿母从母之旁尽孝!”
侯夫人含泪点头:“唯!阿若放心,从母定安排妥当。”
…… …… …… …… …… ……
大长公主邸的礼宾雅室建在一小湖边。今天是大长公主长孙的百日,因国母大礼结束未久,就只请了一些近亲稍聚庆贺。
馆陶长公主本是不想来的,但窦太后觉得女儿这段时间又是国典又是母亲又是子女的太操劳,紧着劝她乘机出门散心。于是,刘嫖长公主带上儿女,到姑妈家来走亲戚。
‘申屠嘉骤薨,是被晁错气死的?’六月的暖风熏人欲醉,刘嫖捧着金樽,闲闲想:‘这个晁错!自己拆了太上庙墙,却先一步到大弟面前造谣。可怜申老丞相反碰一鼻子灰,怒火引发旧疾,就此没了命!’
端详面前的华服青年,长公主表面不露,心里却不禁为其手段叫好:能知道她何时中途离席,能打听到她暂息的雅室,能走进这警卫森严的礼宾小筑,能坐到她面前——啧啧。刘南虽说是吴王子,但这里是京城不是吴地!能做成这些,还是非常不易的。
一心三用的刘公主神色不动,口中首先问候一下吴王刘濞的健康,然后又询问了吴宫后妾的淑宁,再往后子、女、亲、眷……仔仔细细一路问过去,活像她刘嫖对这位远方堂叔有多亲近挂念似的:)。而事实上,天子刘启一系从来盼望老刘濞——早死早安生O(∩_∩)O~
相对而坐的刘南有问必有答,恰如其分的一番客套说得长公主暗暗点头:此族兄了得,外松内紧滴水不漏。
再接下来,问候‘吴太子和太子妻小’。期间刘南几次想把话题转到‘和亲’一事上,但都被长公主半路截住绕出去了。刘南骇然:馆陶长公主,好难缠的人物!
最后还是刘南先撑不住破功了,拿出几个金匣放在案几上——直指中心!
匣子打开,一时宝光四射,室内的近侍和使女都倒吸一口冷气。刘南微露得色,温文尔雅地说道:“区区不成敬意。望长公主照拂女弟刘息一二……”
扫一眼盒子里的珠宝,刘嫖莞尔:早听说刘濞这个庶子擅钻营,不顾宗室身份为商贾之事,看来传言着实不虚。这些珠宝美玉都是一等一品相,即使宫里都很罕见。看样子手足情深,为妹妹真是好大方!
在刘南自信的目光中,长公主一番婉拒,说得入情入理:“但凡国事,无能为力!”
刘南以为长公主是虚推,再接再厉;言辞之恳切,感人肺腑!可惜,无论如何说法,长公主虚心聆听之后,却依然不改初衷——刘南王子身上直裾的后背,渐渐湿透。
谈话在继续,刘公主的心思却飞向未央宫:祖母去世后,大弟下令‘天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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